利器之輪講記
日常法師開示
講說緣起
漢藏思惟各不同
表達方式亦有差
間接翻譯有錯誤
數數溫習好處多
為使同修更相應
利器之輪需重說
今年親自和我們講《利器之輪》,從頭至尾非常詳細。講完以後大家都覺得非常歡喜,有些同學更要求我重講,我當時心裏想:老師講了何必我重講?但是漢藏二系思考習慣不一樣,有時候我們會聽得莫名其妙,而那莫名其妙的部分有時候卻是最精彩的部分。例如:老師講《利器之輪》的時候開頭就講我執、我愛執,足足講了好幾個小時,大家覺得不太相干,可是那正是《利器之輪》的重心所在,如果這個地方把握不準的話,《利器之輪》聽了也衹是像平常口耳之學。學了佛法以後要真實能夠對治煩惱,不但是對治自己的煩惱,而且要能幫助一切眾生徹底解決問題。這個中心把握不準的話,就會有問題。
還有老師表達方式也與漢人的傳統不同。舉個例:老師講《利器之輪》,一下講「入行論」,一下又講別的,實際上他有他的原因。在宗大師傳記裏,曾提到宗大師一天之內講二十多座,(有人說十五座),每一座不同。好像講金剛經,也講心經、入行輪、菩提道次第論、釋量論。我們可能會懷疑:為什麼不專講一樣東西而整個深入?然而,佛法分門別類,以眾生的不同而有差別,如小乘及大乘、性宗與相宗……。大師所宏揚的是最究竟圓滿的佛法,所以他所講的內涵和相應的程度,都不是偏狹的小範圍。而且佛陀那個時候的弟子條件也具足,於是感得像佛這樣無二無別的大師親自來講,因此教誡的內涵也絕對不是一部分而已。廣論一開頭教我們要隨緣教化,絕不是單靠薄薄的一本而已。即使有的時候講的是一本,但是它的內容是包含了所有的佛法內涵。比如「心經」包括了三千六百卷「大般若經」的精要,統攝了整個佛法的內涵,以及所有的經典,所有世間的現象都被它涵蓋了。對於要學習的人,除非條件非常高,因為條件高,衹要聽了中心思想--「空」以後,馬上就有很深的相應程度。所以經論上描寫善根深厚的菩薩們,一聽到空,就寒毛直豎,眼淚直流,馬上相應,這是何等高的條件!若是對一些善根不具足或善根不夠的人,單單講這一樣是不夠的,還要廣說種種方便,來證成空性的道理。既然大師所宏的,與弟子所學的,是最圓滿的教法,他自然而然就舉出各種經論,講每個經論的主軸,以及彼此間如何相輔相成,讓你同時能夠在深、廣兩方面都能夠體會。因為如此,宗大師能夠把世尊最究竟圓滿的教法,在藏地保持五百年,即使現在稍微有一些亂,可是真正的主流始終沒有改變。因此老師繼承了這種遺風,而我們素來就欠缺這種訓練,甚至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觀念,不能夠瞭解這樣珍貴的無價之寶。所以我溫習了以後,覺得如果我們能夠重新整理,以我們相應的方式來重新消化它,這樣的研討可以產生更好的效果。雖然老師是最好的講法,但是因為我們的條件不夠,再加上幾位同學的祈請,而自己也覺得有這個需要,因此決定重新來講《利器之輪》。
老師講的時候是用藏文的原文本,而我們聽講時用的是由英文翻譯成的中文本。歐美佛法還未普遍的建立,有很多的專有名詞很難表達,所以藏文翻譯成英文,再由英文翻成中文,這中間難免有一些錯失。起初我們並不知道,直到聽了老師講說,感覺有些地方好像和我們的課本不大一樣,後來一對照,才知道他用的是藏文本。當然最好的莫過於用原文直接翻譯,結果把這個問題告訴老師,老師答應可以直接翻譯藏文本。我們很慎重的把中文確定下來,然後到達隆沙拉請老師再確認,準備要出版新版本,這是重新在這裏和大家溫習《利器之輪》的第三個原因。下面還有一個原因,就是:好的東西不是老師講一遍,學生聽一次就可以的,我們還要不斷的溫習。現在我們正好可利用重講的機會來重新溫習。
前行準備
聽法之前先前行
思惟聞法之勝利
於法法師起承事
正式開始學習之前,我們應該想一想:這樣的法應該如何去學,才能夠產生最好的功效。實際上廣論在甲三的科判已告訴我們,如何說、聽相應教法。所以我們這次來聽如此殊勝的法,應該照廣論上面的來做,即聽聞之前先要思惟聞法的勝利,這是第一點。第二點要對法及法師發起承事。有了這兩個條件我們就可以正式的聽聞。然而儘管我們對這個理論都很清楚,平常卻不一定能夠運用。現在有這個機會,我們可以好好的利用,也許在運用的過程中,我們對於次第還不清楚,也趁這個機會,使我們有更正確深廣的認識。
思惟對治業習氣
如理思惟受用多
思惟聞法的勝利,「聽聞集」有講,《瑜珈師地論》上也說過,我們不妨更深一層的想一想:這樣思惟對我們有什麼好處?不思惟跟思惟的好處又有什麼差別?乃至於想想我們是否真的思惟過?還是我們衹是在理論上說明它?這都是很實際的問題。其實能如理如法的摸索進去是非常重要的,所謂「如理如法」並不是說我們現在一下子就能做對了,而是說照這樣的方法就能一步一步的深入。《菩提道次第論》以喫甘蔗的比喻告訴我們:最好的味道在甘蔗皮裏面,如果我們平常只在文字上打轉的話是喫甘蔗皮,是戲論。因此如果我們能夠真正的深入的話,意義就不太一樣了。以前儘管理論上這樣講,可是畢竟我們欠缺實際上的行持。經過了三年,由於舉辦精七,已經有不少同學真正能夠一步一步深入,從皈依乃至於懂得如何思惟,瞭解這個思惟真正的受用。即使有很多人還不能夠真正到達這樣的狀態,可是不斷的嘗試,不斷的練習,對我們是有絕對的好處。
因此開始講《利器之輪》之前,讓我們先思惟:對於這樣殊勝相應的法,有這麼好的傳承,對我們有這麼殊勝的利益,要怎麼聽才可以呢?現在我們是在聽的情況之下,以什麼方式才能相應?這就是前行準備。如果準備得好,我們一定能夠如法的受用。為什麼要思惟?平常我們懂得很多道理,但是懂了道理以後,大部分的道理都用不上,好像跟我們實際生活隔了一層。有時在講、聽當中,內心的確昇起很強勝的一種感覺,但講完、聽完也就不見了,是什麼原因?這就是我們的習性,這個習性是業習氣。習氣之流非常強大,如果我們要想真正對治它,唯一的方法是正法。所謂正法,不但是老師講得正確,而且學得也要正確才是。實際上關鍵不在老師講得正確不正確,而在於我們學得正確不正確。佛告訴我們:佛的真身是法身,法身無所不在,法身不滅,也無涅槃。經論上也告訴我們:佛是外支已成,而我們欠缺的是內支,就是我們自己。所以不是外面環境條件不夠,而是我們自己的條件不具足。我們內心裏面衹有無始煩惱業習氣的相續之流,由不得我們。不管講多少道理,講的時候因為對我們有吸引力,我們能全神貫注的聽,可是聽完了以後也沒有用,這都是我們習氣的相續。這個相續是什麼呢?是一種業力,而這種業力的對治,還需要以業的力量。以前是雜染之業,現在用與善淨相應之業,這對治的業力最主要的是思、思已業。廣論上提到,如果你欠缺了這個力量,那個相續是不可能拿掉的。如果不可能拿掉,我們所學的東西始終停留在一點。說好聽一點,是種善根種子,其實就是戲論。因此廣論要我們思惟,有它真正的意趣。
深入思惟而發心
發心以後積資糧
你對聞法的勝利真正做到思惟以後,你就會發現,平常我們總是說要發心,要發出離心,要發菩提心,其實都衹是嘴巴說說。而我發心了沒有?沒有。所以要發心,就必須深入思惟。
發了心以後,有兩條路好走,一條是小乘,馬上要把生死問題解決,還有一條是大乘,對生死的解決問題慢一點來。為什麼要慢一點?因為還要有資糧。其實就算是小乘,也還要積集資糧。不過小乘積集資糧比較快,快的衹要三生就能成就:第一生種善根,就是把心發起來;第二生積集資糧;第三生證果,最快者三生就可以證羅漢果,慢者要七十劫或六十劫的時間,衹要你去做一定會做到。但是當我們對佛法的整個內涵瞭解以後,我們知道實際上小乘走的是冤枉路,因為證得羅漢果後,反而會離佛果愈遠,所以我們真正要的不是羅漢果。學佛如果摸錯了方向,會喫許多冤枉苦頭。有一個故事:有人要學琴,對沒學過的人,老師只跟他要學費五塊錢,對學過琴的人則要一百零五塊,甚至於一千零五塊。當然我們不願意付這個冤枉錢,不會走二乘快速的路。如此一來,資糧就非常重要了。
承事師長積資糧
資糧具足功德現
第二點「於法、法師發起承事」,發起承事有非常重要的原因,經也好,論也好,都告訴我們:積集資糧再沒有比承事尊長更好了。所以由深入思惟,發菩提心以後,為了求無上菩提,就要積集資糧,去承事師長。發了心,要能夠再深入的話,就需要有資糧,如果有資糧,法一提起來自然不艱難。
關於事前準備的重要,這裏我舉一例子來說明。今年春天大家去聽洛桑老師講課的時候,大家都非常歡喜,非常受用,都聽得如癡如醉的。事實上這裏面還有它深厚的內涵。那天梵因法師聽完了以後,就來告訴我,以前這些道理平常也聽過講過,可是在這個時候聽老師講,感受之深與以前完全不一樣,很多同學都有同樣情況。這裏的問題在哪裏?為什麼以前沒有而這次有?就是因為我們的前行。前行我們有兩種情況可以做好:第一種方式,我們對講者本身就很尊敬,宿生也相應,到那個情況之下,不知不覺內心當中肅然起敬,全部精神貫注起來,所以我們對講者講的道理有不一樣的感覺,這就是以前的資糧。第二種方式,就是現在廣論上說的,去思惟、承事,積現在與未來的資糧。假定我們這樣去做的話,即使是普通人都會得到好處。有兩個故事可證成這兩種方式都是在於個人積的資糧上面。有一個西藏人要到印度去,他媽媽跟他說:「兒子呀!你去的時候,幫我求一顆佛的舍利子。」他說好。結果去了一趟忘記了,去了兩趟,又忘記了,媽媽很傷心,第三趟去,母親就說:「兒子呀!你無論如何不要忘記了!」兒子結果又忘記了,直到快回到家的時候,才想起來,正好看到一顆狗牙,他就揀了回去。他拿狗牙給媽媽,說這就是佛的舍利子。他媽媽很高興,就恭敬地供養起來,馬上這個功德就現起。還有一個故事,就是「嗡嘛呢唄咪吽」這六字大明咒,有一個人不太識字,就把吽念成牛,結果她很虔誠的念。有一次有一個有道的人經過這個地方,看見有光,以為那個地方有修行人,結果看到是一位老婆婆在念六字大明咒。道人聽她把「吽」念成「牛」。他就告訴老婆婆:你念錯了:應該是「吽」。老婆婆一聽就改過來了;結果當這位道人出來後,光不見了,於是他又返回去問老婆婆,老婆婆說她一邊念,一邊後悔以前念錯了。於是道人說:「其實我和你開玩笑的,你念對了。」於是她又很虔誠的念,這道人走出來,又看到了光芒。這就是心法,我並不是說我們也去念「嗡嘛咪唄咪牛」,那又錯了。這兩個例子說明:假如我們以前已經準備具足了,一對境,功德就現起,這我們自己可以檢查得出來。假定我們不具足,現在正好努力,這點非常重要。
參考資料
前世今生為參考
大師話語宜省思
人生目標在學習
學習如佛的知識
在我重新溫習這本書的時候,發現在學習的過程當中,如果有一些輔助教材配合,就能產生更好的效果。就如廣論上說的:當我們講說的時候,要依照義理(宗),然後再用因和喻,把義理很完整的表現出來。然後學習的人也透過這些,依每個人不同的程度契入,既然我們現在的條件不太高,衹有宗、因是不夠的,頂多隻瞭解一點文字,並不能契入,這個時候喻很重要。所以現在我相關的,閱讀過的書放在一起,當作輔助資料,就會產生很好的效果。所以研討的時候,除了這本《利器之輪》,我還會用「金光明經」、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作參考,還有一本是「前世今生」。「前世今生」提供我們很多實際上的實例,我把它分成兩部分來看,一部分是催眠的部分:即把病人的過去找出來,是一般的事相;另外一部分是透過這個被催眠的人,有大師出現。大師前後出現過十一次,提出很多勸告。我一直感覺那些勸告都是菩薩的話,而且他又是完全用現代人的口吻,所以說是針對我們目前現況說明的。如果我們把這個實際上的狀態,配合我們學的經論,然後再去研閱的話,我認為會產生更好的效果,所以就用這幾本書當輔助材料。
讀《利器之輪》如何搭配參考「前世今生」?我們將以「前世今生」一書中大師出現時所說的話做為《利器之輪》的輔助材料。「前世今生」中大師一共出現十一次,還有最後作者做了一個夢,他記錄下來的也很重要,所以一共是十二個段落。
我們先從第一次大師出現來討論。(注:「前世今生」第二十九頁第六行)書中大師開頭講:「我們的目標是學習。」這句話我愈看愈想,愈覺得有意思,也愈覺得高興與慚愧。這「目標」就是宗旨,宗旨對我們有絕對的價值。大部分人到這世間是沒有目標的,不曉得是怎麼來,也不曉得怎麼走下去。我們雖然還是不曉得怎麼來,可是我們曉得我們不能這樣下去。當我們曉得怎樣的方式走,這就是我們的宗旨、目標。如果目標、宗旨建立不起來,我們學習佛法就沒有根。因為當我們知道了崇旨以後,世間的名聞利養才有可能放得下,我們準備怎麼樣去,這些都是去了以後的事,這些名聞利養留不住的。可是到時候並不是要丟掉名聞利養,而是利用這些東西做走的準備。所以並不是要我們拋棄世間,而是轉化世間。
所以這一段大師的話讓我們瞭解:在這個世間是有目標的,這目標是什麼?就是學習。我們學完了廣論以後,又學論語。有人覺得廣論是佛法,是最究竟、最圓滿的,而論語雖然好,但與佛法仍有差別距離,為什麼學了廣論反而回過頭學「論語」?以我們的條件,一口氣學最深的宗、因,是無法接受的,所以要再用喻把因稀釋。「論語」和「前世今生」就是把宗和因稀釋,然後以不同的形式來表達事情。論語開宗明義:「學而時習之」而「前世今生」中大師一開頭出現就說:「我們是有目的的,目的幹什麼?到這兒來學習。」如果我們這個能建立起來的話,我們就不會說,我不知道怎麼來到世間的,反正人喫,我也喫,人睡,我也睡,大家忙,我也忙,忙完了的時候,兩腳一伸,完了。如果知道人生的目的,人生的價值就建立起來了。
那麼要學習什麼?知識!為什麼要學習這個知識?因為透過知識才能像神一樣存在。對西方人說是神,對我們來說就是佛。現在我們來看《利器之輪》,《利器之輪》是一種武器,這武器能夠命中敵人的要害,而這敵人就是我執、我愛執。我愛執是我們真正要對治的仇敵,這個仇敵會以各式各樣的方法生起。有一種是自然而然任運而起,所有的事情都共的。還有一種是衹有人才具有,或是由於地位引起我執、我愛執,或是錢財,或是學問,乃至於佛法。佛法本來是淨化的,結果我們學了以後反而增長我愛執。現在我們要學習的,不是世間這一套知識,這一套知識往往學了愈多,反而愈增長我執,離「像神一樣的存在」反而愈遠。所以這裏要學習的知識,是指對治我執、我愛執的知識。因此下面大師講「我們知道的這麼少」,就是要我們檢查:不要以為我們的知識很豐富,其實都衹是文字表面的認識。看了「前世今生」這一段話,你也許想問:「我們這裏知識不少呀?這裏有的是博士,有各式各樣的頭銜,即使是學佛,也有漢系,也有藏系,各式各樣,我們的知識少嗎?」我的答案是:「你說的知識,是什麼樣的知識?透過大師所說的知識,能像神一樣的存在,我們現在學的知識能嗎?」經過我的提示以後,也許你已經瞭解,為什麼我們要用「前世今生」來輔助學《利器之輪》。
傳承來源
利器之輪二傳承
法鎧法師人傳承
金洲大師法傳承
再來,講一下本法的傳承。本法的傳承有二:人方面的與法方面的。利器之輪這個法是阿底峽尊者的老師,叫法護或稱法鎧(原文是塔瑪葛西它)傳給阿底峽尊者,而阿底峽尊者傳到藏地去的。法鎧法師是阿底峽尊者非常重要的一位老師,而他又是金洲大師的上首弟子。他平常修習慈心、悲心,修習到能夠把自己的身體都布施出去。聽到這故事,我們不妨想一想:我們現在修學了佛法,我們能捨的程度有多少?不管是世間、外在的物質也好,金錢、財產以及我周圍的親友、眷屬,乃至於名譽、地位。如果仔細的檢查,就能夠體會到:能夠把自己的身體都捨出去,實在不簡單!這是人的傳承。至於法的傳承,還是從金洲大師而來。金洲大師講的修行教授,稱為修行要義,並不像利器之輪,很完整的編排成一百一十九個偈子,而是在各種不同的場合、地點所說的修行的教授。法鎧大師聽了以後,以此為基礎,一方面他自己認真修行,成為金洲大師的上首弟子;一方面他也把從他老師處聽到的教授,修行過了之後重新安排,就成為現在這本書,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《利器之輪》。全名是《命中仇敵要害的利器之輪》。
《利器之輪》法的內涵
利器之輪與廣論
差別就在總與別
如是事相如是因
對治仇敵我愛執
現在簡單介紹一下《利器之輪》法的內涵。佛法有深廣兩面:深的方面特別是講智慧,廣的方面是緣起性空。智慧是要來瞭解性空,因為性空,所以世界一切現象都是緣起的,緣起本身就是重重無盡的法界緣起,緣起性空是世間所有一切事相的根本。然而我們並不瞭解,因此迷糊,所有的問題因此而發生。佛自己也學了,並且徹底解決問題,然後也發心回過頭來幫忙我們,指出問題的中心,讓我們能夠根據他的教授,一步步的深入解決這個問題。所以佛並不是從理論上面來談,而是從實際上的運用來講。理論方面就是講性空;運用方面就是怎麼去對治。對治的時候手上一定要有一樣工具,這個工具我們稱它為利器之輪,而它要對治的仇敵就是我愛執。
但是《利器之輪》並不是很深細的談緣起無自性,而是處處在事相上點醒我們,而這些事相都是我們廣泛接觸得到的。我們在接觸事相的過程當中,常會不知不覺地隨順習氣,而增長我們的業習氣。由於我們不認識這些習氣,造作了由煩惱所使的一切行為,所以感得惑業苦果。現在當我們面對了境界(也就是事相),以前的煩惱種子又生起來,又繼續造煩惱的業,因此我們在生死輪迴中輾轉無窮。《利器之輪》教授的高明之處,不在說一個很深的理論,而是在事相上指出來:碰到什麼境,就是因為這個因。它讓我們隨時隨地的點醒自己、策勵自己,如法的運用佛法在日常生活當中。這是這本書非常特殊的要點,所以它很精要,卻能切中我們真正的要害。
《利器之輪》與《廣論》的內涵不同,廣論是講整個佛法的概念,從最基本到最究竟圓滿的整個綱要和修行的次第。《利器之輪》所講的是廣論的其中一部分,而且是最重要的一部分。兩者之間的差別在於《廣論》是總,《利器之輪》是別。在我們學佛的過程,必須把握住兩件事情,這兩件事情是不能分割的,就是總、別。「總」是整體的理念,也就是我們的目標,也是指導我們行持的總則。有了目標以後,啟發了希望,就要去追尋。正式去走的時候,要踏實地一步一步去實踐,一步一步的走上去。《利器之輪》不是整體的總綱,而是整體總綱裏面含攝的相關次第,而彼此步驟次第之間建立得非常嚴密,這一部分我們稱為「別」。所以當我們學的時候,對道的總體一定要有認識,然後再瞭解這整體是如何照著次第個別地纍積起來。瞭解去實踐的時候,就根據總、別步步深入,所以「總」、「別」之間有這樣的內涵。如今我們對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的整體總相已有了認識,欠缺的是實踐的過程當中,很實在、很細微、處處地方都用得上、而且與「總」相應的次第跟步驟,《利器之輪》就是這個「別」。這是這本書對我們的價值。
釋題
利器之輪極威猛
命中仇敵之要害
正法即為利器輪
催伏敵人我愛執
前面已說了關於《利器之輪》傳承的來源及其內涵。接下來要解釋題目。《利器之輪》的全名是《命中仇敵要害的利器之輪》,簡稱《利器之輪》。利器之輪就是最大威力的武器,這個武器衹要一動,一定能夠把仇敵整個的消滅。佛法講的這個仇敵,指的對象是什麼?就是我愛執。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要透過佛法,要能夠對治、徹底解決這個我愛執。
執著有我「我執」生
分別喜惡「我愛執」
我愛執怎麼來的?是由我執而來。我執裏頭就有我愛執,我愛執裏頭就有我執。眼前我們無法像在辯經院的僧眾一樣很嚴密的把我愛執定義出來。就算你定義得很嚴密,還是有錯誤的可能出現,結果對我們實際上幫助很少。所以在此衹是簡單的說一下:我執是什麼?我愛執是什麼?廣論在中士道說得很清楚,在一百七十頁的「煩惱總相與別相」的部分。「煩惱別相」中的壞聚見,就是我執。平常我們說的「我」,實際上是什麼?是一個五蘊的聚合體,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或者是色法跟心法。色法就是四大(地、水、火、風,有時加一個空)所和合的東西,心法就是受、想、行、識,這是五取蘊。五取蘊本來就是隨著業,是緣起之法。但是因為我們無明(無明也有不同的解釋;根據無著、世親菩薩這一系的解釋,就是對事實的真象看不清楚。),看不清楚真象,所以在五取蘊上迷惑,以為有一個我,我們稱它為我執,或者稱它為我見。所以它是染慧為性。慧是一種觀照的力量,可是這個觀照受了染污,看不清楚了,就是我執。因為有了我執,自然而然的就分別自、他,對於自己喜歡的就執著、貪執;對自己不相應、不舒服的時候就排斥,然後貪、瞋、癡種種根本煩惱現起。由於我執,自然而然地我要這個,要那個,我要快樂,我要舒服……,這個「我要」就是我愛執。我愛執的形象,我們比較容易知道,我執的形象則很難知道。它們是俱生而來的。「俱生」是無始以來,還沒有出生以前就已經有了,而且這種執著的生起,自自然然的,我們稱它叫任運。也就是你不加造作,任何時候自自然然的這種東西就會出現,這種就是我執、我愛執的形象。所以我執我們雖然看不清楚,我愛執我們看得見。既然我愛執一定包含在我執裏面,所以我們曉得,這個主腦者就是我執。所以我執跟我愛執彼此之間有很密切的關係,不能說完全一樣,也不能說完全不一樣。
一切時處任擺佈
正理觀察雲霧消
這個我執、我愛執任運自然,一切時候都在,一切時處我們都由它所擺佈,誰也不會否定它。不但不否定它,我們還非常肯定它,所以我們稱它為「執」,執得非常厲害。但是,如果我們依照正確的理論,如理去思惟觀察時,卻又找不到這樣東西。比如任何一樣物體,我們看見它有這樣的作用,就能夠定義出來,規範出來這個物體,像茶杯,什麼是茶杯?就是這個樣子,大家看得很清楚,也能夠利用它作種種的功效用途。同樣的,我執、我愛執,我們也能夠定義出來,也能夠感受到,而且一天到晚被它所使,產生種種功效,但有趣的是,當我們用正理去觀察、尋找,卻又找不到。所以廣論上說它「不堪正理觀察」。不堪就是經不起,如果它真的有,一定經得起正理觀察,如果是虛妄的話,在正確的方法觀察之下,霧消雲散。所以下面問題來了:假定這個東西,真的對我們有好處,雖然找不到,我們也不必找了,反正它有這個功效,我們就好好的利用它。反過來說,這個東西對我們衹有害處,沒有好處,而且經過正理觀察,發現它是虛假的,我們是不是應該照著正確的方式把它破除,消滅掉?所以如果理論上面我們瞭解了這一點,儘管我們現在是被它擺佈,即使目前破除不了,甚至連破除的方法也不知道,可是衹要有了正確的理念,我們步步往這個方面去深入,最後總會解決的。這個基本概念確立了,儘管我們現在是凡夫,而我們的宗旨、目標卻建立起來了。
所以總結起來說,這個武器,正法的武器--利器之輪,要對的仇敵就是我愛執,而且這個我愛執正是仇敵的中心要害,怎麼去命中它?我們從理論上去認識,認識了去實踐,一定能夠命中。
辨邪執
自利作意我愛執
二者釐清需分明
下面我們來辨別一下觀念混淆不清的地方。不同派別的修行教授,對我愛執有很多種不同的講法。甚至於有人說我愛執不是一個障礙。可是我們不是明明說是障礙嗎?這一點並不是要我們深細地去論辯,可是我們確實應該知道這件事情,萬一我們有機會聽見有人談這樣的理論,我們至少知道他所指何在,眼前倒不必往這裏面深入。說我愛執不是障礙,是持什麼理由呢?就是:因有我愛執,所以希望解脫,如果沒有這個希望解脫的力量,人就不會求解脫。所以就說它不是煩惱,不是障礙。有的說它不是所知障,或者說它不是煩惱障,或者說它不是煩惱障也不是所知障。主要理由就是:既然有我,我就有我的欲望。我的欲望是想離苦得樂、求解脫,現在我覺得這方法是真的離苦得樂,便能推動我去做,凡夫及二乘乃至於阿羅漢,都是靠它推動,所以怎能說它是障礙呢?假定是障礙,障礙你向這個方向,也應該障礙你另一方向,也就是障礙你解脫。所以有這樣的說法,還是有它成立的理由,我們不必去深細地說。我們因為有了我執,所以就對我有了愛著。因為有了愛著,所以處處地方要利益自己,我要快樂,我要這個,我要那個,有些地方我們就稱它為自利作意。這是一種心裏面的狀態,是一種心所法,屬於遍行心所。有人就把我愛執定義為自利作意。這種定義是有問題的,它與入行論上面的定義相違背。老師說這種自利作意,聲聞、二乘都有。聲聞、二乘便是靠自利作意不斷的推動,一步一步的深入,證得阿羅漢果。為什麼不能說自利作意就是我愛執呢?因為我愛執這個形象,是一切禍害的根本,如果這兩個是同樣的東西,則阿羅漢豈不是也有我愛執,這是說不通的。甚至大乘的菩薩在資糧位、加行位時,偶然時候也會現起自利作意。所以自利作意跟我愛執定義為一樣是不妥當的。(關於菩薩的部分,後面有一部分還要另加說明。)我們現在把它釐清,當我們說我愛執,並不指自利作意而言。或者我們可以說:自利作意範圍比較寬,我愛執比較小,而兩者有一部分是共同交集的,有一部分是不相交的。平常我們跟人家辯論,或是自己思惟觀察,會走上岔路的原因,就是這個小小的地方沒有弄清楚。萬一你走到這個死角裏面的話,那修行修了半天是白忙而且有害的。後面會有很多地方談到我愛執,我們隨時會從事相上把它分辨清楚。
《利器之輪》的宗旨
凡夫學習為享受
實為我執真形相
聖人學習為目標
遇境歡喜求增上
我們既然知道了我愛執過患如此大,知道應該用正理破除它,那麼我們學習了這方法就能破除它嗎?我們再來談學習目標這件事,學習了以後就能把問題解決的衹有一個人--顏回。所以孔老夫子稱讚說弟子當中有一個好學的,就是顏回。為什麼好學呢?因為不二過,不遷怒。衹要一聽見,他第二次就不犯了。而不遷怒是什麼境界?「前世今生」大師說我們的目標是學習,也許你覺得你根本沒想學什麼,那你喫飯,會拿筷子,是你天生會的嗎?不是。所以有太多東西我們都在學習當中,那麼什麼是我們應該學習的?大師說「知識」。這個知識有很嚴密的界定,即「透過知識跟神一樣的存在」。也就是說,你學習了這個知識,要憑藉它能夠達到跟神一樣的狀態的,這個知識才是要學習的,其他的知識不要。而我們一般的人生目標,不能說它是學習。我們的人生目標是享受,為了享受才要學習,平常我們是不是都這樣的?今天假如有很多人要苦苦的念了多少年的書,才能夠得到某個東西,可是對你卻是擺在面前給你,你還要不要念書?這就是我執、我愛執狀態的真實形象。所以從壞的方面看,一般人的目標是享受,不是學習;從好的方面說,也不一定目標必定是學習。例如有人說:「到這裏來的目標是要像神一樣的存在,要想達到這個目標,所以要藉種種學習,因此這個學習,是我達到目標的一個手段。」如此大師的話不是被我們推翻?
方便為究竟
學習即目標
其實以佛法來說,我們的目標就是學習,大師說的也沒錯。在大乘經典普遍有這一句話,就是「方便為究竟」。「究竟」是我們要達到最究竟圓滿的目標,為了要達到這個目標,要采用很多的方法,這些方法,佛經稱它作「方便」。這句話意思是:你所行的方便,實際上就是究竟。這句話如何理解?金光明經有說:佛有三身:法、報、化三身。圓滿的身是法身,凡夫看不見,二乘也看不見,大乘的菩薩也不能究竟的看見。凡夫看見的是化身,菩薩看見的是應身,佛到底是什麼?法身是如來,法界是如來,證得究竟圓滿的法,就是佛。可是化身跟應身,並不離開這個法身。在金光明經分別三身品(第23頁)談到化身是怎麼來的:「云何菩薩了知化身?善男子,如來者在修行地中,為一切眾生修種種法,如是修行道,修行滿,修行力故得大自在。」這很有意思,他修行任運就是這樣。又:「自在力故,隨眾生意,隨眾生行,隨眾生集,悉皆了別,不待時,不過時,處相應,時相應,行相應,說法相應,現種種身,名為化身。」所以這個法身本身任運就有這種功德,就有這種能力。功德能力是行種種方便到究竟圓滿的時候,就顯現出來的,所以這個方便聚集到最完整的時候,正是最究竟圓滿的狀態,這個究竟圓滿的狀態正是方便最極致的狀態。所以大乘方便是究竟。因此我們的目標是要成就這個法身,而要成就法身必須透過學習。到最後,學習本身就成就了法身,法爾如是的道理。因此,說我們的目標是學習,到這個世界上來,一切時處都是在學習,這完全是指佛法而言。
希求享受因我執
境無好壞唯學習
「前世今生」有提到:每一個人到這個地方來都有一個特徵,有的是錯的,有的是好的。錯的一定要淨化,而且一定要在肉身狀態當中做,才能夠做到的。如果你沒有圓滿,做不到,下一世來的時候,便繼續做這件事情。麻煩的是下一世來時,問題更多。如果現在我們怕麻煩不想去解決,想討便宜,結果是討不到便宜,而且愈來愈麻煩。所以最主要的還是我們對這個事實的真象認識不清楚,這是非常實在的。以我們現在來說,我們對境的時候,並不覺得要學習,我們是希望來享受的;如果能夠得到享受,不必學習,則最好不要學習,這種希求享受,不想學習的習性就是我執、我愛執的習性。然後我們去觀察這個習性,理論上我們瞭解這是無明虛假的,也曉得它的過患,實際上是不是認識它呢?現在理論上我們接受我們是來學習的,雖然我們學習的不深,但是透過我們的學習可以比較一下;換句話說,就是不懂得法、不接受法以前我們的做法,與接受了法、瞭解了法以後做法的比較。有了比較,對過患勝利我們才可以對比出來。一般我們遇境時候,通常是處在煩躁的狀態當中,而且是任運而起的。最好我躺在沙發上面,電視別人一開,最好的節目自動浮現出來,我腦筋怎麼想,它就怎麼出現。現在我們瞭解我們的目標是學習以後,不但這種害我們的境界,我們不要,而且當這惡劣的境界現起的時候,你瞭解到為了要學習,靠這個境界才能夠讓你認識自己的煩惱習氣,靠了這個境,才能讓你如法去淨化;境絕沒有要傷害你的,真正害我們的是我愛執。因此所有境界的現起,都是給我學習的機會、增上的機會,沒有例外。因此在整個過程當中,我們到這個世界上來,是不是來學習的?假如這個理念建立起來,這個宗旨就有內容了。
前面說的不貳過,不遷怒,本來我們現在碰見這種事情都抱怨的,現在瞭解我們的目標是來學習的,是不是就不會遷怒?它是讓我有學習的機會,讓我增上,我怎麼會怒呢?這種情況就是好學,是我們的目標。所以老師也說過,如果一個小孩在家裏面驕生慣養,跟一個小孩從小家長比較有規矩教育他的,兩個小孩長大了以後,驕生慣養帶大的小孩,稍微有一點不稱心的事情,就發脾氣;家裏比較有教養的小孩就不會,那是什麼?就是我愛執。這對我們有很重要的教育價值,我們真的瞭解了這個特點,我們對孩子的教管就應該從小注意。這件事情也讓我更深一層體會到:假定我們修學佛法把握不準的話,積了很多功德,結果三世怨,下一生父母是有錢有勢,讓你驕生慣養,你從小的時候我愛執便是高人一等,這對你以後要學佛法一點用處也沒有。
去我愛執之次第
整體認識立次第
皈依持戒為基礎
認識苦空緣起相
再修慈悲菩提心
既然我們想要幫助別人,我們就修所謂的慈悲心,如果我們不能得到善巧的話,同樣會產生問題,走上岔路。例如覺得那些人很可憐,所以去同情他們,在這種狀態當中,不知不覺就把人看得很低,自己還覺得我有悲心,這就出差錯了。為什麼會這樣呢?原因就在無始以來的我愛執,它是任運自然,一切時處都會起來,而且力量非常強大。不管你在任何情況,除非有正確的對治,在沒對治之前,僅管我們是學發菩提心,發慈悲心,在修的過程中,我愛執還是會冒起來,而自己全然不覺。又譬如說我們看見世間很多宗教也講慈悲心,以現實來講,你會認為別的宗教的慈悲心還比我們強。其實這是因為我們並沒有把握真正的敵人在哪裏。所以在我們要對治的敵人還沒找到之前,雖然修悲心,實際上在潛意識裏邊,我愛執一直在冒出來。就像我們有了武器在手上,可是並不曉得要對治的對象是什麼。這樣的話,說不一定要對治的沒有對治成,不該對治的反而傷到了。所以我們一定要把對自己的愛著,就是愛自己的心態,轉變成愛他之心,使這愛自己的心,弱於愛他之心。反過來說,愛他強於愛自,在廣論上稱為「愛他勝自」、「自他換」。所以有時我們覺得自己慈悲心也修得蠻好,可是一旦對方傷害了我,所修的慈悲心就沒用了,不是氣在心裏就是破口大罵,這是一種狀態。
還有一種狀態,即使你真的有慈悲心,乃至於對境也能夠忍,可是問題還是沒有解決,因為我們欠缺了應該有的修行的次第。這個關鍵在必須思惟苦諦。我們應該知道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,這是一切修行的根本。外道所以有修慈悲心而不能成就,根本原因,就在沒有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的基礎。因為我執、我愛執,所執的對象就是覺得有一個永久的、恒常的東西。譬如外道婆羅門、又如「前世今生」的書,都覺得生命不死。這樣是比現在世間的斷滅外道高明;可是在他們的概念當中認為我死了以後,還會到下一世去,也就是有一個我,從前世跑到這一世來,所以有一個永久恒常不變的東西在。我們稱它常、一。而實際上並沒有恒常不變、能主宰的東西。因此廣論要我們第一觀無常苦,曉得世間所有的東西都是無常相。實際上當我們深細去觀察時,我們會瞭解:原來我們的心識本身也是剎那剎那地在生滅當中。這很細微,平常我們根本看不見,所以我們先從粗的行相上去看,去觀察事物的存在都是緣起的。如果是一個獨立的東西,這個獨立的東西,本身就是這樣不會變,如果是緣起,就不會是單獨不變的一個東西,這就是空的定義。因為無常所以苦,既然是無常,你沒有辦法長久保留,永遠在生滅流轉當中。如果是生滅流轉,我們就沒辦法做主,因此是苦。以這個做為基礎,我們進一步再去修慈心、悲心。修了慈心、悲心,再加上菩提心。透過這樣的修行,我們才真正的能夠把我愛執做正對治。
清淨皈依為見解
集資持戒方便行
而在修四諦之前,還需要一些條件,就是:清淨的皈依,皈依了三寶之後,要隨分隨力的集聚資糧,去持戒。平常我們講見與行,即有了正確的認識以後,根據這個正確的認識來指導我們的行為。皈依本身,主要是在見上面,持戒便是行。這兩個基礎建立好了以後,下面我們才談得到修苦、空、無常、無我,這個非常重要而且是必要的基礎。如果我們把握不准,也就等於沒有看清楚敵人。在沒有看清楚敵人之前,去修慈心、悲心,如果不得善巧,剛才說的武器,就有兩種狀態:一種是武器在你手上,因為你不會用就會闖禍;一種是拿到武器,在沒有敵人之前,你覺得有一個武器很高興;等敵人來了以後,你想要逃走,結果沒有武器還好,有了武器,逃的時候成為負擔,如果這個武器被敵人拿去了更糟糕。
那麼前面說修苦、空、無常,為什麼下面還要修慈心、悲心?因為羅漢修的苦、空、無我,同樣的能夠斷我愛執,可見羅漢不能成就,就是欠缺了修慈悲心跟菩提心。所以我們一開頭應該不是先修四諦,也不是先修慈悲心、修菩提心,而是先對整體認識了以後才去修。為什麼?有幾種原因:第一,修了以後如果認識不夠就會停在那裏。第二,認識不夠而去修四諦的話,一旦苦、空、無常真的修起來了,而慈悲心的力量又不夠的話,那時會覺得世間這麼苦,而修起來以後又是非常的安樂,就沒有辦法再轉過來了。本來這個利器之輪是破除我愛執的一個修行方法,可是這個方法如果我們不能認識正確的話,就會出差錯。所以這裏重新簡單的再把對治的內涵說一下:儘管我們以前並不瞭解我愛執的行相,但是我愛執已使我們根深蒂固的認為一切是常、一、自主,我們平常也不覺得,因為無始以來它就已經任運而起。所以這個時候,我們必定要用正確的方法,以無常、苦、空的基礎,才能產生對治的力量破除它。再加上慈、悲、菩提心,如此跟世間外道就不一樣了。還有,當我們真正有了正確的方法後,譬如世間的知識、財富、地位,都會是最好的修行助緣,但是如果沒有把握住這個重點的話,所有這些東西,都會任運的變成增長我愛執的助伴,這就是修行出岔了,這在修行當中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原則。
我愛執形象
任運自在我愛執
從喻觀察辨敵人
敵人扮相千萬千
皈依研閱最為先
老師曾講了幾個蠻有趣的故事,我覺得很有意思。有一個是關於西藏一個貴族的故事;西藏的貴族通常都是接受佛法概念的,平常看見他們大都是手上轉著摩呢輪,嘴上念六字大明咒,再不然就是手上拿著念珠,嘴巴一直念。這個貴族正好與另外一個貴族碰到了,他們兩個是敵對的,對方想要傷害他,對他射箭,箭中了他的馬。這個貴族看見對方,已經心裏煩惱昇起來了,何況對方還射他一箭,所以他就大聲的吼叫:「這些大仁波切是佛的示現,真是不可思議!不可思議!」聲音越來越激動,到最後手中的念珠都被擠碎了。另外一個故事更有趣;有一個出家人,是大昭寺的住持,他脾氣很大,平常動不動就發瞋心。有一次又在發脾氣了,住持的侍者是一個很靈巧的人,看見住持發脾氣,就說:「師父、師父,你這種情況是不是因為我愛執的關係?」結果總算是大昭寺的住持,他聽了這個話就愣愣地站在那裏,我愛執、我愛執念了兩遍。畢竟以前有很認真的學過,從此這個住持的脾氣就不像以前那麼大了。因此儘管我們理論上瞭解了很多,一個貴族在佛教的圈子當中長大的,但是一對境,一點用場也沒有。就算是像大昭寺的住持,依我瞭解,要爬到住持的位子,他的條件一定要三大寺出來的,然後第一等格西,然後還要經過很多必定需要的歷練。所以他對佛法理論的認識是第一流的,並且還要經過事務上的訓練。所以大昭寺住持的這個故事是說明:就算是你理論上有了很深刻的認識,也經歷過許多的磨練,但是沒有如理如量的修持,一旦遇到境,毛病還是又現起來了;可見無始以來任運而起的習氣之強盛。因此我們要想學習的時候,並不是馬上去做了以後再說,而是在開頭的時候,對學習過程有一個非常正確的認識,認識了以後,再找到方便,一步一步的深入,漸次漸次的增上。
另外有一點在這裏說明:由於我執、我愛執引起的煩惱毒主要有貪瞋兩種,一般來說瞋心我們比較容易認識,而貪心比較難。再加上要修慈悲心,更是容易跟貪心混在一塊兒。在這種狀態當中,自己要仔細觀察,分辨得很清楚,之後還要經常思惟觀察,否則一個不小心,貪心與慈悲就會混在一塊兒。在修習當中我們要不斷接受善知識指導或閱讀經論,來引導我們步步深入,以之隨時隨地印證我們的內心,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。所以在廣論上面就很明白的告訴我們:在我們修持的過程當中,最主要的就是師長、本尊,從皈依祈禱開始,然後於無垢的經論恒常研閱。為的是什麼?無非是淨罪集資。那麼淨些什麼罪?集些什麼資?無非是針對我愛執。
我愛執過患
一無是處我愛執
生死流轉由它起
愛己愛他常反省
由觀他人反照己
我愛執對我們有什麼禍害與過患,在廣論一百七十二頁有提到:「煩惱過患。謂煩惱才生,先能令心雜染,倒取所緣,堅固隨眠,同類煩惱,令不間斷,於自於他於俱損害,於現於後於俱生罪,領受苦憂感生等苦,遠離涅槃,退失善法,衰損受用,赴大眾中,怯懼無樂,及無無畏。一切方所惡名流佈,大師護法聖者呵責。臨終憂悔,死墮惡趣,不能獲得自己義利。」這煩惱過患就是我愛執的過患。它才一生起,便能令心雜染,再來倒取所緣,一方面被隨眠所使,一方面又把隨眠堅固。如此一來,同類的煩惱相續不斷,就形成輪迴生死的相續,於自於他都損害,於現在於後來都有罪過。我們本來要找種種快樂,結果它使我們偏偏自心憂苦。總之,它使我們壞事樣樣都有,好事樣樣無。請問我們要不要拿掉它?每個人都想拿掉它,但是偏偏拿不掉。像這種狀態,所有三界以內的眾生都沒有例外。從小蟲子、狗、貓,都是為了自己的安樂,然後當遇見不同的境界,有對方出現,便跟對方互相對立。這種情形處處都看得見,是遍一切處的。倒是我們回過頭來看看自己,反而不太容易看得清楚,從別人身上就很容易,所以我們可以從別人身上回過頭來反觀自己,這才是對我們重要的。
真正敵人我愛執
起心動念無非此
我愛執本身就是為我自己的利益著想:我要快樂、我要這個、那個,我要、我要……。我愛執對我們有太大的傷害,即使我們現在做好事,乃至於修學佛法。例如:我們在沒有學佛之前,我們所以不學,是因為我們為我愛執而忙,我們有種種理由不能學佛,以我愛執看起來,也的確是理由。現在我們覺得很幸運,沒有被這一關擋在佛法門外,我們進來了,然後我們學廣論,理論上瞭解了,好歡喜!那時候對佛法的認識又變成什麼?我愛執的助緣,不知不覺當中「自己」就冒出來了。本來佛法是淨化自己的,結果弄半天,卻變成冤家。再進一步說,我們形成一個團體,聚合了同心同願的一群修行人,你看到別人做不到而我們做到了,內心當中得意洋洋的心情就起來了,這是什麼?我愛執。所以平常就要不斷的觀察自己,是愛他心還是愛自心?當我們學了很多道理以後,碰到跟人有了爭論,對方會來指責我們:你不是懂得很多道理嗎?你不是愛別人嗎?你為什麼不愛我啊?你如果不學,他不會拿這個藉口來要求你,責備你。有的學得比較好一點的,不會開口,可是心裏卻在想:這個家夥學了半天,你看就是這個樣子。所以我們仔細去檢查的話,處處都是我愛執的過患。這個問題除了自己來解決,沒有其他的辦法好想。所以沒學的時候,我們不知道,學了以後,我愛執更厲害。理論用講的是容易,但是怎麼去實踐,便需要實際的功夫,而功夫需要很多條件。
關於我愛執力量之強,老師還舉了一個有趣的例子。有些西藏人,因為在西藏時從沒見過鐵罐子,從西藏逃到印度以後,看見鐵罐頭就好高興,覺得很有用,就收集起來。後來在印度北邊住了一年多以後,要搬到南方。起初從西藏出來時沒什麼東西,到了印度以後,撿了很多空罐子,到南方的時候袋子裏滿滿的都是空罐子。到了南印度,下了火車,印度人看見很多老法師拿著一袋一袋的東西,就好玩跑去拆開看看,一看都是空的鐵罐子。印度人就哄堂大笑,西藏人還莫名其妙。這說明了兩件事情,一個是愚癡,一個是我愛執的厲害。其實這種情況我們也常常遇見。以後我們碰到境,可以拿這個喻來反省觀照自己,或者在同行當中討論,或以經論來印證,使得我們漸次地認識問題的中心,而加以淨化。老師還講另外一個故事:有一次有人給他很好的米,他回到學校以後,便分給大家。有些人分到了米,覺得米好珍貴好難得,就藏起來,準備將來帶回西藏喫,到最後米都發霉、爛掉了,老師還說幸好他拿出來很快就統統喫掉了。這是說明我愛執的過患。
世間的仇敵都是外在的,而佛法講外在沒有敵人,真正的敵人是煩惱,而煩惱的根本是我愛執。世間敵人再怎麼傷害,最多傷害我們的命,絕對沒有辦法把我們送到三惡道去。而這個我愛執,我們處處的疼愛它、保護它,它卻把我們送到三惡道去。世間敵人來的時候,我們可以逃,但是對我愛執,我們卻逃不掉。當逃不掉的時候,對世間仇人,我們可以向他磕頭,向他道歉,可是向我愛執卻不行。對世間的仇敵,你能夠忍耐,能夠遷就的話,往往很容易化解問題,可是我愛執你如果遷就它、順從它,那完了,問題愈嚴重。所以進一步說,對修行人而言,外在的敵人,不但不是敵人,而且是成就我們的資糧。沒有敵人,我們沒辦法修忍辱;沒有這個敵人,我們沒辦法修持戒;沒有這個敵人,我們就不能修布施。那麼現在真正的敵人是什麼?內在的,就是以我愛執為根本。世間的人你遷就他,你低頭賠不是,通常會有很多轉機,或有好的回報。可是我愛執完全不一樣,愈遷就它,愈糟糕,這是我們應該瞭解我愛執過患的一種。
世間知見多偏執
戒行持犯能看清
世間有些人的想法很奇怪,認為瞋心還是有它的價值,稱讚瞋心重的人「很有個性」,甚至認為是推動做事情的主要動力。所以他覺得瞋心需要。更妙的是還有人認為貪心需要,因為這是推動我們的力量。至於癡,佛法講的到底是什麼?世間人是更是不知道的。譬如在西方社會,從小父母就告訴小孩子,別人欺負你,打你一下,你一定要回他兩下,否則將來在社會上站不住腳,會被別人欺侮。所以鼓勵小孩:你絕對不要怕別人,要有報復的心。策勵他的瞋心,然後遇到事情的時候,要去克服,背後都是有一股瞋的力量在支持,所以西方人認為瞋是需要的。而對於貪的力量,世間人更是以為是推動社會進步所必需的,造成現在瞋和癡都直接、間接地推動我們的生活,例如:很多人認為我為什麼要聽你的?為什麼我要遷就你?而且常常不知不覺當中為自己的愛好和脾氣很堅持。這些的內涵其實都是我愛執,現在儘管我們理論上瞭解了,可是要想真正對治它,是有一些困難,先不要說對治,實際上我們對它也沒辦法。可是,我們可以先祈求一下:祈求我希望能夠滅除這個煩惱敵。也許這是一句空話,但是如果能夠常常去祈求的話,是會有效果的,你們不妨試試看。還有一點可以做得到的:我們常常碰到境就不知不覺隨著煩惱,跟著它去了。假定我們有時間停下來想一想:我是學佛的人,應該怎麼面對這個境?在任運自己自然反應的去做這件事之前,衹要起這樣一個念頭,停下來想一想,就會有效。這說明了真的要對治煩惱,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難,問題在我們肯不肯做。我們不妨把這些放在我們戒行持犯裏,衹要做下去,就會發覺不是很難,這是我的經驗,妙的是這樣一件小小的事情,我們平常都做不到。在觀察我愛執過患的時候,我們會發現我愛執的心態,其實是為了愛護自己,得到一點快樂。可是實際上隨順它的結果是:除了過患還是過患,對我們衹有傷害。現在我們學了這個道理就要去實踐,隨各人自己相應的程度,慢慢的來檢查我愛執這個東西。
分別我執當注意
學佛反被學佛誤
我愛執有兩種形式,一種叫俱生我執,是俱生帶來的;一種叫分別我執,是分別而起的。老師說俱生就是自自然然起來的,沒有什麼外在條件;另外一種則有外在的條件。實際上所謂俱生而來,就是我們一生一生積纍,帶到下一生去的時候又把我愛執增長一點。如廣論說的煩惱的過患──煩惱才生,令心雜染,堅固隨眠。愈來愈加強,然後令同類煩惱相續不斷。這個俱生就是無始以來,一世一世加得愈來愈強,愈來愈大,愈來愈堅固,而生出來的時候,它自然就起來了。或者我們稱它為是一種習氣,不同的教派對它有不同的說法,這個我們不必深入的去談,所以關於俱生,我們目前不去說它。至於分別我執可以在這裏特別的講一下。我們現在在這裏修學佛法,是我們加上去的條件,本來加上去的條件,是學了以後希望淨化我愛執,但是如果我們不善巧,不認識問題所在,那麼加上佛法這東西,麻煩肯定來,反而會增加我愛執。本來佛法是救護我們的唯一一條路,結果你用錯了,以後還有什麼可以救我們?這才是最糟糕,最可怕。我們學習佛法,皈依、出家、持戒……所有的學習衹有一個原則,衹有一個目標──為了淨化煩惱、去我愛執。老師說過一件事,我現在印象還很深。老師說:我出家了,啊!覺得自己出家了,這是什麼心態?然後持了戒了,自己覺得自己是個持戒比丘,而他沒有持戒。這潛意識裏有什麼東西在?我們做任何事情,總是會比較自、他:我好,他不行。這也是為什麼要清淨的皈依為主。清淨的皈依,是從內心至誠的皈投依靠,以佛作為指導我們的大師;而佛告訴我們的法,我要去遵循,照著去做;而因為修行過程當中需要助伴,所以皈依僧。
老師還說過:外道當中有一種苦行外道,佛法裏有很多出家人也蠻注重苦行的,因為他覺得煩惱很重,面對好東西的時候,貪心就生起,所以他就想捨棄這貪心,做得非常苦,結果他對苦行便非常執著。這讓我想起一個故事:三十年前我剛出家,碰到兩個修頭陀行的出家人,頭陀行就是讓我們把不需要的東西統統捨棄,它的意義是捨棄了以後,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修行上頭,所以他們的生活方式很簡單,衹有一缽三衣,喫的、住的都不要,喫就用討飯,沒有房子住,就住樹下。看見這兩個行頭陀行的比丘,我馬上好高興地把他們接待進來,請他們喫了飯,然後他們兩個又去行頭陀行。那個時候自己心裏很是讚歎,很羨慕。後來過了一陣子,又遇見他們,因為是第二次見面,大家就比較熟悉,我也就供養他們一點錢。兩個出家人當中師弟是剛出家,所以供養錢不收,年紀大的師兄卻收下來了,然後他就說他怎麼行頭陀行。在沒跟他細談之前,我內心當中對他非常恭敬,再多談一點,那個恭敬心便一直降下來,到最後講完了,我的恭敬心也所剩不多了。為什麼會這樣?我聽了老師那個故事,才恍然大悟。現在回過頭來看自己,畢竟還是那個頭陀行者比我好。我跟他完全沒有差別,我執著的是太多東西,他執著的衹是一付擔架,豈不是比我好一點?假如用剛才說的拿很多空鐵罐的例子來說這件事,那個頭陀行比丘是拿了一個鐵罐,我則是背了一布袋的空罐子。今天我講這個頭陀行的故事,並不是在笑他,而是在笑我。因此在我們修學過程當中,把需要的東西都能恰如其分,照著次第,一步一步安立上去,真是一個大學問!如果沒有把整體概念搞清楚的話,很容易一步就走叉了,那就愈離愈遠了。例如有人把我愛執翻譯成自利作意,所以修行的時候就不要作意,然後什麼都不想,這也是不得善巧。這樣的效果有兩種:假定你很有福德,條件很夠,將來就生到無想天,壽命五百大劫,但是回來的時候,通常會墮落,乃至於變得很愚癡;另外一種,如果福德不夠的話,馬上墮落畜生道。所以大師很強調這一點。
總結
欲滅仇敵我愛執
愛他勝自即武器
此中依師為正因
目標學習宗旨立
現在總結一下,這次的講題是:命中仇敵要害的利器之輪。這個利器是鋒利的武器;這個輪也是最強有力的。這個輪還有一種說法,就是把很多武器放在一起,你需要什麼樣的武器對治什麼樣的敵人,這兒都有,這個武器是能夠命中敵人的要害,這個仇敵就是我愛執。
對治俱生我愛執
須靠學習及皈依
我愛執有兩種,一種是俱生,就是與生俱來的,現起來的時候任運自然;一個是分別的。這些都是名相,可是,這名相的後頭,對我們有很重要的意義。因為平常我們講的很多道理,其實我們並沒有感受。譬如說:「我」是一個什麼形相?理論上我們說:這個「我」是常的,是一的,是有主宰的,可是對我們一般人來說,我們從來沒有感覺到。經過了三寶的指點後,我們就是瞭解了,可是我還沒有感覺到。沒有感覺到並不說明不存在,那為什麼它存在而我沒感覺到呢?因為這是與生俱來的,而且多生多劫積纍的,自然而然起來的。那麼現在這一生出生了以後,經學習而增加的我愛執就是分別的。在我們修行過程當中有一個概念要把握住,就是與生俱來的東西,如果是錯的,那我們要有一個特別的外力,一個正對治去對治它,經過了對治以後,才能夠把與生俱來的從認識然後慢慢破除。而要想破除這種與生俱來積纍的錯誤,就需要靠學習的力量。所以,學習正是破除我們與生俱來的錯誤的重要方法。假定沒有學習,大家最好的方法就是隨順自己的習氣,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。用什麼方法才能夠改變過來?經過了學習以後,我們瞭解這個錯誤,瞭解了過患,想去破除;然後要找正確的方法;學會了以後要努力,這都是要經過學習的。因此講常、一、自主這些,不管我們感覺得到或感覺不到,透過了學習以後,我們才認識任運自在的狀態。而這個狀態,我們稱我執、我愛執的一個特徵。即使現在有很多人已經感受到了這個錯誤,他也想努力,但不要說外道絕不可能,甚至學了佛的佛弟子,以後還是有走錯的。這根本原因在哪裏?因為他沒有找到對治的正因。那麼對治的正因,就是從正皈依開始。正皈依實際上皈依什麼?依師。或者是說,親近善知識、聽聞正法、如理思惟、法隨法行,就是這幾個大的次第。皈依了以後,思惟業果,然後因為曉得業果的必然性,自然而然的進入共中士的出離,這出離的特點就是思惟苦諦,這個苦諦的行相,根本是什麼苦?行苦。這個行苦一定從思惟無常才能夠出現的,不經過無常的思惟,這個行苦是現不起來的,那才是我們苦的根本,其他的苦都是從這生起來的。所以,無常故苦。既然無常是苦,怎麼會有主宰的「我」?所以也就是無我,那就是空,同樣的從這地方能曉得緣起。平常很多人不善巧,學佛學了空以後,就什麼都不要了。實際上正因為學了空,所以他什麼都不會忽視,空則是緣起,緣起故空。所以所有的東西完全是緣起,那我現在所感到的一切不如理,乃至於我起心動念之所以如此,也是緣起;既然是緣起,我現在更應該努力。所以衹有真正知空的人,才談得到積極的人生。精進是從這地方開始的,如果不瞭解的話,什麼都空了還有什麼好做的?
現在我再把次第重說一遍:命中我愛執的武器是什麼?是愛他執,也就是愛他勝自的心理,即慈心、悲心、菩提心。而能夠產生這樣的力量,它的根本就是修苦、空、無常、無我,也就是廣論共中士道當中的思惟苦諦。然而在這之前,必要的條件是:思惟業果、持戒、清淨的皈依。也可以說,從聽聞、親近知識、如理如法的皈依,確定這個見解以後,開始去行持,就是持戒。行持有分積極、消極兩方面;消極的是基礎,是底限,絕不能退的,就是不殺、盜、婬、妄四個根本性戒,而不飲酒是遮戒。我們要持戒的話,遮戒是一定要持的。實際上出家人的根本性戒還是在這四個根本戒上,只不過出家人的戒後面有很多防護的、輔助的。有了這些防護戒,方能夠把戒持得非常清淨,否則光靠我們自己是不夠這個力量把戒守好。舉個譬喻說:有人說守戒衹要心守就好了,聽起來很有道理,然後你卻一天到晚在歌舞場合當中,你的心到哪裏去了?不要說在歌舞場中,當你周圍的朋友都在忙,你要想一個人坐在那兒,老僧入定,絕不可能。如果你坐在電視前面,正好有一個很好的節目,你能安得了心嗎?因此遮戒是個防護戒,它有種種的方便,使你在沒有能力條件之下暫時遠離雜染。所以原則總是先策發自己的見,發心,然後開始起行,然後淨罪集資,一步一步地深入,這就是我們要修的整個過程。這才是我愛執的正對治,萬一我們弄錯了,譬如我們直接修悲心,結果還是被我愛執驅使;譬如說要持戒,結果反而增長我愛執,這都是沒有正確的認識,或者次第出岔的關係。
敬禮三寶尊!
此教授名為《命中仇敵要害的利器之輪》。
敬禮閻曼德噶大忿怒尊!
平常論典上一開頭都有一段禮敬文。閻曼德噶在形相上有兩種,一種是指閻魔──閻羅王,還有一種就是大威德金剛,也稱憤怒尊。這個地方指的是大威德金剛。閻曼德噶在意義上也有兩種:一種是了義的,一種是不了義的。這個形相就是不了義的。而了義的閻曼德噶就是指方便攝持的智慧,這智慧就是指空正見,換句話說就是以方便所攝持的空正見的智慧,這是了義閻曼德噶。既然聽到了義的意義,我們就可以不要不了義的閻曼德噶嗎?不是。不了義的閻曼德噶是方便的一種,在正式修的時候,是以這個方便所攝持的空正見智慧,來觀想這個閻曼德噶。如何修法?要先照《廣論》所說的,從親近善知識開始,然後暇滿、念死、念苦、皈依,一路上去。共下士道、共中士道、然後上士道,然後奢摩他、毗缽舍那,這是修的共道,整個大乘的共道。共道修完了,如果條件夠,就可以學密。學密也有次第,最高的無上密,有幾個不同的本尊,其中一個就是大威德金剛。也就是說你必須把這一套東西統統學習過,然後當你去觀想的時候,內心當中對這整個世間一切的事情真相(也就是空正見)非常清楚,智慧需要方便攝持,方便需要智慧攝持。不要因其是不了義,我們就不要了,而是以了義攝持不了義,以不了義攝持了義的。這裏就是指以方便攝持的智慧去觀閻曼德噶。那為什麼要禮敬閻曼德噶?因為衹有閻曼德噶的威力,能夠正對治我們最根本的問題──我愛執。
開始講本書的偈頌之前,我要先解釋印度偈頌的特別之處。中國從古以來一首詩便有它完整的意義,印度卻不是,他們的偈頌,雖然也是四句一首,但是四句的意義並不限在四句當中,有時可以兩三首偈包含一個意思。還有中國詩句,一句就可以簡單地表達一個意思,而印度的偈頌不是,比如說一句七個字或九個字,可能前面兩個字是屬於上面一句,下面五個字屬於下面一句。我們看《俱舍論》就很清楚。所以在一個偈子裏,在一句中你可能必需拆開來,上半帶到前頭去,下半放到後頭去;同樣的,一個偈子有一部分要連在前首的偈子,有一部分要放到下首。所以偈衹是計算字數的號碼.這一次老師剛開始講的時候,我們一直看著第一偈,結果講了半天,第一偈怎麼沒有這個意思?翻過來再去看,原來他已經講到第四偈了。這個道理以前就知道,可是很多事情就是我以為知道了,到境界現前的時候,才知道其實自己並不清楚。這次聽老師講了以後,才比較清楚情況,所以在這裏說明。因此,老師常常是一口氣把前面的幾個偈子連在一起講,我們不妨也順著這個次第。
偈一:
孔雀行於毒叢林,
雖有芳美藥草園,
孔雀於彼不為喜,
寧取具毒而滋益。
偈二:
勇士趨行生死林,
妙園雖極可愛樂,
然彼不生貪著心,
勇識資身於苦林。
叢林裏邊長滿了各式各樣的樹木、雜草,以及很多有毒的毒草,孔雀在這個長滿毒草的叢林當中,感到很高興,為什麼?因為它喫了這些毒草以後,能夠消化毒草,使它的羽毛非常美麗、非常莊嚴。
這個「毒草園」是我們人工去培植的,就如一般人工設計的庭園、花園,弄得非常美麗、非常好,但是孔雀並不歡喜。為什麼?因為孔雀喫了培植出來的美好東西,不能莊嚴它自己。他必須喫毒草,祂不但能消化毒,而且還能用毒增長它自己。這裏以孔雀喫毒草莊嚴自己,來比喻學佛的菩薩行者,能夠在這個生死輪迴中增長自己。
第二偈的「勇士」就是指利根的菩薩,也就是以空正見攝持菩提心,發菩提心的菩薩。這些菩薩早已經修持、串習了空正見,這就是他們的條件。為什麼稱為「勇士」?以世間來說,「勇士」表示膽量很大,別人怕的事情他不怕,在仇敵面前他也不怕,他不但不怕而且能克服那個仇敵。仇敵會傷害我們,在仇敵面前我們會喪命,所以一般我們看見了,會膽小退怯,而勇士不怕傷害,反而會消滅敵人。對我們來說,生死輪迴充滿了痛苦,這痛苦就是我們最害怕的一個傷害,我們都想辦法避開,去找一個我們想的藥草園,這個藥草園非常的美麗、舒服,但孔雀不歡喜。勇士和孔雀一樣,是專門克服強敵的,叫他們在家裏享受,他反而覺得不大舒服,而當他面對強敵的時候,就能夠充分發揮他的武藝,精神百倍。所以孔雀能夠喫毒來莊嚴自己,是比喻菩薩能夠在生死曠野當中,在生死輪迴、充滿三毒的世界中滋養、莊嚴自己。
現在這個「妙園」,就是前面說的「藥草園」,那裏有種種美麗的東西,也沒有毒,但是勇士不會貪著這些,他們寧可選擇住在毒林。菩薩所不願意去的「妙園」是指向色界天、初禪、二禪等地方。在娑婆世界的所有痛苦,這些地方都沒有。像這種地方菩薩是不願意去的,因為那地方沒有毒草可喫。菩薩喫毒草是指什麼?就是在苦海當中來攝受苦海眾生,以滋養自己、莊嚴自己。
菩薩去的地方,是要去利益廣大眾生,所以那種地方必須是雜毒的。剛才說「毒林」,為什麼稱為「林」,那表示並不是全部都是毒,這個樹林當中,各式各樣的東西都有,好的,壞的,有各式各樣的顏色,有各式各樣的植物。就像我們現在這個娑婆世界一樣:有一些人完全不能接受佛法;有一些人能接受,雖然他有很強的我愛執,可是他也有能力,能夠辨別是非,接受佛法,不僅理路上接受而且行為上也知道取捨。因此菩薩會到這種地方來,卻不願意到安樂的地方去。
偈三:
是故雖欲求取樂,
懦夫終但唯受苦,
欣願取苦之勇識,
反因悍力得恒樂。
這與前偈是互相對比的。就是說明:在這美麗的藥草園,眾生(也就是這裏稱的「懦夫」)因我愛執,希望要求快樂,反而受的是痛苦。這個「懦夫」就是比之餘前面的「菩薩勇士」來說。這種勇士不是外表的強悍,他能夠擋得住真正敵人─「我愛執」,還能夠消滅敵人,那才是勇士。我麼凡夫不但擋不住,反而完全被我愛執所奴役。因此我們平常都想要得到快樂,最後卻都得不到真實的利益。《法華經》上說,眾生因為沒有慧眼,所以造種種苦因,想要捨去眼前所感得的苦報,是不可能的。可是菩薩卻能夠承受種種生死輪迴的苦難,因為他有勇氣去承擔,結果他真的得到快樂。
菩薩憑什麼能夠產生這樣強大的力量(偈裏稱「悍力」)?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。最主要的原因,是他有一個大悲心。這大悲心所緣的是什麼?一切受苦的眾生!大悲心又為何而生?要拔除眾生苦!看見受苦的眾生,他要幫忙,所以才能夠修得起悲心。這大悲心不僅僅是觀想,還要親自去努力實踐,成為增上意樂。悲心、慈心是大、小乘所共的,譬如四禪天修四無量心,其中慈無量、悲無量,緣的也是無限的眾生,可是小乘是在定觀想中去修的,而大乘是要我們要去行動的,親自去救眾生。
有了這個悲心還不夠。因為雖有悲心,但是還沒有能力,一旦要犧牲自己救人,還是做不下去。接著怎麼辦呢?學空!一旦證了空性以後,就不會有退心。不過如果在慈悲心、菩提心之前證得了空性,會使我們在世間推動的力量沒有了,消失了。因為推動世間所有一切活動的力量,來自於苦樂,也就是說畏苦好樂心,換句話說,就是貪欲。這貪欲是一個非常強盛的力量,要這個、要那個……而背後就是這個「我」在驅使。可是還沒有悲心就證得空性的時候,第一、「我」沒有了,那麼「我」發生的功效─我要幫助眾生,也就沒有了。第二、證得空性的時候,因為有一種無比的寂滅之樂,這種快樂遠超過我們世間所能得到的。現在這兩個條件放在一塊兒,第一推動你追求所要的一個力量沒有了,第二你一向的習慣要追求快樂,現在你得到的快樂不曉得要超過世間快樂多少倍,你還想不想動?會不會動?這是為什麼不能一開始就先證空性的根本原因。所以要先修大悲心,修到大悲心強到即使證得空性而大悲心的餘勢還在。然後,因為他的大悲要去救一切眾生,當他要度眾生的時候,他會遇見種種困難、問題。一般凡夫遇見了困難,煩惱生起來了,雖然理論上知道不好,可是實際上俱生以來的我執都在。而現在菩薩見到空性了,俱生執中我執的根本沒有了,而主因─不捨棄眾生個這大悲心仍在;又因為瞭解這個空緣起法,所以阻礙的力量(我愛執)整個消失掉了,而推動的力量(悲心)一下子擴大,遇困難便會以更強的精力去克服。譬如修大悲心的時候,為了救人要犧牲自己,並不那麼容易,可是當你證得了空性,對「我」的執著(包括自己的身體)沒有了,(但是還有習氣,假如餘息都沒有了也就成佛了,不用再修了,就像把房間裏最髒的東西統統搬走,可是臭味還在,慢慢地要把味道拿掉。)障礙大大的減少,要捨己為人就能做到。這就是菩薩為什麼有這樣勇悍力量。
世間做父母的人,會為小孩子承擔很多痛苦,把自己所有的快樂都給小孩子,菩薩看一切眾生就是這樣。假定有個媽媽非常疼愛她的孩子,現在要她把孩子放在一邊,自己去玩一玩,通常媽媽寧願選擇照顧孩子。菩薩就是這樣的心情,這是所以菩薩不捨棄生死輪迴毒林的原因。
菩薩為什麼能做到不離生死毒林?菩薩有他很深遠的目標,為了達到深遠的目標,他需做一些努力。譬如讀書,為什麼要讀書?因為我們有目標,所以即使讀書這一件事情可以說是一件苦事,但是為了目標,目前就會忍耐辛苦,好好的努力,將來就會得到一定的成就,菩薩對這件事情的看法也是如此。所以不要從眼前的苦樂角度看,要不然菩提心沒有一個人願發,連修聲聞二乘也不可能,因為眼前生活已經這麼舒服,為什麼還要去忙這些事情!還要這麼辛苦做什麼?這樣佛法絕對沒有人學。所以我們現在是從深遠的功德利益和過患去看,如果看清楚了,就會覺得為了將來深遠的利益,這苦難我要承擔。一般世間的人為了小的利益就這樣的忙,多一點利益就更忙,不管他眼光怎樣遠大,通常也只看見一生。即使對一些世間聖人,雖說是千秋萬世的基業,但是對他來說仍是一種渺茫、一種理想而已。現在菩薩不是,他已經看見生命是無限的,他安立的目標不會只放在一生。目光如豆的人,眼前衹要貪到一點便宜,他一定貪的,要他捨棄,他絕對不願意。對目光遠大的人就有可能,但不是一定做得到,因為理論上知道,可是要對治習性還是很不容易。就像前面的故事,那些老師都是有學問的,卻把空的罐頭帶到老遠,讓人笑話,我們不要把他看成笑話,應該拿自己來觀察。所以勇士菩薩並不僅僅懂得理論,還要去實踐。
至於是不是所有菩薩都有空正見?是不是我們要等到發菩提心、證空性了才能去實踐救眾生?不是的。通常對「菩薩」的界定有很寬的範圍,而各個宗派又有不同的界定,理論上也是一樣。就以格魯派為例,剛剛開始的資糧位上可以說是菩薩,加行位上也可以說是菩薩,登地了以後還是可以說菩薩。然後去修法門的時候,有的菩薩修七因果;有的修自他換;有看見佛的功德而修;也有聽見經論而修;還有看見眾生苦而修;修法都不一樣。所以不一定是菩薩便見了空性,即使他還沒有證得空性,衹是理論上瞭解空性的特點,這對他仍然有好處。有什麼好處?有人說「不會急於求果報」,有人說「不會走岔路」,還有人說「堅固菩提心」,這些回答都對。原則上我們可以從個人自己的角度去認識這件事情:當我們理論上正確地瞭解空性,也信得過空性,我們的人生才會變得真正的積極,真正的精進,宗旨才建立得起來,因為性空故看到緣起真相,知見建立了,在行持的過程中,遇見困難,才能如《廣論》所說:「困難不應退,皆由修力成」,所以我們對這個理路要有很正確的認識。理路清楚後,接下來便要修習,使我們的信心增上─這時候的確是「信的」,不是「證的」,所以菩薩剛開始叫信位菩薩。如果能夠很穩、很謹慎,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來,信心便不斷的增上,漸漸的我們便擋得住習性的障礙,克服障礙的能力也漸漸增長。因此,做得到做不到是次要,而正確的認識才是我們必須要建立的,建立了以後不能停在這裏,衹要我們繼續走下去,就一定會做得到的。
菩薩既然有深遠的目標,他絕對不會求眼前小小的利益,他求的是究竟的利益。因為如此,他要承擔很多苦難,要學很多東西。由於這樣的認識策勵他,所以他看得清楚應該處在哪裏,然後經過了訓練以後,他能夠承擔生死苦林中的毒藥,以之轉化為自己身上最美麗的羽毛,就是他的莊嚴,這是菩薩的特點。菩薩有了這樣的認識以後,世間種種,譬如說一切的錢財、名譽、地位等等,一般來說這些東西把人綁得死死的,而人也都被這些東西綁死;然而菩薩卻不會被這些綁死,反而會利用這些東西,因為要利益世間,都需要這些東西。菩薩會以種種方式來救我們,譬如先布施我們需要的東西,先以財施,然後無畏施,而後是法施。菩薩瞭解財施是一種方便,最後以法施來引導眾生才能真正解決問題。猶如世間父母愛子女的方式有兩種:一種是只知溺愛,孩子要什麼給什麼,這種方式眼前是解決了問題,孩子卻變成一無是處;還有一類父母,看清楚什麼才是真正對孩子有利益,所以除了對孩子的飲食健康很注意,還要孩子好好去念書,教孩子這樣去做、那樣去做,最後這孩子變成很有能力的人。菩薩在世間攝受我們也是如後者一般。
偈四:
今此貪欲似毒林,
勇士自在如孔雀;
懦夫則如烏鴉殞,
何能馴服自欲毒,
其餘諸惑亦若然,
如鳥斷喪解脫命。
「毒林」要從兩方面去看;一是從我們所面對的境來看,一是從我們能對的心來說:能對的心為三毒所使,所對的境充滿了不理想。世間這能取的貪欲心,能取種種欲樂,又為我愛執所使,所以在這種狀態下,心根本沒有辦法在生死輪迴當中得自在。因此此偈第四句「何能馴服自欲毒」,「自欲毒」就是指我愛執,有這個我愛執,使我們在生死輪迴當中不得自在,加上還有其他許多煩惱,使我們自己內心、外境都在這當中,被煩惱困得死死的,把我們解脫的慧命斷掉了。不但是生命斷掉,就像前面說懦夫像烏鴉一樣,在毒林當中喪失了生命,我內心裏邊也因為這個貪欲的毒喪失了我們慧命。這是第四偈最主要的內涵。
我們來看一下世間的真實狀態。我們小時候父母不是溺愛,就是事業很忙,小孩子沒有人管,統統交給電視,長大了以後,本事學了很多,實際上快樂不快樂?不快樂!我們可以看得出來:一般人在城市里想盡辦法賺錢,賺了錢希望笑傲山林,買一棟別墅,或買一塊地享受,到山裏住了幾天待不住,又搬到別的地方去,一直在搬,搬了幾十年,結果掉到三惡道當中轉。眼前忙了半天得不到好處,將來連解脫的慧命也斷絕了。勇士菩薩不是這樣!在這貪欲的毒林中,菩薩所面對的境還是與我們一樣的生死輪迴,可是他能對治這個貪欲,他把貪欲轉成大悲心救眾生。他是以這樣的心去緣外面的境,形相上跟一般的貪欲頗有相似之處。就像我們剛學佛時,要學佛法的心,我們叫善法欲,而善法欲本身還是貪。菩薩慈悲捨不得眾生也是一種貪,就像剛才說很有遠見的父母捨不得他的子女一樣。所以這個偈子我們應該瞭解兩點,一點是勇士菩薩心所產生的一個貪欲,是由大悲心所產生的;第二點,在這種情況之下,他要攝取眾生,所以他不捨生死之林,這跟我們現在被我愛執所使的貪欲是不一樣的。我們瞭解了這一點,就懂得怎麼樣去改變過來。
偈五:
是以勇識如孔雀,
於如毒林諸惑中,
住在死林攝滋養,
自取此毒還滅之。
我們可以舉個例子來說明這個偈子。現在科技進步,電器非常好用,它使人可以做很多事情,但有一個條件;你要對它有很正確的認識,能夠做它的主人去控制它。如果不認識去碰電器,可能把它燒壞,其至你自己觸電送命。菩薩勇士跟我們凡夫之間的差別就這點。菩薩跟我們一樣,也是要學很多知識,可是這個知識跟世間的知識有相同的一面,也有不同的一面。相同的:老師教,我來學,把不懂的學到懂,認識以後去經驗它。不同的是;世間的知識衹是助長我愛執,增長貪惑業、輪迴生死之業,而菩薩學的知識恰恰相反,是在認識我愛執的過患,以及怎樣去減輕淨化它。所以雖然同樣在生死輪迴的毒林當中,內涵完全不一樣。如孔雀一樣的勇士菩薩,在如毒叢林種種的惑業當中,能夠攝取毒,而且還回過頭來,消滅這個毒。正因為他能夠攝取、消滅毒,所以轉為他的莊嚴,剛才那個電器的比喻,能夠善巧的運用的話,就產生這樣的效果。
對於我執、我愛執所引生三毒等等,對此可以分成幾個類型反應;第一類是一般人完全不知道,跟著我執轉,雖然要求離苦得樂,永遠得不到,煩惱愈來愈堅固,習氣來愈強盛。第二類是小乘聖者,他看見了、認識了我愛執,覺得非常可怕,因為這個惑、我愛執、我執一定是對境的時候引發出來,所以二乘聖者衹要這個東西還沒有消滅,他始終會坐立不安;《廣論》告訴我們:「諸智畏善趣,等同奈落迦。」你把二乘學者送到天上,他也無法忍受,一定趕快要把煩惱先消滅掉。第三類是大乘菩薩,是真正最善巧的人,他看清了過患,轉過來利用這執著,就像剛剛我說的電的比喻。還有一個比喻,像我們樣樣地方需要水,以台灣來說,不下雨的時候老乾旱,雨來的時候卻是暴風、颱風一起來,下了雨以後,河流裏邊排山倒海而來,又渾濁又髒,流到哪裏,禍害就到哪裏,可是如果你善巧地引導、蓄水,好東西都從這裏來。所以勇士菩薩,能夠真正認識我執、我愛執,徹底的能夠制伏,能夠轉化,這就是這個偈子的真正的內涵。
偈六:
生死輪轉不自主,
皆因我執魔使起,
今拋自欲自樂屍,
利他苦行自願學。
我們在生死輪迴當中所以做不了主,就是被我愛魔所使,還有另外一種叫煩惱魔,它的根本仍是我愛執、我執。現在我們要想辦法把它們拋棄,做利益他人的苦行。平常我們喜歡講很多大道理,但是習性都是在自利上面,尤其是讀書人,我也有這種毛病,念念書講講道理,很高興,也很會,真正要去做好辛苦。現在不僅僅是認識這個道理,實踐更重要,將來我們成敗的關鍵就在此。所以這個偈子處處強調我們必須要在行為上把真正的苦難承擔起來,真正是為別人需要而去做,如果我們真的能這樣,則我們所見到的、所願望的,自然能夠達到。「自欲」就是自私心,就是我愛執,對它就要像對死屍一樣的討厭,厭棄它,排斥它。怎麼做呢?就是把強盛的愛自心轉化成愛他心!平常我們習慣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,可是不會關心別人。我們先不要說我愛別人,假定我們的確能夠漸漸地對我們周遭的人稍微放寬一點的話,那我們就開始有進步了。以我自己來說,我自己的事情,我會照顧的很好,但是往往對別人的事情,即使跟我說了幾遍,我還是當作耳邊風。現在既然瞭解了,漸漸學習,至少希望把別人的事情,當作像自己的事情一樣的,慢慢的看重它。如果我們真的能夠這樣做到,就是一個明顯的改變。
我常推薦「了凡四訓」、「俞淨意公遇灶神記」這兩本書。尤其袁了凡先生是普通世俗的人,衹是為了世俗上的目的(求子),並沒有離開我愛執,就能夠把只管自己的心理扭轉過來,也因而轉變他的命運。現在我們希求深遠的無上菩提,為什麼不能轉過來?假定我們連這一點都做不到,我們在這裏學《廣論》,豈不是騙我們自己嗎?當被別人說兩句話:「你這個人真不像樣,你這個人真下流!」聽了就不服氣,實際上在我們心裏比別人罵的還要下流許多倍呢!為什麼不從這個地方努力去自省呢?所以利器之輪這本書所說無非是要把我愛執轉化過來,以全部的精神,去對治它。所以下面說「利他苦行自願學」,就是所有的行為都是去幫忙別人,而要幫忙他人之前,首先要知道;只管自己的我愛執是一種錯誤,如果不加以對治的話,就轉化不過來。如果大家理論說的頭頭是道,說完了以後仍舊坐在這裏,那真是我耽擱了你們,你們也耽擱了我的時間。如果我們能做到一點點,就有很大的價值,很大的功德。
「利他苦行」是從心裏去做。平常我們做很多事情,是做給別人看的,若看見旁邊有人,我就很起勁的做;沒人在的時候,反正是別人也看不見,我就自己做我的。這個心態不對!這是我愛執的魔鬼又來了。敦巴尊者的弟子奔公甲以前是個大強盜,曾有人聽到「奔公甲來了!」竟被嚇死;後來奔公甲居然轉心過來學佛,成為敦巴尊者最好的一個弟子。他就是觀察內心的我愛執做成功的。他能夠做到,為什麼我們做不到呢?我們現在不一定要做很多種種的苦行,真正重要的在實際上的實踐。例如《廣論》布施時要捨,絕不是一開頭就叫你像《金光明經》所說的捨身飼虎,那要等到我們把著個身體看得像一片菜葉一樣的時候,才能夠做到。那目前我們能做到什麼呢?譬如我以前走過大殿的時候,眼睛很大卻什麼都看不見,今天我走過去,看見大殿前面有點髒,就順手整理一下。以前我紗門一開,後面什麼都不管,現在聽人說蚊蟲很多,就會轉過身把門關一下。這些都是我們做得到的事情,而事實上我們周圍就充滿了這些事情。我們有崇高的目標,然後從這些地方下手,不正是《廣論》告訴我們有次第的、跟我們相應的走法嗎?這就是戒行持犯。
戒行持犯有很多人試過,覺得很困難。其實並不難,你衹要告訴自己日行一善,千萬不要多,如果列得密密麻麻,結果今天列完了,明天一定做不到,最多做到三天,三天以後我一定會放棄,所以寧可開始做一點點,堅持下去,能堅持一年,效果一定會有。早晨起來,先想一下,晚上睡覺之前,回想一下日行一善做了沒有。剛開始的時候,刻意想辦法去做,等做到了以後,再將日行一善擴大成日行兩善,當覺得力量夠的時候,再加日行三善,千萬不要兩善做到了,一跳就要做十善,那不對,不要像龜兔賽跑的兔子一樣,一下跑得很快,然後覺得自己懂了,能說很多道理就停下來不做了。我們要像那烏龜一樣,一步、一步慢慢走。
所以關於第六偈子,怎麼策發利他行:先曉得一切過患都是我愛執;目標要把我愛執轉變成愛他的心;然後從內心上願意去做,去實踐,願意承擔;實踐的方向就是把以前不關心別人的心轉變成關心他人的心。目標要很崇高,實踐的時候,要很實在,這就對了。
偈七□
由業趨逼串習惑,
同類有情諸苦楚,
實應積在自樂欲。
由於業的驅迫,使我們自然而然又去造業,而且惑、業習慣上常同時現起,當感果的時候,惑與業也是同時現起,各式各樣的痛苦也就因之而生。這個時候怎麼辦?就要「實應積在自樂欲」,我們要去承擔。我們想□外面有業來壓迫我們,裏面有煩惱,內外交煎,這都是無始以來被我愛執煩惱所使,造種種業,而感得這果報。現在已經找到真正的冤家是我愛執,因為我愛執,所以只管自己,傷害別人,所以我要轉成愛他的心,執愛他勝過自已,所以我不但承擔我自己的業,而且一切眾生的業、惑、痛苦,都由我來承擔!把所有的這些痛苦都壓在我愛執上,讓我愛執來受這些苦,以此來傷害它、摧毀它。這就是這個偈子的內涵,也是「自他換」的內涵。
自他換有一個正確的修法,不衹是我們不斷的去思惟觀察,認識這件事情而已。就像我們知道修學佛法的次第,是戒、定、慧一樣,真正的戒不僅僅是在守著戒條,例如不殺戒,對於為什麼我要不殺,以前我做了什麼,現在以什麼心態去受這個戒…,這些思惟了、認識了以後才去行持,以戒為基礎,然後漸漸的深入定慧。現在修這個法門也是一樣,理論上我們瞭解了我愛執的過患,而以「愛他勝自」為對治以後,還有一個實際修自他換的方法。這方法有點類似數息觀,即當我們心調柔、安住了,然後呼氣的時候,就觀想□把我所有快樂的事情、功德,統統換給別人。所謂別人,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一切人,不能有任何的限制。呼氣以後,吸氣──所有一切有情的苦難,由我承擔,包括我自己的苦難。也就是所有好的都給眾生,壞的都由「我」來承擔。這個「我」是誰?就是我愛執這個冤家魔鬼。一般的「定」,是共世間的,這種自他換的方法,是不共的。不但是不共世間,在佛法當中,也是一個非常不共的殊勝法門。阿底峽尊者學菩提心的時候,有兩個教授傳承,一個是七因果,一個就是自他換。他學的就是上面說的方法。不過這衹是簡單的介紹,眼前我們倒不一定馬上去修,因為它還有一些方便。
偈八□
猛盛自欲若纏心,
滅而己樂施眾生。
平常我們都是被我執、我愛執纏住,我們的心,根本就衹有我執、我愛執兩樣東西,有的時候我執強一點,有的時候我愛執強一點。通常兩個人在一起,會互相對立,可是這兩個難兄難弟,永遠配合得非常恰當,永遠不對立。我們在這裏要特別強調的,並不是強調我執,而是強調我愛執,這點相當重要。因為假定我們強調我執,把我執拿掉了,得到的便是二乘果的下場。二乘果沒有我執,所以也沒有我愛執,但是也沒有愛他的菩提心,因此不究竟。所以儘管我執跟我愛執是一對難兄難弟,永遠在一起,我們一開頭就要認定,我們現在要破除的對象是我愛執。
「猛盛自欲」,就是一天到晚「只管自己」的心。這種只管自己的心,如果沒有刻意去檢查、觀察,很難看到。你會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一天到晚只管自己嘛?當你本來要去做一件事情,可是又覺得累了,於是睡一覺再說。你不會想到這是我愛執,實際上它就是我愛執。還有,做自己的事一定很起勁,做別人的事情,眉頭皺起來,或是找很多理由搪塞。這些你都不會覺得是我愛執,可是實際上就是我愛執在作祟!所以對治我愛執一定要刻意地對治、刻意地觀察,才能從嚴重的我愛執習氣當中拔脫出來。
《前世今生》一書提到學習的時間是以一生一生來算的。平常我們總覺得腦筋還不錯,應該一兩個月,或一兩年就可以學會。所以現在學了一下,還學不會,就覺得失望,其實應該把這事情準備以一生、多生去學,這條路我們才走得下去。而且始終記得;我們沒退路。當你覺得走不下去了,就停下來想一下,不斷的去思惟,等認清楚沒別的路好走,便可以站起來再走。這是策勵自己走下去很重要的方法。最怕的就是自己完全察覺不到我愛執,佛法稱它為家賊。外面的賊易防,家賊難防。所以要「滅而己樂施眾生」,把這個只為自己利益、只管自己、不用起念、自然而然生起的這顆心把它拿掉、滅除,把自己的安樂給別人。「滅而己樂施眾生。」是兩件事□消滅我愛執,然後去愛別人。要消滅我愛執,要先很認真的觀察,不要一開頭,就要想辦法去愛別人,否則就像龜兔賽跑的兔子一樣,失敗的可能性很大。
我們常常會感覺到人與人共事的時候,礙手礙腳的,偏偏對方的想法就跟我不一樣,這樣做不靈光,那樣做也不靈光,這就是我愛執的魔鬼在作祟!所以當你覺得礙手礙腳的時候,你就想□好家夥,我真正的冤家,原來是這個東西。這樣你就不會討厭周圍的人。如果你潛意識裏討厭,你會冠冕堂皇地想辦法把討厭的人支開而不自覺。這我愛執就是能做得這麼漂亮,天衣無縫,你還覺得很得意,而其實是自己害了自己。也許你覺得□「啊!師父您怎麼能夠看得透我?」不是我看透你,是我看見我自己,這個我愛執魔鬼就是這樣的。
我們要毫無保留、毫不留情、深深地去看我愛執,而這種機會也衹有在廣論團體才有可能發生,那時候你會覺得□我們周圍這些人實在是世間難找的。世間的七寶黃金都不值錢,這個東西才值錢。你不在廣論圈子當中,你學的這個道理也就用不上,你要是照樣去做的話,別人會覺得你是個怪人,正好來欺負你。如果你認為□「欺負我正好啊!我是一個愛他執的菩薩。」那你早晚會生退心,因為你躐等,條件還不夠,怎麼可能做到?所以如果這一生還做不好,下一世還要來,我們有的是時間。
雖然在修的時候,佛告訴我們要念無常,那是要策勵我們千萬不要荒疏了生命,等到我們真正去做的時候,卻是要一步步、時間放長地去做。就如《射藝中之禪》書中那個學射的人,他跟老師說,他已經來了很久了,老師跟他說□在學大道過程中,根本不講時間的。現在我們走這條路也是一樣,不要說不講年月,也不講一生,而且是一生接一生,一定要做到為止。在這種情況之下,你的心目當中,衹有一件事情□「目標懸在這裏,一定要達到。」
有句話說□「窮人身苦,富貴心苦。」實際上窮人並不是心不苦,可是因為身已苦得要命,沒有時間去想心事而已;而富人也不是身體就不苦,因為有太多時間去動腦筋,所以他被這個心所綁死了。你想,當外面種種的業降臨時,心裏邊跟它相應的惑煩惱種子便現起,這是什麼情況?經論上說「大苦聚」。很多各式各樣的苦,從四面八方來,壓得我們透不過氣來,根本問題就在我愛執。我們要不斷的去串習,當我們遇到任何困難的時候,就想□嗯,都是我愛執的關係!然後想辦法一定要克服它。這是為什麼用這個呼吸的方法修自他換,因為別的你可以忘記,呼吸你不會忘記,它會讓你隨時記得我愛執這東西,當你串習到某個程度的時候,那個愛我心就能夠被擋住,愛他心也現起來了。這是一個非常善巧的方便,衹要慢慢的經過串習,自然就會「困難不應退,皆由修力成,先聞名生畏,後無彼不樂。」我們想想□眼前這愛我的習慣怎麼來的?業!業的中心是什麼?思惟!現在我們不斷的去思惟,然後身口去做,到後來產生的效果,就不會像現在一樣,一天到晚只管自己,我們任運的就會只管別人。我不是急著叫大家去做,而是這理論要很清楚,能夠瞭解,就轉得過來。
偈九□
任己眷僕乖違際,
系我渙散喜受報。
當自己的眷屬僕人,對自己乖違顛倒時,這是自己平常放逸所招致的。在任何情況下,當我們與眷屬有不好的人際關係時,即使我已經用了最大的耐力,完全做對,他還是認為我很糟,那時候我們仍舊要想□這是我自己的錯誤,這都是業感之故。總歸是我造了我愛執的業,所以今天感得這個果報。
會成為眷僕都是業力所感,我們不妨以家庭之中親子關係來談,父母與子女一定有相關的業,沒有相關的業不可能成為親子。我們可舉財富方面為例□子女要生到哪個家庭當中,需要兩種情形,其一是小孩自己跟父母的緣相應,財富的緣也相應,他就會去這個家庭;還有一種是願力相應。如果子女與父母的財富相應,當父母死了以後,子女自然而然會承受他父母全部的錢財;如果因願力而去的,子女到那個家庭當中,父母死了以後,情況會改變,因為子女的業、福報等跟父母不相應。所以如果父母的錢財福德比較大,子女比較差,那麼父母一死,錢也沒有了,那就是業。也有家庭本來蠻苦的,子女來了以後就慢慢的富裕起來,這就是孩子的福報比父母大。這是從錢財方面來說,還有一種,父母很好,可是子女大逆不道,或父母一無是處,可是子女非常好,例如中國歷史上的舜,這些都是業。
眷屬對我們的影響最大,它的範圍,從家庭、事業、到社會,我們時刻都離不開,所以眷屬並不僅僅是父親與兒子、先生與太太,凡是人與人之間有相對關係都是為眷屬。所以君王與臣子、老闆與夥計等,都可為眷屬。而眷屬關係發生問題,不外乎是被情所纏,被利所困,爭相奪利等。這些世間的苦惱大多來自人事問題,都是業的感果,而會有這樣的業果就是我愛執造成的。以前我們碰到這種煩惱,會說觀業忍受,現在,我們用不同方法,說這是利器之輪,要用它來摧毀我愛執。如果沒有強大的痛苦,不可能引發我們內心當中,深刻的思惟。
「渙散」在藏文有兩個意義,一種是形容邋邋遢遢、馬馬虎虎、提不起勁的樣子,通常指在放逸的狀態當中。還有另一種意思,即藏人稱我愛執,也叫渙散。為什麼把我愛執譯成渙散?那是藏文,我也不清楚,不過想一想,這也有可能。在修學過程當中,戒非常重要。皈依了以後,如果不持戒,不可能真正的增長功德。而破戒的四因,第一是無知,即對整個的戒和皈依的內容不瞭解,乃至無知。第二是放逸,即知道內容了,可是就是打不起精神,懶懶散散的。所以我想□平常放逸的時候,是不是就是渙散的味道?並不是一定要躺在床上,或坐著不動才叫放逸,比如說,我們常有個人歡喜的習慣,我自己就有這種相□很歡喜看書。有時候看書看得正起勁,別人來跟我說正經事,我說我還在看書,就把對方趕走,其實我是放逸,也是隨順自己的習氣,這就是我愛執,我們沈溺在自己無始以來的自然習性當中,並沒有積極的對治自己的毛病。所以,這裏用渙散兩個字作為我愛執的解釋,我覺得真好!即使一個很小的動作,也許是電燈開著,也許是地上的拖鞋亂放,平常我們走過去,走一百趟,從來不注意,現在看到了,發一個警覺心,要把它改過來,前者,是放逸、渙散,隨順著習氣;後者,開始警惕了,就在扭轉習氣了。剛開始的時候,我們衹有從小地方做,現在有很多人,眼界很大,說要成佛,可是這種小事情,卻不屑去做。如果小事情不值得做,大事情就永遠做不來。所以這種人永遠眼高手低,看別人都不對,眼睛又很利,可是做起事來,笨手笨腳,什麼事情都不靈光。有句話□「自古文人相輕」因為我是個文人,我覺得最容易犯的就是這個特點。
佛法到了漢地,剛開始的祖師,將佛法帶過來,非常了不起。像玄奘法師刻苦耐勞的精神,我們絕對比不上。到後來,大家衹是坐而論道,甚至說「喫得酒肉飽,興來深說禪」,換句話說,衹是在談道理。為了糾正這種風氣,不要開口說廢話,要做真功夫,於是禪宗特盛。很不幸,這麼一來,矯枉過正,把最圓滿的佛法,不知不覺當中砍了最致命的一刀,慢慢的,等到禪宗盛行過後,道理沒有了,連講道理也不行了,於是佛教每況愈下。現在我們既然學到這樣的法,就要注意,絕不忽視教證二量的前因,也絕對不能只用嘴巴空講,不去實踐。
道理講完了,大家會覺得情況好像不那麼嚴重。我聽說當灑過農藥的稻子收割了,鄰近的雞鴨一隻只兩腳一伸,死在田裏,因為喫了有農藥的稻榖。如果你聽到這種事,你可能認為□莫可奈何嘛,反正大家喫都喫不死,難道我會死嗎?可是如果你親眼看見這樣的事情,你就會比較警愓。或者今天家裏的人生病了,送到醫院一看,是癌!這時候你會寧願餓肚子,也不喫有農藥的蔬菜了。這關鍵在有沒有如理思惟,如果你真的如理思惟,面對周遭的人事關係,你想□這是利器之輪到我身上,我要來承擔,承擔一切苦,讓苦摧毀我愛執,因此在任何情況,你都不會覺得是負擔,反而你會覺得好極了,能趁這口氣還在,把它轉化過來,漸漸地就不會覺得困難了。
今天很難得有機會聽見這麼好的教授,我跟在座的每一位同學一樣,聽了法喜充滿。希望你們不要聽了也是法喜充滿,然後去告訴別人,告訴完了,便呼呼大睡,明天照舊一樣,那真是既對不起自己,也對不起老師,這是非常可惜的事。所以從哪裏開始做起?戒行持犯!做了以後不要停,第二天忘記了,沒關係,第三天再繼續它。記得奔公甲的故事嗎?他剛開始有壞念頭就畫黑圈圈,好念頭就畫白圈圈,牆上畫的都是黑的,一天難得有個白的,但是他把自己關在山洞裏面,不斷的去做,到後來牆上都是白的圈,偶然出現一個黑圈。他是一個大強盜,都夠做得到,我們自命知識分子,就做不到了嗎?「俞淨意公遇灶神記」的俞公,以及袁了凡先生,他們都做到了,為什麼我們做不到呢?
修學佛法,第一是要皈依。為什麼要有皈依的基礎?為什麼要得到清淨皈依?我們都會說我是皈依三寶的,是相信三寶的,可是實際上都是隨順著我的習氣。我的相信是今天高興的時候相信,累的時候,就沒什麼相不相信,只想躺在沙發上看電視、喝茶。清淨的皈依在廣論叫做淨信心。一定要把你的煩惱弄乾淨了以後,對淨除煩惱的法則,產生信心了才會產生淨信心。如果你不想學廣論,講講就可以,種點善根就好,你如果想學廣論,沒有淨信心,是走不下去的。所以要把廣論學進去,就必須把自己棄捨。所以很多人腦筋非常好,可是廣論怎麼學也學不來,因為腦筋裏面太雜染了。當清淨的信心生起時,思惟業果就有力量了。而正皈依是法,皈依法所要瞭解的正是業果。所以衹要走的是正因,就不要愁走得上去或走不上去,如果正因把握不到,就算發了心還是有可能會退。像舍利弗尊者行了二十劫菩薩道了,可是還會退(注)。透過清淨的皈依,透過善巧的思惟業果,再來學利器之輪,當業感果的時候,不單單是觀業忍受,我們還可想□喔!這是利器之輪,我不但去忍受加持,還要去承擔,使這些所有的痛苦摧毀我愛執這個冤家。如果我們能夠這樣的善巧運用,就有轉過患為功德的效用。就如前面提過電的事情。電這麼方便,你能夠運用它,就能產生種種的功德,可是如果外行去碰,就會觸電!所以善巧的話,我們下腳第一步──皈依,已經是開始降伏我愛執了。也就是使我們能夠跳開小乘之路的開始。所以當我們學正皈依的時候,就已經準備走上去了。平常我們不斷的串習,如果能在這地方停留久一點,等這個基礎堅固,到時候要快速的話並不困難。
現在我們從哪裏開始?從觀業忍受以後,把業都拿來自己承擔,對治我愛執,而且從我們周圍環境下手。如果有一個同行團體,你衹要不落掉,總可以跟得上。雖然我們現在還不是真的能夠觀別人的功,我們還要努力,這是我們共同的業。將來我們會生生世世的互為眷屬,從親子、師友,做同行慢慢的走上去,這樣遲早我們也會像阿底峽尊者一樣,以及宗大師一樣,有正法的團體。以前你處處為「我」,結果周圍的人眾叛親離,現在反過來處處為別人,別人一定來擁護你。將來哪一個人走在前面,就是以我愛執轉變成愛他執的實踐程度來決定。
注□
舍利弗曾發願修菩薩道,盡己之力助人。有一次有個人跟他要一隻眼睛以治療母親的病,舍利弗挖下左眼給對方,對方不要,要右眼,舍利弗又予右眼,不料對方嫌有臭味,以腳踩踏。舍利弗有感眾生難度而生退心。
偈十□
身患難忍惡疾時,
昔害有情身所致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諸病苦盡取受。
如果我們遭到很難忍的疾病,那是由於以前傷害了別人,比如說殺了人,將來回報就是自己被殺,或是短命多病。我的身子很差,為什麼會差?就是我以前總是用各種方法害過別人,所以今天感得身體不好,生了難忍的病是我以前造了很多的惡業,現在利器之輪迴到我身上,這是業感果了。看起來好像是利器之輪對我們的傷害,實際上我們應該這樣觀察思惟□外面環境種種的逼迫,心裏面的煩惱、憂愁,身上的病痛,周圍人的眾叛親離,無非都是「業」。而造業的元凶,是我愛執,要解決這個問題,一定要對治這個造惡業的元凶,還有造的惡業也要還清,所以以前我處處地方都在傷害別人,只管只自己,現在把所有人的苦難,由我來承擔,把我的一切好處給人。承擔的時候,一心命中這個讓我們造種種惡業的仇敵─我愛執的要害,把它殺死。所以我們就觀利器之輪迴到身上的真正目標,是讓它殺死我心中的我愛執,(注意□不是對治我執,而是當我愛執變成愛他執以後,再進一步對治我執。)所以所有的病苦,所有一切盡眾生界的病苦,由我來取代。
我們可以在平常好好的想一想,就實際狀態去思惟觀察□西藏人、印度人、中國人都說病有風熱、痰熱等型態,好像病是因為外在原因引起的,可是常常好幾十人,大家喫了同樣的東西,卻衹有一個人喫了以後生病,所以顯然並不是風病、熱病,而是自己的業病。老師講《利器之輪》,講到這一偈時,說了一個故事□他年輕的時候不歡喜喫藥,也不用喫藥,所以他覺得很得意。結果老了以後,不但喫藥而且天天喫藥。老師是要告訴我們□平常我們都偏重理論,真正在用的時候,總是用不上,這是非常現實的。所以老師要我們多觀察,當我們不斷的去觀察的時候,等到真正的病來的時候,我們才能夠忍受,這並不是教我們絕對不要喫藥,可是要內心知道這都是業感。中醫也說七情六欲是病的內因,而七情六欲從哪裏來?我愛執啊!
我以前不常感冒,我印象最深的,是我還在成功大學讀書的時候,流行性感冒侵襲台灣,學生和老師一個個倒下去,最後學校居然為了流行性感冒放假,學校後面有個醫院,我有一個同學也感冒了,就送他去醫院,我們那個時代,很少有病人的,那次是我第一次看見醫院裏病人這麼多,走廊上坐了滿滿的人。等流行性感冒過去了,我卻沒感冒。可是最近大家都沒感冒,我卻老是感冒,我想這是利器之輪,我很高興那時還沒學《利器之輪》時沒病,現在學到《利器之輪》,病來了,真好!否則我一天到晚就在喫藥。最近我堅持不喫藥,有時候稍微不舒服,喉嚨也卡卡的,醫生要我用鹽水漱口,以前我每天要漱好幾次,白天如果忘記了,晚上一定漱,覺得滿有效的,有一天晚上睡覺以前忘記漱口,過了一會兒想起來了,依我以前的習慣,該做的事情沒做,我會爬起來做,後來我想□這是利器之輪,不要起來,結果那天晚上呼呼大睡,而且第二天還滿好的,所以第二天晚上,又想著利器之輪,就不漱口了,從那天開始,鹽水就不用了,到現在已經半個多月了,喉嚨的不舒服也不見了,你們不要聽了以後想試一下,沒效就認為利器之輪不行,放棄掉了,千萬不要放棄!
病可能是受客觀環境影響,但那衹是助緣,假定我們沒有造感得這種病的因,不應該感得這種病,比如說,天氣很陰寒的地方,人很容易犯風濕,所以凡是陰寒、潮濕之處,都會招來風濕病,如果這是主因,為什麼同一地方的人,有些人有風濕,有些人沒有?因此這個主要的原因不是氣候而是個人的業,是以前造的業,而外面的緣,衹是引發生病的助緣。還有,比如說□色界初禪以上,粗分的我愛執已經降伏了,但是並沒有拿掉我愛執,因為降伏了粗分的煩惱,也就沒有這樣的業,所以,禪天以上,身體沒有病苦。還有,登地以上的菩薩,我愛執已經完全拿掉,所以也不會有病苦。不過,登地以上菩薩也會生病,但是沒有病苦。所以,造了業,一定會感果,可是如果意樂完全清淨,感果的時候就不會痛苦,這是策勵我們修行最重要的根本原因。總之,凡是所有的業,為什麼而造?我愛執!既然因我愛執造了這種業,讓我感受到痛苦,你(我愛執)活該,以前,為了你(我愛執),傷害了別人,現在我把所有人的病苦,統統拿來,讓你(我愛執)來承擔。以這樣強烈的境界,制伏我愛執。
偈十一□
自心蒙受眾苦際,
因曾攪擾他心續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盡眾苦我取受。
前面的偈子講身苦中的病苦,這偈接著說內心感覺到很大的痛苦,坐立不安,甚至睡覺也睡不好,腦筋還被事情纏著。這種痛苦的狀態,跟外在生活的富裕,或學問知識的豐富,並沒有什麼關係。還有操心的方式,也有很大的差別,例如政客,操心天下,國家,很多人操心他周圍的親屬,他的朋友,他的夥計。有一些則是為了個人的事業,弄得神魂顛倒,白天忙完了,夜裏還在擔憂。這樣的痛苦。並不是大家都有,很多人對他過的日子,覺得悠哉悠哉,也有很多人會憂心忡忡,那麼是什麼原因呢?這都是以前的業啊!以前我曾經損惱別人,使對方心裏不安,現在這個惡業,利器之輪迴過頭來傷害我。怎麼辦?我就讓這個利器之輪,回過頭來傷害我自己(我愛執),並且願意承擔一切眾生的苦。
這種痛苦在因地上,是怎樣造的?簡單的說□有的時候,我們並沒有刻意要傷害別人,這種無意有幾種□一種是習慣了,不知不覺開起口來,就會傷害了人。我常常就有這個毛病。還有一種是開玩笑的,看見了什麼,覺得滿好玩的,並沒有代人考慮一下,就隨便的說一句話,讓對方非常痛苦,非常受不了,乃至於讓他心裏非常不安。另外一種狀態是有意的要去傷害別人。不管是有意的、無意的,乃至於開玩笑,追根究柢,都是我愛執,無非都是為了我。為了我,與別人對立、敵對,以致傷害了人;為了自己,開開玩笑,覺得滿好玩的,傷害了別人;我愛執惡習隨順,自然而然流露出來。所以前面提到渙散為我愛執,的確大有道理。如果不去刻意對治,在很多情況下,莫名其妙的、任運的,毛病就出來了。
我們最大的困難,在於人與人之間的溝通,一溝通麻煩就來了。我們會以為對方在批評我,我的意見對方不贊成,就互相嘀咕。我們仔細想想,生活當中是不是處處如此?然後內心就生起不安,大事如天下國家,小事如芝麻綠豆,從家庭到社會、到公司處處都是。有的時候別人衹是眼睛輕輕的一瞄到你,就讓自己心裏不安起來了□「這家夥!又在那兒算計我了。」哪一天他不看你,你也會懷疑對方不看你,是不是又在嘀咕你。我愛執就是這麼可怕,讓自己傷害自己,我們心裏一天到晚就是忙這些事情。現在我們有什麼辦法可想?假定是自己不對,別人應該批評;假定自己對了,他居然還要批評,那是利器之輪迴到自己。可以這麼想□因為他批評,我才能夠警策自己□「我儘管很認真的去做,可是別人還是有意見,我一定有問題!」我們學佛,不是要學嗎?怎麼學呢?就是要曉得問題在哪裏呀!今天有人批評,不正表示有問題嗎?法很重視勸諫,戒律裏面已明文的說明,善友真正重要的地方就在這裏。子路聞過則喜,是孔老夫子讚歎的對象。子路聽到別人說他的過錯,心裏好高興!因為他有機會可以學習。而我們是該聽的不聽,不該聽的要聽,問題在哪裏?我愛執!
瞭解了這個道理以後,很多事情我們應該盡心,但是不必操心。不操心,並不是就不管,以前我們曾經盡心盡力的照護一位病重的仁波切,最後忙了半天,眼看著仁波切,一天一天瘦下去,最後我們要離開達隆沙拉,仁波切告訴我一句話□「你們已經盡心盡力去做了,下面不要去管。」後來仁波切去世了,周圍的人並不會說□「仁波切交到你們手上,結果你們把他醫死了,仁波切是我們的寶啊!」反而讚歎說□「在仁波切身邊幫忙的,就是這些人!」從那時候,我的心情就有豁然開朗之感。每次我做事情很認真的做,明天到底怎麼樣就不管了,如果好的話我自然高興,如果不好,我覺得「因地上我盡力了」。在家居士對子女的態度也應如此,既然已經盡心盡力為他們了,結果怎樣實在不必操心太多。所以我們如果能夠認識我愛執這個根本的賊以後,很多事情就好辦了。
偈十二□
受自猛劇飢渴迫,
皆因狡劫慳吝致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諸飢渴苦我取受。
這一偈講的還是一種身的痛苦,特別指饑跟渴。「饑」是肚子餓。有一種饑是沒東西喫,像佛經形容的餓鬼相。餓得幾千年漿水不進,甚至於我們吐出來最髒的東西他都想喫。餓鬼的喉嚨像針一樣細,肚子像山一樣大,可是找到了喫的東西卻喫不下。還有一種「饑」就是□喫下去東西卻怎麼也喫不飽。我曾經見過一個修行人,因為修行猛利,結果在閉關的時候,本來要遭輪迴惡趣的惡報卻在這一生現起。他有好幾個跡象發生,其中一個就是餓鬼相,他有一個時候肚子餓得要命,可以一口氣喫下去十幾大碗,那大碗有一般碗的三倍大。他本來心裏很慌,不過記起老師告訴他的話□「碰到任何情況都不要管。」後來他堅持下去,過了一段時候,這現象就消失了。以後他每天只需要喫一點點,像一般的三分之一就飽了,而且精神百倍,我們現在講營養,都是邪見增上。「渴」也是同樣的情況,口幹得要命,卻喝不到水;而有的是不管怎麼喝,嘴巴還是幹的。
為什麼會有飢渴的現象?因為以前狡猾,專門用種種不正當手段榨取別人,又很吝嗇,不肯惠施,引起別人種種的損惱,就會產生這樣的結果。
世間有很多人條件很差,你去幫忙對方,不論怎麼樣幫忙就是沒有用。西藏有這麼一段故事□佛法剛剛傳入西藏的時候,當時的藏王學佛以後看見窮人那麼多,就把王宮裏所有的錢拿出來散佈給窮人,希望解決他們的困難。送完了以後,第二天去看看那些窮人,照窮不誤,沒有改善。現在我們看得見世間很多人,怎麼幫忙他,就是沒有用;要不然就是需要人幫忙時,總是找不到可以幫忙的人。這都是因為以前在因地當中以種種不正當、狡猾的手段榨取別人,而自己又非常吝嗇。
我們在各行各業可以看到做工的人、讀書的人、種田的人,忙了半天,可是利潤很少,往往賠本。去做生意,看別人賺錢;種田,別人能夠種出很好的收成,偏偏他就是種不出來。有一個人做什麼都不順利,感覺實在痛苦。一天,他百無聊賴,在街上晃蕩,看到前面一個測字攤,他聽旁人說這個測字先生很靈,就等在測字攤旁邊,正在動腦筋的時候,另外一個人跑過去測字,測字先生問那個人□「你測這個字是為了什麼?」他說□「我想做一筆生意,不曉得順利不順利?」「好!你要快!趕快!保證你利市百倍。」所以這個人測完了,付了錢,高高興興走了。那個無聊的人因他看到之前的人測的是「鼠」字,便也湊過去選同一個字。測字先生問他□「你要問什麼啊?」「我要做生意。」他想□前面那個人利市百倍,自己也應該利市百倍,可是測字先生告訴他□「先生,你千萬不要做生意,血本無歸!」他想□前面那個人利市百倍,我怎麼會血本無歸呢?「不管!我一定要去看看。」所以他付了錢趕快跟上前面那個人,跟對方攀交情。對方告訴他,自己是賣藥材的。「哦!你賣什麼藥材?」無聊的人把對方賣什麼藥,要賣到哪兒去都打聽清楚了,便搶在前頭去買藥材,準備賣到同一地方去。他搶在前頭到了那個地方,那個地方剛剛發生瘟疫,正需要這個藥材,他一到,大家知道他賣的是藥材,都上船來搶,一搶船就翻了。結果藥材翻到江裏也不能用了,真是血本無歸。這時後面又來了一艘船,「喂!你的船賣什麼?」地方居民問。「藥材。」「什麼藥材?」大家知道是同一藥材後,互相告誡□「小心小心!現在唯一救命的藥!千萬不要再亂動。」所以很多人去保護它,利市百倍,所以你造什麼業,感什麼果,絲毫不爽。
《利器之輪》這本書把道理配昏沈事相,條列分明,加以很多例子的印證,我強有力的感覺到□對於業的行相認識越來越清楚,可是最重要的是□對境要去實踐。不要小看自己,我們宿生沒有積相當的資糧,絕不可能聽到老師講授阿底峽尊者最圓滿、珍貴的法寶。
有一次我到美國三藩市,一個人對我說□「法師!有一個病人,要求皈依,照理說應該到寺院來,可是已經病得不像樣了,能不能發發慈悲,請您過去。」那個病人在台灣書念得很好,苦苦的奮鬥到美國打下一片天,很有成就。住很大的房子,家裏還有傭人,最好的汽車擁有幾部,但是病得半死不活,什麼東西都喫不下,身苦、心也苦,這就是「飢渴」狀態。
佛法當中有一個很有名的公案,阿育王朝是印度史上最強大的一個帝國。早年,他完全不信佛,東征西討,中年以後信了佛了,可是到臨終的時候,兒子沒有一個人來理他。那時候衹有一個侄兒在旁邊照顧他,可是他要喫,人家不給他喫,最後是餓死的。不過老師對這故事,又有不同的解釋□阿育王信佛以後,他造佛的舍利塔,共造八萬四千個塔,許多龍、天、非人都來幫他,所以他的功德是無量無邊的。可是他前半生造了非常多的殺業,還造了一個人間地獄,到後來信了佛,本來最應該是下地獄的,可能是餓鬼,而最後重罪輕報,在這一生衹是飢渴而死。老師跟我們講這個故事的真正用意在此。
老師還說了一個故事。西藏有一貴族,很神氣,專門壓榨他人,一九五九年逃出來,帶了很多錢、很多傭人。後來他的錢被傭人統統花光了,傭人也跑掉了,最後他窮得變成乞丐。後來他也出家了,但是周圍的人都不歡喜他。碰見他就數說他以前的不是。老師就告訴大家□「你不要罵他啊!他這是利器之輪哪!他現在示現,我們應該去同情他、保護他,這樣才對。」現在我們理論學到了,也看見事實了,我們應怎麼樣做這件事情?應該以歡喜心來承擔以前的惡業,讓這個我愛執代眾生來承擔受這些苦。也許我們會覺得怕怕的。事實上真的會這麼苦?不一定。假定我們心裏真的能夠承擔起來。這個苦不是想像中的這麼大。我自己深深記得這個故事,小時候,對打預防針像殺頭一樣的害怕。在學校平常排隊都是往前擠,一輪到排隊打針時,大家儘量往後退,我父親就用種種的方法來告訴我不要怕。有一次他叫我不妨試試看,經過他幾次的開導以後,把我的心鼓動起來了,我就自己充好漢,咬緊牙關跑著去。試完了以後居然覺得並不太痛耶!以前我碰到東西,衹是輕微的跌破了皮,要擦點酒精之類的東西就害怕,常常要讓爸爸追,還要姐姐幫忙捉住我,然後像殺豬一的擦上去。自從我有了那次打針經驗以後,心裏就開始轉過來了。
老師也講了類似的故事□有一次仁波切在拉薩傳一個法,那時候仁波切親傳是非常盛大的事情,來參加的人有幾十萬。老師常時還是個小和尚,所以被擠得老遠,那時候沒有篷帳,也沒有遮陰的地方,全部露天就坐。那一天太陽很大,出家人頭又剃得光禿禿的,曬起來非常熱,所以大家都受不了而向後移。老師本來也想退,正要退的時候,他忽然想起利器之輪。他想□今天正好可以自己試試看啊!所以他沒離開,很多向他招手說□「啊!來呀!來呀!」他完全不動,到後來他全神貫注的聽,一坐三、四小時。想想在大太陽底下頂個光頭,而且西藏的衣服很厚,顏色又深,會吸收更多的熱力,坐了三、四個鐘頭,他說到後來反而感覺不熱了。但願你們能好好去體驗。
如果你有體驗的話,你會相信佛經上的一個公案□以前佛為了求一偈,羅剎要他在身上挖一千個瘡,並點上燈為條件,(反觀我們不要說挖一千個瘡,挖半個瘡,衹要一碰就痛得受不了),挖完還要在裏面點燈,怎麼可能?可是佛因為對法的好樂心,所以得到無痛之定,就做到了。很多信佛的人總覺得這衹是一個寓言故事,其實是不瞭解佛法的真正內涵。實際上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這種能力,《前世今生》這本書告訴我們,每一個人都有潛能,而且遠超過現有的力量。我們現在一口氣不可能像世尊這樣身上挖一千個瘡,但是我們確實可以試試我們的心力。我有個經驗,我現在還常常做這個運動,就是站著把腳伸直了,彎腰手碰到地。常常做運動的人對這一動作不稀奇,可是對我卻是很困難。有一次幾個人在做這個動作,大家都覺得很難,而我一時童心大發,覺得好玩,也來試試看,結果居然一彎就完全彎下去了。別人說□「你說你不會運動,你騙我!」然後我就再試,結果怎麼試就彎不下去了。後來一個整骨的醫生教我天天做這個動作,剛開始刻意去做,做得很辛苦,後來想起以前這個經驗,就放鬆身體,一下就彎下去了。所以衹要你真正懂得心力的不可思議,很多事情都辨得到。
現在我回過頭來看《利器之輪》,更是覺得它價值無比,它絕對不是講一個空洞的理論。大家在這裏聽完了,研討完了,如果停在空洞的理論,至少你對不起你自己,而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了。所以老師講完了這個偈,還告訴我們說□「你真正有心承擔的時候,事情就不會如我們想像中的可怕;乃至有意學習,一步一步走上去,發了菩提心,也一定不會退。問題在你有沒有一個好的傳承,好的老師,還有你是不是具相的弟子。」能夠照這樣一步一步如法增上,真正的關鍵便在這裏。
偈十三□
「遭他逼役不自主,
瞋心役使下劣故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盡身命供他役。」
前面第十偈,是講身苦;第十一偈是講心苦;第十二偈是身苦當中的飢渴。實際上飢渴是受,即受、想、行、識當中的受,如前面老師在太陽底下聽經的經驗,也是這種狀態。現在這一偈是指外在環境的苦。我們會處在條件比較差的一種狀態,比如印度,奴役的階級,長大做別人的傭人,而主人又非常的暴戾,這什麼原因?由於自己以前造的業,自己以前也是動不動對傭人發脾氣,或是以不人道的方式壓榨傭人。現在惡業的利器之輪迴過來了。怎麼辦呢?讓所有這種痛苦加在這我愛執上,由我愛執所感得的身體來承擔,供人家來役使我,我去服務別人。
僕人的狀態,就是自己沒有主權,我們可以說自己要怎麼做,可是做奴僕就不行。在這個時代我們已經沒有奴僕了,我小的時候還看見,比如說窮人沒錢,就把子女賣給有錢人家,然後一生就賣給人家,長大以後,好的主人會給奴僕安一個家,女的僕傭,就幫她找一個夫家嫁出去;有的就老死在主人家。僕傭要讓別人差使,失去自由,做牛做馬,如果主人很暴戾,那真是非人的生活,如果僕傭身體健康不好,更是悲慘!這個因在哪裏?就是因地當中,他不能夠同情弱者,而且還欺榨弱者。
虐待畜生也一樣。我在印度時候,當地都是用驢子搬石頭,山上山下的跑,看到旁邊有一點草,想喫,主人馬上就「叭!」屁股上打下去。常常看見驢身上,被打得印子一條一條的。所以這主人將來就會遭到被奴役的果。
大善人王鳳儀有一次莫名其妙地被一個營官抓去,打軍棍打了一整天,結果打的人打得腰酸背痛,可是他卻不痛。後來他恍然大悟,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被打。他曾經為了趕車,鞭打了他的驢子,他當年鞭打那只驢子的時候,意樂不好,所以有這種情況。王大善人是了不起的人,他被打完了還站得起來,一點都不痛,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。大家千萬不要看這是個故事,這是我們都做得到的。所以我一再地告訴大家□意樂很重要。像老師被太陽曬,乃至於我自己的體驗(見上次講記),都是告訴我們□我們的確有無比的潛能。如果事情還沒有做,就打退堂鼓,這個仗就不要打了,你準備到地獄去熬吧!如果我們真的懂,在意志上慢慢的鍛煉,絕對可以做得到。
現在我們知道這個業怎麼來的,都是我愛執!就讓所有的罪障由我愛執來擔,而且把我愛執所感得的這個身體,處處地方去服務別人,代別人著想,從內心去想,不但想而且身體力行。
偈十四□
「耳聞不悅諸言語,
離間等語過失起。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應滅除語過失。」
前面聽人家差遣是身業,這裏是講語業。以往造了語業上的過失,現在就聽見了粗惡的、下劣的,聽起來不快樂的話。「離間等語過失起」這個「等」字包括所有語業的惡業,以前我因地上造了語惡業,現在惡業回報了,所以我聽見種種的不悅耳之聲,這是利器之輪又回到我身上,怎麼辦?讓我愛執承擔所有人遭遇到的這種痛苦。這原則是每偈頌一樣的,不過有的時候用在「身」上面,有的時候用在「語」上面。有的時候用在「總」上,有的時候用在「別」上面。
按說口業裏,除了「離間語」還有「惡口」「妄語」「綺語」,為什麼特別只把「離間語」提出來?我自己想□當我們說粗話時,常常是出於無心的習慣,動不動三字經出口;而妄語、綺語,也常是無心說出的,這些在四種語業當中比較輕,而「離間語」常不是無意的說出,所以特別指出來,因為內心的意樂,而成為最重的業。
通常我們數說別人的錯很容易,但是當聽見別人說我們,內心便隨順自己的業習氣。聽到的話很刺耳,我們內心便不能平服,感覺非常苦。還有一種是夢見不吉祥的夢,醒來的時候,心還是碰咚、碰咚跳,然後一直放不下。另外一種不是作夢,不是人在說你,可是心裏就會聽見什麼聲音,心神整天的不安,這是神經不正常,這都是利器之輪迴到身上。以前我們曾經對好朋友、親人、夫婦等,惡意的中傷,造謠生事,離間別人,挑撥是非,以前造這個業,現在就會感到這個過失。為什麼會去造這種業?最主要的原因,是我們平常習慣自己做錯了卻看不見。就是自己看見了,我們也會想盡辦法掩飾、覆藏起來。所以我們應該認識自己做的錯事,不但認識,而且要想辦法把它發露!經論有說□臭的東西如果敞開它,一下子就消失掉了,如果把它掩蓋起來,就會越來越臭。通常我們會非常小心的把自己的錯誤掩蓋起來,而老是去發掘別人的錯,批評別人。不過,我們發露也要善巧,還要看看對方是不是可以讓你發露。如果你對人發露□「我以前看見你就討厭……」可是對方聽完了,在心裏想□「好家夥!原來你對我這樣啊!」晚上就睡不著啦!我們剛開始學習時像小孩子學走路一樣,對情況看不清楚,而應對方的機也不夠,於是經你一說,對方悶在心裏,結果不見得因為你發露,事情就解決了,他還是被煩惱所使,下次有機會,仍會回報到你身上。以前的業還沒有解決,一發露反而加上新的業。因此對於發露應該注意,但是也不能因此就不發露了!假如我們內心很坦率,自己就不應該去保護、包庇。如果還是保護、包庇,心本身就與法不相應、不清淨。
接下文「惡業利器回轉己……」如果沒有什麼特別重要,我們就不必說了。因為原則上每一偈,都在說「利器之輪迴到我們自己身上,如何如何……」總之這是惡業,這惡業回轉到我們身上,然後業的主宰是我愛執,所以讓我愛執來承擔。以後我們就不再提了。然而當我們要照著如理思惟的時候,這一個部分就變得非常重要!要很認真!
偈十五□
「若悉受生不淨地,
串習不淨相所致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應唯修清淨相。」
我們衹要是凡夫,就永遠會在不清淨的地方,能投生到淨土去的都是佛菩薩。譬如色界,因為粗分的煩惱已經降伏,所以比我們現在所處的欲界清淨。我們為什麼會在不清淨的地方?就是因為自己只見別人的過失,我們平常串習的都是這些不清淨的觀念,內心當中經常現起的是不淨的一種覺受。現在利器之輪迴報到我身上,以後我們應該「但觀功德勿尋過」。不僅僅是對師長,對同行也要串習得非常清淨,這一點對我們非常重要!這個問題不在難易,重要的是要把握住兩個主要的原因,如果這兩個主要的原因把握住的話,就不會有難事。第一,我們是不是有決心要改!當曉得過患的嚴重性,就會決定改。第二,善巧方便!我們有要改的決心,如果沒有善巧,也是沒有用。反過來,知道善巧而沒有要改的決心,這個善巧也是白白浪費。有了這兩種條件,然後實踐的時候能夠很有力的一步一步做下去,成功的機率就非常大!
有的人會出生在雜亂不好的地方,或是長大後住在窮困、不安、雜亂的地方,充滿著種種麻煩。在台灣,不會有很顯著的這種地方,在美國,你會看見一個上流社會跟黑人圈子很不一樣。我曾經到美國黑人住的地方去,一看心就亂成一團。我看到一個黑人媽媽帶著一個小孩子,小孩要牽著她的手,媽媽不肯,小孩子哭著追上來,媽媽就打他,就像虐待小動物一樣。街上亂成一團,大家視若無睹。還有人勸我在黑人區開車千萬不要下車,我還聽說紐約的黑人哈林區,有很多是化外之民,從出生到老死,也沒有登記過,警察都不敢進去。平常我們都是看不見自己的過失,而且容易看自己的好處。稍微做一點事,就覺得自己有多好,看見別人的壞處又是非常容易!這個看過失串習的力量非常強盛,所以我們要想辦法把心改過來,也就是觀功念恩的內涵。
有些人很有錢,但是住的地方卻不好,有的人不一定有錢,甚至是窮光蛋,可是卻能住在很好的地方。我們覺得好像不太可能,可是我自己就遇見過這麼一個人□民國七十二年,我住在洛杉磯的蓮社,在蓮社遇到一個從台北來的人。他為了修行而住在蓮社,但蓮社有很多人,對他的修行不方便,他就祈求找一個地方。有一次他在馬路上走,遇到一個也是台灣來的生意人,對方在美國買了一棟房子,而且金屋藏嬌。生意人要離開那個地方,可是秘密又不能泄露出去,正在為這件事憂愁。生意人聽見我朋友需要修行的地方,便請他到家裏去。生意人對我朋友說他是剛剛新婚,夫妻兩人要去度蜜月,麻煩他來住。我朋友就這樣長期留下來了。我想這個修行人,以前一定「觀功念恩」修得很好!
寺院是三寶所在之處,按理說我們應該把它看成淨土,但是因為我們自己的串習力非常強,很容易挑剔寺廟的毛病,這根本原因在哪裏?在於我愛執。透過我愛執,我有我的見解,然後看外界,就會產生種種過失。有些人還會以一般世間的標準去看寺院,覺得寺院的人不做事情,都很閑,認為出家人是蛀米蟲,甚至信了佛法的人,因為過去的串習力也有可能會看成這樣,所以我們要自己想□這是我的串習力,因為我愛執的串習,才會產生我們認為的過失。所以真正的淨土是怎麼來的?都是透過了對佛法的認識、薰習以後,依照一定次第聞思修,然後在意識上去觀想。所以剛開始是以自己的意樂、心力慢慢的配合相應增上修習,如果離開意識去觀、要找世間真實的淨土,是很難找到的。實際上老師已經把我們今後修行最重要的特點說明了,因為眼前我們還沒真正講到,所以現在不去深談。不過廣論也告訴我們皈依時有六個加行□先把地方掃好;把佛的聖像供起來;供好了最好的東西,然後要把聖像觀想出來;然後對他頂禮也好、懺悔也好,做種種的集聚資糧。這也是觀想起來的,眼前我們並不瞭解這裏邊的很多真實意義,可是我們談到造業的時候,造業真正最重要的是什麼?意樂!以前我們就停在這點,如果我們繼續將一支一支的公案抽出來,我們確定會得到非常精要的一個教授,如同沙裏淘金淘到真金,這是最重要的一個部分。
老師舉一個例子□有一位大仁波切要去朝布達拉宮,當到布達拉宮附近的時候,他非常小心、謙恭的折回,弟子問他□「上師,你準備了這麼久,怎麼目的地快到了反而不敢去啊?」「啊!我怎麼敢去?這是上樂金剛的壇城啊!這是聖地呀,我這個凡夫踩上去,是罪過萬分哪!」因為他看見的不是我們看見的布達拉宮,而是上樂金剛的壇城。聽說也有人看見是密集金剛的壇城,也有人看成是觀世音菩薩的淨土道場。
老師又舉了個例子□在宗大師的傳記裏,大師曾說大昭寺裏的聖像,是釋迦世尊的真身。有一次,一個西藏屠夫去朝聖大昭寺,到了裏邊,屠夫一個佛像都沒有看見,屠夫想□「奇怪!我怎麼沒看見佛像?」因為他信佛,所以心裏非常懺悔,他就非常真切地不斷的懺悔,拜完了以後再看佛像,其他的都看見了,就是主尊──釋迦世尊的聖像,仍看不見,最後他看見了世尊聖像的地方是一盤羊肉,因為他是個宰羊的屠夫。聽完這故事以後,我們應該曉得怎麼做了。我們應該不斷的努力去看自己的過失,然後儘量的看別人的功德,不要看別人的過失。布達拉宮對西藏人來說是法王住的地方,法王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,一個菩薩住的地方絕對都是淨土。即使是一個持戒很清淨的人踩過的地方,天神都會很恭敬那踩過的泥沙,何況是一個菩薩所住的地方。所以我非常重視皈依,透過皈依,內心產生了變化,那時候再仔細的去想,就會對問題深入體會。因為無始以來,我們粗猛的現行從來沒有一點點機會能擺脫掉,要想對這個題目深入不大可能,這是我個人的經驗。
今天你相信我所講述的,老師親自講,你也相信,但是並不能夠聽完了在內心當中去緣念而改變自己,除非透過皈依,內心生起如理如量的皈依覺受,假定你進一步又懂得怎麼去思惟、去懺悔,今天講的題目,確定會增長你的信心。除此以外,假定說我們有了這個認識,再進一步把《前世今生》的公案放進去比較,你就不會停在知識的階段,你內心肯定會產生轉變心意的一個力量。那時候我們好好去思惟、觀察,對我們的修行是有很大的幫助。所以真正重要的,是要想辦法把觀過念怨的習性改成觀功念恩。這個串習一定要經過分別,透過學習,而且要環境的幫助,要以種種的方式,不斷的努力,才會產生改變。
偈十六□
資益摯友相仳異,
因他眷屬我挑離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離他眷行今莫繼。
在周圍對我們有益的人,我們會依靠他,但是突然之間他離開、背叛了我們,就是我們以前拆散別人的眷屬,造了這個惡業,現在利器之輪迴報我們身上來了。所以要把這所有的惡,讓我愛執來承擔,以後一定不可以再造拆散人家的惡業。
這「眷屬」可以是夫婦、朋友、部下或弟子。我們在因地當中看見別人有非常好的因緣,我們就把他拆散。拆散的方法各式各樣,有些對現代人已經不稀奇了,不但不覺得稀奇,而且還覺得是正常的手段,例如一般公司與公司之間會挖角。在這地方,還有一個實際的問題□譬如我們現在學了佛,我們遇見了不學佛的人,或是學了佛但在不同團體的人,你告訴他□這個是最圓滿的佛法,使他自然而然跟原來學的團體離開了。而本來不學佛的,他世間做得很好,聽見你說佛法應該這樣,應該那樣,他回去家裏也坐立不安了。你們說怎麼辦?假定我們不是為了世間的利益而去做這種事情,是可以的。老師舉了一個例子,佛在世的時候,佛的弟子們曾經為了一些問題發生爭論,最後爭論越來越大,形成兩大派,連佛也沒辦法勸他們,於是兩派彼此就產生了意見分裂,這就是佛史上有名的毗舍離之爭,結果延續了兩年最後兩派又和合了。佛的弟子就問佛陀原因,世尊說他在因地修行的時候,有一次看見一個外道,在教誡一大批弟子,世尊就使了一個計,讓外道的弟子都離開他的上師。世尊的意樂是完全清淨的,但是他的確使人家產生離間的作用,現在他成了佛,儘管他有清淨的意樂,還會是產生這樣的一個效果。這告訴我們□世間任何一點點業,衹要造了一定會感果,讓我們對業產生一個絕對的勝解。何況我們前面講過,登地菩薩乃至於佛都還會生病,衹是他不會痛苦,自己的身體尚且如此,何況是外在的那些弟子。所以這裏特別是說,如果平常的時候,我們造了離間別人的事,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。
偈十七□
若盡善士不喜我,
因曾捨彼依惡眷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應捨離諸惡友。
如果好的人都不歡喜我,是因為以前因地當中,自己造了捨棄善知識、善友而親近惡知識、惡友的業,所以現在利器之輪又回到我們身上來了。我們應該怎麼辦呢?要很勇悍的下決心棄舍那些惡伴、惡友!
這裏的「善士」,是對修行人而言,譬如我們要依止師長,找了很有修行的人,但是不管我怎麼小心地侍候,他們仍不歡喜我,那是什麼原因?那是因為以前造了拋棄、遠離善知識的因,而且去親近非善知識的惡友,乃至於拋棄了講正法的人而去找講邪法的人。世間有酒肉朋友,大家坐在一起,喫飽了飯便坐著閑談,談得很高興,真正的善士、善友是不會這樣的。善士對我們特別需要,善士一定要比我們層次高,他會規勸我們,用種種方法讓我們改善無始以來的惡習,所以給我們的通常都是苦口的良藥。平常我們容易聽不相干的好話,而該聽的話卻聽不進,因為這樣的關係,所以我們會遠離善士,反倒是惡友,我們最容易親近。有一個現象很有意思,這在寺院裏也有這種情形。我在南普陀時,常常規勸人□既然為是學習而來,應該多跟上座法師學,原則上儘量不要和新來的人多會話,因為一會話,學習的時間就耽擱了。我說了以後,往往對方聽了也會回答「是!是!」結果他看看周圍,還是找跟他相應的人在一堆。平常我們到一個陌生的環境,也都是這樣的習慣。人人都會說來了新環境以後希望交幾個新朋友,可是很不幸,交的新朋友仍是換湯不換藥。所以那時候我就體會到《廣論》說我們都有破衣的過失—好的沾不上,而垃圾卻拿都拿不掉!所以說佛道要想走上去,自己要有相當的資糧,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。如果你沒有資糧,自然而然就是物以類聚,假定我現在跑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,他跟我都是新來的,兩個人最談得來,這下就麻煩了。所以這種情況不僅是寺院如此,每個人都有這種經驗。可是我們的確是想要力爭上游,也希望改變原來的環境而到一個新的地方,可是跨進來卻換湯不換藥,那實在很可惜,也說不過去。所以我們的確要親近善士,遠離惡友。這「惡友」,我寧願用另外一個稱呼——「非善士夫」。
如果你親近的人能夠使你增長功德,增長智能,就是善友;如果親近了以後,他使你造惡業、增邪執,就是惡友。不過理論上講很容易,我們是不是有能力去辨別,還是問題。善友、惡友包括前面講的眷屬,人與人之間的關係,如同學、夫婦、親子……都包括在裏頭。所以老師特別提出一件事情□你信佛而父母不信佛,那他們算什麼?惡友嗎?老師說,父母是一回事,善友、惡友是另外一回事情。很多人也問我□「師父啊,您不是說要孝順嗎?我現在要孝順,父母卻叫我不要學佛,怎麼辦?」我只好讓他去看《廣論》。《廣論》說我們學佛是為了要想離苦得樂,要真正離苦得樂首先要對苦樂有正確的認識,有了認識後,自己要去實踐,並且幫忙別人離苦得樂。假定今天你說要孝順父母所以不念佛了,那你是要把父母送下地獄永遠沈淪?還是要把他們救出輪迴?這是《廣論》裏的標準答案。不過要注意善巧,如果師長告訴我們的話不應理時,我們可以嚴肅而婉轉地跟他們談問題,但是內心上要很堅定,要有正確的認識來處理事情,這一點對我們特別重要。
「總攝一切教授首,是不捨離善知識」,善友、善知識,是要把我們世間習氣拿掉,他們是拿了手術刀在我們身上把腐肉一塊一塊割下來,我們會感覺滿痛的。因此事前一定要曉得這件事情對我們的真正價值;還有,如果不去做會對我們有何過患。功德、過患辨清楚了,我們就會下定決心,然後采用一種比較溫和的、和我們相應的、我們能接受的方式去做。所以認識清楚以後,決心是斷然的,但是方法本身是正確的,而且不是貿然的硬來。正確概念的建立要非常堅定、嚴密,斬釘截鐵,一點都不能討價還價,千萬不要含含糊糊。如果沒有斷然的決心,隨便走走碰碰,到時候心裏會覺得以前這樣也不錯嘛!所以去實踐的時候,先不要根據和你習性相應的點,然後再慢慢的有耐心地走,漸漸去做,這是我們目前安立的原則。
偈十八□
蒙他增損造罪時,
因於善士吾輕毀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不輕蔑增損他。
上一偈與這一偈都是針對師長而言。前面偈十四、十五、十六、十七、十八都是在講關於周圍的眷屬,也就是人際關係。現在這些都是從實際的修行方面而言,從次第去看,這些也是一步一步的從總的原則開始進入問題的重心。第十八偈說□我們在很多情況下遭到別人的毀損,就是以前輕棄了善知識。前面一偈是我們接近善知識,而他不歡喜我,現在是我遭到人家莫名其妙的毀謗,我也沒有做什麼壞事,人家卻來說我,甚至做了好事,他還是懷疑、不認同我做的事。這都是因為我以前曾經輕毀或棄捨了善知識,現在利器之輪迴報到我身上。所以以後我不再隨便的輕毀、輕蔑別人,乃至於損傷別人。
有的時候我們會遇見這樣的情況□我做了一件不算大錯的事,卻遭到別人責備,而且非常嚴厲,乃至於有時候做對的事情,別人非但沒有看見我做對,還看成我錯了,而且還說我的壞話來毀謗我。現在這裏告訴我們□這是利器之輪!為什麼?因為以前我們在因地捨棄了善知識,或聽不進去善知識的好言規勸與教誡,甚而輕蔑善知識。佛在世時,有一次生了病,醫生用的藥非常的重,眾人很關心,擔心佛陀會受不了,結果佛喫下去,不但一點事也沒有,病也好了,所以大家更加對佛產生無比的景仰。提婆達多曉得以後,他想□「這個老家夥,專門騙人,我也去喫一下。」他不理會別人的勸阻,就喫了下去,果然痛苦得要命。佛陀便用神通,把手伸出去,在提婆達多頭上一碰,提婆達多的病就消失了。如果是我們被治好病,會何等的感激!可是提婆達多卻說□「這個老家夥處處地方賣弄他自己!」可見無始以來串習觀過的力量有多強盛!所以有的時候我們去勸別人勸不醒,其實不是他勸不醒,是自己不醒,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。反過來我們要常警惕自己□不要動不動就看別人的壞處,如果你不怕阿鼻地獄的話,那是可以的。
老師還提到敦巴尊者的故事。阿底峽尊者到西藏的時候,他一個最重要的弟子也來到拉薩,就是敦巴尊者。拉薩有個很有名的上座枯敦,對般若非常精通,所以有很多人跟著他,然而枯敦不喜歡敦巴尊者,處處地方指責他、或在後面毀謗他。但是敦巴尊者很尊敬枯敦,處處讚美他、讚歎他。有一次,枯敦的弟子問□「上師,您老是毀謗敦巴尊者,我覺得很奇怪。」「為什麼奇怪?難道我說的不對嗎?」枯敦說。「可是我覺得為什麼種敦巴一直讚歎您,恭敬您,您卻一天到晚說他壞話?」弟子說。「哦!真有這回事?」「是啊!你可以問問旁人。」一問,果然如此,枯敦就很慚愧,說□「既然如此,我要向他懺悔。」他就老遠的跑去找敦巴尊者,敦巴尊者那時候正在講佛法,而當時枯敦的名譽遠超過敦巴尊者,敦巴尊者遠遠看見枯敦來了,馬上下座,老遠便向枯敦頂禮,枯敦一看,馬上下馬回拜,兩個人便一路上拜來拜去,拜得滿路的灰塵。敦巴尊者實際上對西藏佛法有非常大的貢獻,當時有些人始終只看到壞的那一面,而枯敦尊者卻改變過來了。還好他周圍還有這麼一個弟子,如果你周圍有這種人,你還有機會可以改變。老師還特別說□遇見這種特別情況的時候,是可以當面說出來,不過要委屈婉轉的規勸,尤其對師長。但是絕不能背後毀謗或挑撥。
偈十九□
臨需諸物耗損時,
因任輕毀他所需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應成辦彼所需。
平常我們日常所需的東西,有時是手頭急需要用的時候,不知怎的很容易壞掉,或者不見了,不管你急得要命也沒辦法。比如說寫字□一支寫得得心應手的筆,寫了兩天,不曉得怎麼搞的,被人家順手牽羊拿走了,或是墨水沒有了,總是有哪個地方出差錯,諸如此類的事情。這是什麼原因?是利器之輪迴到我們身上了。主要原因是以前我們常破壞、浪費別人的東西,這一點我們最常見、常犯的錯誤就是浪費、不珍惜公家的東西,而對自己的東西卻看得很重。在團體裏最容易看到這一點,以前老一輩的師長在僧團很強調「公財如命,私財如土」,把公家的東西看成自己的命一樣重要,而自己的東西如土,我們現在則相反□「私財如命,公財如土」。這真正的問題在見解,如果見解正確,能夠看得遠大,自然而然就不會這樣。比如說□一個家庭裏,父母管一個家,而子女只管他自己;公司裏老闆管全體員工,而夥計只管自己。我們仔細想一想這一點,就曉得要學什麼。有一則故事□有人死了要去投胎。閻羅王問□「你要喫別人呢?還是給別人喫?」前面一個人說□「我給別人喫。」閻羅王便在紙上批□「做老闆」;後來一個人說□「我要喫別人。」閻羅王便批此人給前面的人當夥計。我們習慣都是要喫別人,既然要喫別人,所以衹有當夥計的份,受害的還是自己。真正能夠給別人喫,是最究竟圓滿的佛法,不過「不為自己」這句話好容易講,但遇到境界時,無始以來的習氣,不知不覺還是出來了,所以真正的問題在什麼地方?在實踐!否則講了半天,到時候還是為自己的事情忙,而對於公事總是草草了事,這一點我們要特別注意。
有件事情我非常讚歎。就是法人的法味餐廳,晚上常有一道菜,叫「惜福菜」,是中午喫剩的菜,這道菜居然銷路最好,平常喫剩的菜,誰都不願意再喫,只喜歡喫新鮮的,壞的東西讓人家喫,可是我們的同學,漸漸的能夠養成習慣□剩下的東西我來喫。而他們做了這事情,讓我來讚歎、隨喜,我真是異常感激。但願人人都能夠注意這一點,而實際上這就是佛法。中國儒家的傳統,也有這種精神。《孟子》曾經引《詩經》上的一段話□「雨我公田,遂及我私」。三代實行「井田制」,把一塊田分九塊如「井」字,四週的八塊分給周圍的人,是私田,中間那一塊則是公田。那時候,耕田要靠天下雨來灌溉,如果是我們,當然希望雨能在我那塊地多下一點,而古人不是,先希望雨下在公田,然後再下到我的田裏來。《詩經》來自民間,可見當時人心的純樸。
現在視「公財如土」已是世界性的普遍現象,公司是這樣,國家也是這樣。老師說印度人對公家的事情,大家都不管,也都不願意去做,他們認為國家那麼大,反正喫也喫不完,用也用不完。其實國家是怎麼來的?還不是由每一個人民組成的,現在自己不珍惜,將來後果就是亡國、滅種,因為「皮之不存,毛將焉附」?
老師還講一些有趣的故事。老師在還沒有到辯經學院之前,在別的學校當老師,他說□他常常自己家裏很儉省,好東西都藏起來,然後到學校便先拿好東西來喫。有時聽說哪裏要請客,他便前兩天先餓肚子,到時候可以多喫一點。如果聽說今晚加菜,他早上就不喫了。我們聽到覺得好笑,實際上我們想一想,會發現我們也有這種狀態。如果我們能仔細的檢查內心深處,會發覺沒有一個人能夠避免這種情形,這是我愛執的行相。在家居士,可以賺多少錢,便喫多少;出家人可不是呀!人家是以清淨的信心,或是恭敬,或為了求無上菩提,或為了求解脫而對三寶非常虔誠,而我們出家人以什麼樣的心去消受?不要說沒有很強盛的煩惱,即便是馬馬虎虎,普普通通的心,衹要沒有提起精進的心來,都是無法消受的。所以寺院的一些規矩,例如在齋堂喫飯,飯菜不是自己去盛,而是事先都分好擺好,這種做法絕對不是要像防賊一樣防人。如果各自盛飯菜,那麼這個碗是我的,我便偷偷地把好東西加下去,我也把我愛執這壞東西放進去了,然後做的時候表面做得很漂亮,其實是害了自己。起初我也覺得奇怪□僧團裏菜不管好壞都一起分,像對待小孩一樣。只差那麼一點點有什麼關係?等到自己進了這個圈子,才恍然大悟,覺得這辦法真好!所以古來的祖師們,深通人情事故,而且自己已經透脫過來,超越了這個境界,如果我們仔細檢查,便會看見這個特點。所以以後你們到寺院去,千萬不能以世俗的眼光去看寺院的規矩,特別是中國人總是講「為善要無所為而為」,標準簡直比天還要高,結果到寺院看到這些規矩,就說你們這樣做,都是小人作風。實際上佛法絕對不是空談理論,它是一套很嚴密、可以實踐的方法。
有一個佛世的公案□有一個老比丘,佛讓他跟目犍連尊者學習,有一次兩人到山上,聽見痛苦的喊叫聲,山上沒有其他人,最後找到,原來是一棵樹在叫。樹上有很多蟲,在啃那棵樹,所以那棵樹在哇啦哇啦叫,老比丘問目犍連尊者為什麼會這樣,目犍連尊者有神通,就告訴他□這棵樹曾經是一個出家比丘,在僧團當中管柴火的,他常常自己求方便,利用他的職權,將一些柴火給予他的親友,現在那個比丘感得的就是這棵樹,而且被很多蟲啃。幸好這個比丘衹是管柴火,假定管別的話,那後果會非常嚴重。
現在諸位中不少人都是在法人事業裏面擔任重要職務的人,法人的東西都是信眾供養的,我們一定要懂得珍惜別人的血汗錢,千萬不要以我的好樂、私心來對待公物。當你愈向上爬,管轄的範圍愈大,你的私心也會愈大、愈可怕。因此,當我們□到這種「臨需諸物耗損時」的違緣,要立刻注意到。
偈二十□
心神怏悒且暗暝,
因於宿世造惡業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莫成他造罪緣。
我們常常心神暗鈍不清,精神不好,然後好事不想做,壞事卻很喜歡地去做,這是什麼原因?是利器之輪迴到我們自己身上了。這地方的「好事」與「壞事」,「善」跟「惡」,在此稍微說明一下。平常我們做善事,是隨順著習氣去做的,這種習氣,看起來是善法,但不一定真的是善法,實際上都是在歡喜做惡事。這個原因是什麼?是因為我們曾經損人、損法,特別是輕毀三寶。我們平常做事的態度要誠、敬,這「誠」是一個真功夫,平常我們都是陷在輕心的狀態當中,心裏卻說不上來。「輕心」並不是指輕視人的心,而是如《了凡四訓》上說的「悠悠放任」,就是這種狀態。這種心態衹有在刻意努力用功,如法作意提持的時候,才會對比出來。沒有正式的經過努力,自己是看不出來的。比如說,當我們要精進用功,或者想專心做某件事情,覺得困難來了,心就是沒有辦法提起來,很多人有這種現象,主要的原因,就是以前曾經傷害過別人,這種傷害偏重在佛法方面,使得人家不能夠得清淨,特別是指對三寶而言。
以前的人,不管是西藏人還是中國人,還有老一輩的日本人,反正受過漢人教育,以及佛法教育的,他都會非常尊重文字。衹要有字就很珍惜。西藏人如果在垃圾桶看見有字的東西,一定把它抖出來弄乾淨,擺在頭上頂禮一下,可以洗的就洗乾淨,再收存起來。我小的時候也是這種情形,如果是經書,就更加尊敬,經典看完了,一定放得好好的,用布包起來。現代不是,經書大半是隨便亂丟,乃至於看完了以後,要睡覺了,就擺在枕頭底下,那是絕對不可以的。
老師還說□我們現在對三寶很不恭敬,比如泰國是一個佛法很流行的地方,游客也很多,而因為泰國是一個佛國,紀念品上常印有佛像,例如賣調羹紀念品,也有佛像印在調羹上面。然後游客就把佛像放在嘴巴裏面咬一咬,乃至於餅乾、糖果上面,也把佛像畫在上面,皈依三寶的弟子,就把佛給喫進去。這些都是促成別人造惡的助緣,我們千萬不能做這種事。
談了惜字問題,又牽涉到一個實際的問題□就是現代報紙、雜誌一大堆,要放在哪裏呢?我們總是隨緣儘分,盡我們所能去勸解別人,然後自己慢慢的身體力行。然而現在有很多的外道,乃至一些算命的,以佛的名義,印了很多有佛像或佛字的宣傳單,也有印在報紙上發行,那數量更是可觀,這的確是一個棘手的問題。有人說可以學古代作風,把那些字紙收集起來,好好的把它焚化,然後把灰放在乾淨的地方,或是丟在海里,或埋在地底下。可是當你想照著去做的時候,又有人說焚燒是製造二氧化碳,會消耗氧氣,那地球就這麼一點點氧氣,這麼一來,豈不是把我們生命的資源又浪費掉了。所以不燒也不好,燒了又不好,那又怎麼辦?這是非常實在的一個問題。我們現在要做許多的事情,如果在這種小事情上花這麼多精神,你還要不要做事情?一個問題都解決不了,跟著後面又一個問題,到最後的結果是□一籌莫展。
現在這問題要這樣看□假定沒有正確的方法,一定會走上一籌莫展的這條死路,但是反過來看另外一面,我們為什麼會感得現在這種時代的業,是因為以前造了種種的惡業,現在對我們最好的事情,就是淨罪集資,可是像我們現在的條件,要淨罪集資真難,然而反過來看,現在這個時代叫「時大」,如果我們真正的能夠振奮起來,做一點事情,效果就完全不一樣。這時候你的心情就會振奮起來了。所以剛剛顧此失彼的問題,現在不必去顧慮很多,然後隨緣隨分,能做到哪裏,就盡你的力量去做,以後總有跟你相應、志同道合的人。一個人做不到,就兩個人做,兩個人做不到,就四個人去做,總是要有個立足點,作為下手處。佛法就是這樣,整個的《利器之輪》,也是在告訴我們這一點。我學廣論二十多年來,鍥而不捨,現在居然有一批人,做了許多別人絕對做不到的事情。例如有機無農藥耕作的事情,這是世界性的問題,連政府的力量也做不到,而我們這些外行人居然做到了,所以問題始終是你用什麼方法策勵自己,這才是真正重要的,整個的《利器之輪》都在告訴我們這一點□從一邊看,是焦頭爛額,走投無路,從另一邊看卻是前途無量。唯一的關鍵在要把握住正見,要能忍得住,衹要找到了這一點,這些問題就會慢慢的轉變過來了。
偈二十一□
事悉不成心煩憒,
系因障難正行業,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應盡斷障難行。
我要做的事情,老是辦不好,或是辦得不稱心,心裏就很煩躁。這是什麼原因?是利器之輪迴到我們身上!這一偈的特點在講心煩意亂,總感覺得很深的挫折感,好像樣樣事情,不管大小,都不稱心。比如說,寫文章,正寫得得心應手的時候,忽然有個人進來了,或是電話響了,而當沒有干擾的時候,你便咬著筆杆,腦筋一片模糊,偏偏那時候,就是沒有人來找你。我們會遇見各式各樣的這種事情。老師就說了一個笑話□有的時候,坐得實在不耐煩,就覺得肚子餓了,便去煮茶(西藏人都是喝茶和喫糌粑),結果水又老燒不開,便怪誰放這麼多水,可是又不倒掉一些。就像這種情形,其實不一定是什麼大事,可是當我們遇到心裏煩躁的時候,會發現周圍沒有一樣事情稱心的,而且會覺得周圍的人,都在跟你搗蛋,這是什麼原因?是利器之輪迴到自己,原因就是我們以前常常去阻止別人,障礙別人,或明或暗地搗亂別人。
我們是不是一定不可以阻礙別人呢?有一件事情是可以阻礙的,就是當別人做壞事的時候,我們可以阻礙,不過要很小心,當我們去阻礙他的時候,我是懷著什麼心?這個很重要。其實阻礙別人做壞事這件事情並不難,世間人都做得到,父母阻止小孩做壞事就是如此。當然這件事情跟阻礙人做善事是完全不一樣的,阻礙人做善事絕對會遭來如前面所說的很惡劣的惡報。但阻礙人做壞事時,對於學佛的佛弟子還要有一個基本的條件,就是當做這件事的時候,心理至少是無記心狀態,實際上應該有的是□善淨意樂,即我看他這麼做,對團體以及他自己不利,因此我阻止他。我們做事情,常常到後來都會養成習慣,在法人事業裏做的事情,就算我自己有惡心,可是因為這件事情本身跟佛法僧三寶相應,還是會有利世間的。現在也許我正在做有利世間的一部分,這是出於我的習慣,可是碰到別人跟我不相應,我心裏面便以瞋心隨順著自己的意樂,找種種理由說對方不行,雖然你是阻止人家做壞事,但這種意樂我們應該注意,也要淨化。而且如果這樣去做,我們會常常為自己的惡意找藉口,這是非常糟糕的事情。
這個偈頌本身我很簡單的講過,整個《利器之輪》講的內容都是我們眼前生活當中可以遇得見的,或是從外面事相,或是從內心精神方面,不管從哪方面講,遇見這種根本問題,就是利器之輪,也就是說以前我們造了不相應的業,現在這個業回過頭來感果了,使我們也同樣遭遇這種困擾。因此在這一種情況之下,我們千萬不要迷在外面事相上,跟著繼續造罪,然後增長煩惱,輾轉相應下去。我們應該在此認識到,既然是業,造業最重要在意樂,意樂的中心是我愛執,所以所有《利器之輪》講的事情,都有個特別的對治,就是從觀念上找到問題的中心在我愛執,然後每遇見任何一件事情,都希望藉外面不如意的狀態對治自己的我愛執。修行本身最重要的一個特點是知苦,以我們現在的情況,假定我們條件夠,可以馬上修無常苦空,那非常好。可是現在我們的緣還不順,現實環境又有許多困難,像這種無常之苦,無常苦空,要花很多時間去思惟才修得成,而《利器之輪》能讓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當下就把過患轉為道用,所以它是一個非常殊勝,非常善巧的一種方便。不過這始終有一個特點,就是我們千萬不要在文字上面轉,我們的文字習氣已經太強了,大家在心裏上要努力去做這件事情。
偈二十二□
任所作為師不悅
實乃陰違於正法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於法少背違
「任所作為師不悅,實乃陰違於正法」,這是相當重要的一點,特別是我們現在學了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,漸漸瞭解整個佛法的教授中心,是在依止自己的老師,這點非常重要。現在你去依你的老師,可是不管怎麼做,老師就是不高興,為什麼?就是以前我們跟隨師長的時候陽奉陰違,表面上做的是一套,回過頭做的又是另一套,我們最容易犯這一點。其實一般人都會犯的,衹是程度有不同。但是世間跟佛法畢竟是兩條路,若要學習佛法,想真正步步深入,老師尤其重要,所以上一偈子曾經談到「誠敬」。「誠敬」不是做給別人看的,而是完全做給自己看的。對於老師的教誡,你點頭稱是,也做得非常好,可是當老師不在時,你做的又不是那麼一回事情,跟他的教誡並不相應。《廣論》上面也告訴我們□發了菩提心以後,有一個黑法,如果犯的話,來生就會忘失菩提心,這黑法就是諂誑。發菩提心是何等艱難!好不容易發了菩提心,如果這種毛病不改,來世仍會忘失菩提心的。
老師說他做學生的時候,覺得他的老師脾氣很好,老師怎麼侍候他,他永遠是高高興興,歡歡喜喜的。後來老師離開,換了一個人當侍者,他是老師的同學。老師同學當侍者之後,老師就覺得他的老師脾氣變了,一天到晚發脾氣,一天到晚罵那個同學。老師注意到,那個同學並不見得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,而老師罵他的時候,他總是說□「是、是……」從來也不還口。老師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,後來學了利器之輪,便注意去觀察,發現那位侍者就是有宿生帶來的餘習,在人面前是一個樣,人背後是一個樣;或者當面跟你這樣說,可是心裏面不是這樣。如果仔細反省,我們也常常會犯這個毛病。有的時候,我們這樣做是因為面子問題,有的時候是已養成了習慣,那時候我們就要仔細去檢查。因為學佛要想走上去,師長的攝受是一個絕端重要,不可缺少的條件。現在你跑到老師面前,怎麼做老師都不歡喜,都罵你,你怎麼去依止他?就算你罵不退,也衹有被罵了一輩子,如此而已。所以我們要學誠敬,從自己內心做起。儒家講的「仁」,跟佛法講的道理,都是從內心這個特點上出發的。欺騙人很容易,欺騙自己就非常麻煩,而且這個習慣養成以後很難改過來,所以在這種地方我們要注意。其實我們絕對沒有想要欺騙自己,衹是被無明所使、所欺,這才是我們最可憐的地方。
偈二十三□
盡遭有情乖倒時
因昔藐視慚愧法
惡業利器回轉己
不應之行恥慎行
這偈是說□我們經常遇到周遭人的責怪,有時候,就算我們是誠心誠意的對待人家,也得不到好報。這是利器之輪迴向我們,而我們以前是造了什麼業,會產生這種狀態?就是無慚、無愧!慚與愧在修學佛法當中是絕端重要的,所以《佛遺教經》裏,世尊親口叮嚀我們□「慚恥之服,於諸莊嚴,最為第一。」如果我們有這個善法,所有的好事情都出來了,這個法消失掉,所有的壞事情都會跟著來。理直氣壯、大言不慚的人通常是不會有慚愧的;還有一種人不會理直氣壯,可是不慍不火給你一個相應不理,也是無慚無愧。現在我們來看自己,如果我們因地當中,沒有慚愧,將來就會遇見這種事情□就是經常會遭到旁人的不滿,乃至於很認真地做,結果也沒好報。
無慚無愧是什麼樣的狀態?怎麼會產生無慚無愧?世間的我們先不談,修學佛法的這個圈子裏,最容易引發無慚無愧的便是得少為足,得少為足使我們像喫甘蔗皮一樣,是我們最容易犯的毛病。《瑜伽師地論》當中特別告訴我們得少為喫障礙很多,羅漢尚且要為得少為足而後悔,我們現在差羅漢差了十萬八千里,更要看清楚這一點。得少為足會引發無慚無愧,對我們傷害最大,在學佛路上會不斷地出現這問題。慚愧是怎麼樣的行相?慚愧的時候,內心的心理狀態是一樣的,就是自己覺得不行,自己覺得不對,對自己的心行厭捨,羞愧、羞恥而要力求改善、增上。所以《了凡四訓》講到改過之法,真的要改過,慚愧是必須要的一個條件,不管是世間法或佛法,都非常強調這件事情。中國古代儒家說禮、義、廉、恥國之四維。如果這個人有羞恥之心還有可為,如果連羞恥之心都沒有,那就無藥可救了。所以前面說有人大言不慚固然不可以,而很多人不慍不火,也許你覺得這沒什麼不好,可是羞恥之心已經喪失掉了,這種人也就失去了能夠增上的特點。所以在內心上策勵自己改善,這個力量就「慚」與「愧」是一樣的,不同的是「慚」是從自己這方面去看,而「愧」是從外面來看。這又是什麼意思?我簡單說一說□譬如學了《廣論》以後,如果慚愧的話,就是□我學了廣論千萬不可以觀察別人的過失,應該自己努力,策勵自己;反過來如果不慚愧的話是□學了廣論,覺得那些沒學的人,懂得什麼東西!所以同樣學了《廣論》產生的效益可以完全相反。也許你講的沒有錯,沒學《廣論》之前,所學的佛法,實在是抓不到頭,現在學好了,瞭解了理路,覺得很高興,你或許比那些人高,但是這跟廣論的教義是不相應的。所以「慚」是從自己內發,覺得我不可以再做種種不相應的事情,或是覺得學了佛了,應該怎樣又怎樣,這種狀態都是從自己去看的。然後,「愧」是這種情形□我現在學了佛法,周圍的人對我有這麼多的期望,或者出了家了,就想□我今天出了家,如果不好好做,怎麼對得起我的父母、我的師長呢?所以由外面的境來引發自己知羞恥,提陞自己的叫「愧」。這就是「慚」與「愧」的分別。
有一次老師還特別叮嚀一件事情,我聽了覺得非常歡喜。老師說□做一個老師有很多弟子跟著他,在這種情況之下,老師應該以身作則,就算他樣樣精通了,可是為了要帶這些學生,他還是必須身體力行地實踐。我自己重新溫習到這裏的時候,想起老師的話真正感覺到又慚又愧!我願意將這點跟各位共同來勉勵。可是我們常常學了《廣論》道理以後,便要跟人家比,覺得人家不行、不懂,我是學《廣論》的,《廣論》多好多好,這其實已經走上無慚無愧之路了。假定我們在因地上面,造了這樣的一個內涵,我們將來會感得怎麼樣的一個果報呢?就是如前面講的□做什麼事情總是跟人家不相應,換句話說就是無論到那裏總會跟別人合不來,乃至於彼此間交相指責。我們都會遇見這種情況,如果不講佛法,世間本來就是這樣一個狀態,可是拿佛法來衡准,這件事情變得非常重要。這《利器之輪》是佛法當中的精要,但願我們能夠用它來好好地提陞自己。那麼平常就要戰兢惕勵。像《了凡四訓》裏的袁了凡先生以前是悠悠放任,後來袁先生以及《俞淨意公遇灶神記》裏的俞公,都變成戰兢惕勵,雖在暗室之中,還是戰戰兢兢,一刻都不放鬆地行善。當我們真正有慚愧心的時候,心裏會有一種很強大的策勵力量,這時候放逸心一定不在。放逸是一切的惡法之源,一放逸所有的惡法都跟著來了。在修學佛法過程當中,精進是所有善法當中的根本,而放逸正是相反,慚愧則是善法裏一個重要的防護。
偈二十四□
諸眷□聚便厭離
實因劣習四方彌
惡業利器回轉己
待他宜有美性行
自己有很多眷屬,從子女、夫婦,乃至於普通一般團體當中的朋友,本來好好的,但是過一些時候慢慢地眷屬都離開了,然後彼此間相互厭煩排斥,這是什麼原因?這是以前因地當中自己做了壞事,然後把壞事移罪於人。如果因地當中造了這種惡業,這世你周圍很要好的人,會突然跟你產生非常嚴重的排拒,那是非常大的痛苦。世間很多家庭不和睦,本來家是享受天倫之樂的地方,可是現在家是一個阿修羅聚會之處,大家吵得天翻地覆,就是以前造了過錯,並且移罪於人。
老師講一個故事□佛在世的時候,有一個比丘修行得很好,自己跑到山洞裏精進用功。有一天因為他的袈裟穿久了,顏色都褪了,所以他要重新再染。那一天他撿了一點柴火,把衣服加上染料,放在鍋子裏煮。同一時間,山下一群牧羊人正在找一隻羊,在山區裏怎麼找也找不到,而山裏邊只看到這個和尚,他們想□「這個和尚應該不會偷羊,但是沒有別的人來啊?」最後兩個牧羊人代表就跑去問和尚有沒有拿那只羊,這出家人說沒有,(印度出家人是不喫素的,人家給什麼,就喫什麼。)兩個人看見和尚正在煮東西,就問和尚鍋裏煮什麼,因為袈裟很大,所以用一個大的鍋子在煮,和尚回答說他在染衣服,結果打開來一看,兩人看到鍋子裏是羊皮,除了羊皮以外鍋子裏面都是血。兩個牧羊人就跑到山下去告狀。縣官就把他抓起來,問他有沒有偷羊,他仍辯說沒偷,就把他又打又揍,並把他關起來。因為關了很久,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情,結果真正偷羊的人,心不安起來,最後心裏愈想愈不安,便去自首。這下那個縣官麻煩了,他已經把比丘抓起來烤打,而且還關了很久,縣官不曉得怎麼辦是好,有人教他去問佛陀,大家就跑去問佛。佛說□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在山裏偷了別人一隻羊,偷了羊以後還賴掉,然後嫁禍於人,害別人受了很多冤枉,喫很多苦頭,但是他愈來愈不安,也就自首了,後來還認真的修學佛學,這個人就是被冤枉的比丘,因為前世造了嫁禍於人的罪,現在業感果了,所以會遭到這樣的問題。不過這比丘很幸運,前世他雖然嫁禍於人,後來因為聽見佛法,自首而且懺悔,雖然這世遭拷打、被關,後來他還是證果了,我們有沒有這樣的幸運?很難說喔!通常這種業會和後世的業輾轉的纏在一塊,在《生命不死》這本書裏提供很多這種例子。
以前我們學過「觀業忍受」,就是想□既然苦果是業的話,內心自然安忍下來。「忍」是一種高度的智能,不要把它看作是忍耐而已。而我們怎樣忍?並不是說我硬吞下來,而是以智能從內心上完全的把煩惱化解掉。現在這地方不但能化解掉,而且能轉過患為功德,這一點對我們非常重要。
當我們真正瞭解每一偈的內容以後,最主要的是我們在日常生活當中去體會、運用。每偈彼此間有交叉互通,任何一個偈頌你都可以好好去用,在日常生活當中去觀察。觀察是用心來觀察,觀察完要回過頭來反照我們的心,比照一下以前我們遇見事情時候的心態,和學了《廣論》、《利器之輪》之後,如何用這法鏡來照我們的心,兩相比照,然後從法鏡當中把心上發現的污點慢慢淨除。現在《利器之輪》要我們淨除的中心點,衹要我們把握得住,一生將是受用不盡。
剩下一點時間我想談關於日行一善。不管我們碰到什麼境,我們隨時提起這是《利器之輪》回到我們身上來,大家記得要常常把利器之輪擺在心上,如果我們能把握這個重點去做,原則上善行不會困難。當然還要有很多輔助的條件,然而衹要我們自己不放棄,並且確信三寶決不會放棄我們,我們就能做下去,這是很重要的因。所以現在覺得做善行很困難,有一段時間覺得走不上去,這是必然的現象。通常我們開始做善行,前三個星期很好,到三個月、五個月就不一定行了,三年、五年更糟糕,這是時間的問題。因為剛開始時自己還在摸索當中,摸索時興趣還在,等摸熟了以後,第一個問題是新鮮感沒有了,第二個問題是開始實踐覺得困難都呈現了。這就像我們學開車的時候,當快要會的時候,我就放棄不開。我們常常就是這樣□學了一樣東西,當要去利用它時,有太多情況使我們停下來。所以我建議大家,慢慢的繼續做,我自己也在做,不同的是我始終沒放棄,有的時候會停一段時間,過一些時再提起來。可是做一段時間後,看看以前走過的路,很明顯的能看得出進步,所以後面很多事情的成長便都是靠這樣的一個經驗,有了做下去的動力。我們現在既然已經體會到這條路是我們必學的,放棄掉了以後也沒有路好走,就要堅持下去,而這成敗的真正關鍵在三寶。我不多說了,你們好好去體會。
偈二十六
病障水腫折磨時
濫耗檀施習染故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遮信施奪等行
我們經常會有一些病痛,說大也不大,常常衹是小病,可是麻煩的是修行的時候,這病痛常會影響我們修行,這是利器之輪。這個毛病的原因是以前出家受人信施卻不能如法持戒。別人是以非常清淨心來供養,但是我們卻沒有跟他相應的清淨意樂去接受。這時候雖然不算破戒,但是仍有缺、穿、漏等守戒不圓滿的層次。通常情況,破了戒非墮落不可,根本談不到修行,再不然也有可能墮落了以後再回來的時候餘報還在,出家修行的習氣還在,如果這時再出家就會產生這種小病小痛的現象。
也許有人看了這偈頌覺得修行這麼難,就不敢出家。你們如果不想出家,我也不勸你們,不過我們要瞭解一個事實□假定不出家日子會很好過,我是第一個不想出家,即使出了家我也要還俗。而事實上不然,很多經論都說□出家以後,不好好持戒才會墮落,是我們自己要墮落,佛難道希望我們墮落嗎?所以兩者(出家墮落和在家享樂)比較起來,寧願選擇出家而可能墮落,因為種了出家的因將來總有機會走上去。所以平常我們看這個問題的時候,要全面去看,如果斷章取義只看一部分,往往會走偏。因此經論上告訴我們□熱鐵丸吞下去會傷你的喉嚨、傷你的腸胃、乃至於送了你的命,可是不一定會把你送到三惡道去;但是如果出家破人信施,不但要下三惡道,還會斷掉解脫慧命,這是很嚴重的事情。
現在對在家居士來說,到這團體來做義工,我們盡心盡力、希望能夠力爭上游,我們的行為會影響非常深遠。雖然會很辛苦、很麻煩,但是因為我們現在是「時大」,衹要我們用心,馬上就會現出正面的影響,這一點在慈心事業已經很明顯的現出來了。因為我們有這麼多的同學,學了以後能夠如法的去做,雖然僅僅做到一點點而產生的效應卻很大,的確令別人驚訝!這情況使我們走上去的人產生信心,相信衹要去做,效應就會出來。而圈子以外的人,看見了會仰望,因為仰望也會進來,這個影響留在世間,佛法住世就靠這個力量。所以一件事情,我們可以看兩面,壞的那一面我們絕對要看,看了以後就要防範它;好的那一面我們更應該看,看了以後可以鼓勵我們。
偈二十七
傳染疫疾忽纏身
因昔違損於誓言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斷離不善業
前面一偈是說□我們常常會生一些病,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但是要修行的時候,它又能阻止你,原因是因為修行的基礎是出家、持戒,但在因地當中這些東西沒做好,所以現在麻煩就跟著你。而這一頌是說□我們好端端的,突然被疾病傳染,例如流行性感冒之類的,這個原因很多,在這裏特別是針對修行而言,指以前當出家人時對誓言、對自己的承諾有所違背。誓言在密教裏面我們稱它為「三昧耶」,阿底峽尊者要到西藏的時候,跟他的弟子約好三年要回印度,這個約定就是他們師弟之間的誓言,他們是非常重視誓言,絕對不能破的。我們常常承擔一個事情,可是到時候黃牛不負責任,結果就會碰到這種情況。除了佛法裏邊,世間法也是一樣,應該重承諾。
修學佛道不論是出家人、在家人,基本上共同遵守的是斷除十惡、廣修十善。每一尊佛出世所制的戒律,就是以此為最重要的基本精神,也就是諸惡莫作、眾善奉行、自淨其意的總則。這才是真正重要的福德所在。現在的比丘、比丘尼戒是針對事相,其中絕大部分是防護戒,是防範做錯的。譬如不准你看、不准你出去,因為你出去了以後心會亂,心一亂就不好好修行,所以把你關在寺廟。因為你看不見,所以你就不會做壞事,而周圍同行的人自然會勸你去做好事。因此我們佛弟子主要的誓言就是□「我是皈依三寶的弟子,皈依,是我自己要皈依的。」這也可以說是對自己的誓言。
偈二十八
於諸所知心迷暗
等閑輕棄正法故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勵修聞等慧
這幾個偈頌都互有關係,都是專門指修行而言。我們對於所學的,特別是佛法,心裏邊常常有疑慮,如《俞淨意公遇灶神記》裏的俞公,起初要做善行時也是非疑則惰,要做好事的時候,心裏就軟趴趴的,覺得這麼辛苦的事情該不該做?或者心裏對該做的事情疑惑而沒去做。平常我們學習過程當中也常如此□明明曉得應該這樣做,可是到那時候心裏就會產生這種心理狀態。為什麼理論上我們曉得佛法對我們這麼重要、這麼好,可是一旦修行就產生這種現象呢?那是利器之輪,我們以前積纍的這種惡習又現出來了,以致沒有辦法能夠照著佛經上或者師長、三寶指導的去做,一片模糊,最後乃至於走錯了。到底以前造了什麼樣的惡習?就是在修學佛法的過程當中,原本應該捨棄不相應的惡業,而認真地遵循出世間的佛法去做,可是實際上我們做的剛好相反,常忙著世間的事情,而捨棄了應該依照佛法去做。
這一點在現在末法時期是我們共同的業,對在家人固然困難,對出家人一樣很困難。平常我們講很多理論,要做的時候心卻沒有自在,我們沒有力量把握住它,偏偏這個心又跟著煩惱轉,我們就是這樣的一個狀態。這裏告訴我們這是宿業帶來的習氣,如果不斷除,它會始終把我們牽制得死死的。老師說□當我們做事情的時候,會有兩種心情,一種是為現世的利益;一種是為了佛法而棄捨現世的利益。理論上,修行的人,絕對不會去忙現世利益,可是我們現在偏偏捨不得現世利益,平常我們做事情的過程也是這樣,往往把世間利益放在前頭。將來這個習慣影響我們,我們心裏已造了這樣的業,你要想走學佛這條路,它便處處障礙你,然後內心當中不知不覺就會棄捨佛法或走錯方向,乃至於心裏一開頭就非疑則惰。
理論上我不要這樣,可是心裏卻猶猶豫豫的,這都是以前的餘習。怎麼辦才好?老師找出了一個比較完整的次第,也就是修學佛法的次第,如《瑜伽師地論》四個修學的方便□親近知識、聽聞正法、如理思惟、法隨法行。實際上講到聞思的時候,一定要有依靠的師跟友,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,我們也很幸運,在家出家都有可以依靠的師友。不過這都是宿生積纍的善業,衹是我們所積的善業不甚清淨,所以多多少少有一些問題。但是反過來看,我們非常幸運,末法的時候還有可以把我們救起來的,可以走上去的一個立足點。所以我們一定要趁這個機會,趕上最後末班車,這一班車如果脫掉的話,是非常可憐、也非常可怕的事情。
老師前面幾個偈子講得都很短,可是在這地方講得非常長,因此我們不但要依師,還要依團體。在家居士基本生活畢竟還需要,所以做事情的時候難免心裏就會想家里人怎麼辦?我覺得原則上我們要顧慮這個家,使家庭大致上沒有什麼太嚴重的問題,再全部精神放過來。這是一個比較好的辦法,我不主張唱高調說修行要放棄世間事情,然後真正去做的時候,心裏面卻被牽扯住,造了許多違緣,最嚴重的莫過於此。但願我們每一位同學都注意這點。
並不是出家人就沒有這個問題,我仔細檢查,我的問題也是完全一模一樣的□現在眼前有幾件事情要做,我到底先做哪一件?通常情況,常常是世俗的事情影響力較大。我們仔細去檢查就會感覺得到,像這種地方都要下真功夫才可以,絕對不是嘴巴講講而已。進一步來說,如果我們下功夫的話,絕對會產生效應,你自己也會看見。依我個人來說,當我提起心力來的時候,正面的效應會戰勝,如果不提起來,就輸掉了,就像拔河比賽一樣。不過修行這一件事情絕對不可能在三、五載之內有一個決定性的影響。畢竟像善財童子在一生之內圓滿曠劫之因,是非常少的,何況善財童子在因地上已集了多少深厚的資糧。因此我們現在主要就在集資糧,而在這過程當中第一點我們要懂得怎樣有所依,即依止善知識。親近善知識包括佛、法、僧三寶在裏頭,一定是跟這三樣相應的才是真正的善知識。然後再好好的聽聞,譬如對《利器之輪》要多聽,多去思惟,這對我們有絕對的影響。我們最犯忌的就是前面幾個偈子都覺得很相應,可是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套,如果這樣的話就完全走錯了。真正重要的是把聽的道理如理思惟,然後聞跟思要放到一塊兒去做。但是我們仍在不知不覺當中被私心所使,不知不覺走上錯路,而且常常自己覺得腦筋好,神不知鬼不覺的成就了那樣一個事業,最傷害自己的莫過於此。我們不會損害佛法,佛法也是被損害不了的,而我們損害自己、損害周圍的人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,損害了以後最痛苦的還是自己。如果好好的讀《利器之輪》就會看見這點。
看清這一點以後,我們就不敢亂來了。所以「聞」、「思」彼此間的切磋琢磨;乃至於前面老師所講□不要面孔上做得很好看,然後裏邊出岔,寧願表面很粗魯可是很實在,都是從這基礎上講的。我們很容易做一個面面俱到,讓人家感覺很好的人,可是在佛法上你要想跨上去的機會會很少,所以我們要做一個很實在的人。在這個團體當中做久了以後,大家自然而然就會建立很好的關係,很好的信心,彼此間大家會產生良好、互相增上的緣。如果跟鳳山寺的法師接觸,你大概有一個感覺,覺得鳳山寺的法師都不通人情事故,而好也好在這裏——平常人與人之間那種花招可以減到最低限度。這在世間法是行不通的,我們一定要說很多好話,說了半天義理跟意趣又何在?也不知道,你要去摸透對方的心真辛苦啊!僧團可貴之處就在這裏。不過我並不建議你們在家居士要像這樣,就如辦學校一樣,如果僧團法師去當幼稚園的老師,那幼稚園就要關門了。如果辦的是小學或中學就沒關係,學生都已經熟悉了,不會被嚇跑。所以要一步一步來,這原則大家要知道,這樣我們才可以漸次改善、增上。透過了前面頌偈,親近我們應該親近的,然後應該聽聞、思惟,然後呢?現在我們還沒有到真正修的時候,本來修是修定、慧,我們現在聞、思以後重點在「戒」,這是很重要的。然後要告訴自己□以前我在這上頭有一些問題,所以要注意,現在我們參與這個團體是不為世間名利的,因為這樣的關係,所以聽聞佛法,聽聞了以後不再是口耳之學,還要如理思維。思惟法語的時候,千萬不要依文解義,不要師心自用,這都是非常重要的幾個根本原則。平常我們去依止,其實都是依止自己,這樣對我們有什麼利益?我們現在求的是出世的無上利益,如果你世間放不下或者看不透,一定會被這東西覆蓋、淹沒。如果我們能夠一步一步、慢慢的照著這樣的層次去深入,就很好,現在有很多人積極修行,但是他再怎麼修,如果這個難關不能克服,便始終爬不上去。
偈二十九□
行法每為困眠覆
因於正法積障故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為法勤苦行
這又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。這個偈是說□我們不修行則已,一修行就眼睛睜不開。我曾經遇過一個人,一聽經就昏昏欲睡,他自己非常好樂,可是一修行就覺得疲倦難擋,可是不談佛法就精神百倍。在座很多人有帶研討班經驗,常常我們在講的時候,講得別人都睡覺了,自己還是精神百倍;可是聽法的時候,聽不了十分鐘,眼睛就睜不開了,即使瞪大了眼睛聽半天,也不知道對方說些什麼。我自己聽法的時候也會有兩種情形□一種是聽了非常歡喜,聽的時候精神非常貫注,所以聽完很入神的話,晚上一定睡不著覺;有的時候聽得不入神,聽完了以後便像被催眠一樣,回去正好睡覺。這是利器之輪,那是什麼原因會產生這樣的情形?就是我們以前弄髒了三寶。
常常我們晚上睡不著很難受,就想念佛好啦,讓念佛像催眠一樣,念念就睡著了,覺得很好,再不然念六字大明咒,然後念睡著了。因為我們把這最珍貴的聖號當做催眠的工具,當然一遇見法自然睡眠就來了。如是業如是果,非常嚴重,這一點我們平常要小心一點。有時候晚上腦筋裏面還是在念佛,沒關係,我們並不是刻意要把佛號當做催眠一樣。如果為了使你睡眠睡得很好,像《廣論》上面告訴我們悎寤瑜伽的修行要四種資糧□密護根門、正知而行。修習悎寤瑜伽,一種是睡的時候光明想,一種是睡的時候持著佛號,雖然睡著了,可是念頭相續仍舊與法相應,如果你是懷著這個念頭睡去,我非常鼓勵,可是你因為睡不著,希望念念佛睡著,千萬不要做!除了這個以外,就是平常我們不尊敬法或者任意弄髒它,所以以後一碰到這個法,困難就來了。
偈三十□
愛著煩惱極散逸
生死無常過未習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猛利策厭離
平常我們的心都是散亂的,並且歡喜放逸。歡喜散亂、放逸要以佛法來衡量,我們才能瞭解其中特點。《了凡四訓》的袁了凡先生說他以前「優游放任」,自從遇見雲穀法會禪師,聽了他的教誡之後,心裏就有「戰兢惕勵」的現象。我們看看自己有沒有戰克惕勵的狀況,如果沒有,就是「散逸」。仔細想想,這是不是我們一般的狀態?你說你也有積極認真的時候,可是是什麼時候?你說去上班、賺錢的時候,而上班在等車時卻爭先恐後,惟恐被落到後頭;或者工作上有什麼利益當前,就瞪大眼睛要與人爭,除了這種時間以外,忙完以後,就是享受的心態,認為忙完了應該享受一下。這在佛法就是「散逸」,這一點若不透過佛法的教誡,我們根本不知道。現在我們將佛法與世間一般想法比較,就能體會這特點。所以這一偈說平常我們喜好煩惱,喜好貪瞋癡,因為世間就是這樣想□平常忙了半天,喫好一點、穿好一點,享受一下有什麼關係呀?因此這幾個偈子都是依修行來說。
我們修行時滿渙散的,精神集中不起來,但是做世間的事情卻是滿歡喜的。想去看經、聽經,心裏就是提不起來,而看電視、說笑話卻很來勁。這是什麼原因?是利器之輪。其實不僅如此,我自己現在漸漸在檢查,發覺就算我在看佛經,如果看我歡喜的,我看得很來勁,雖然這本書也是經論,可是其實我是把這經論看成閑書看,你們有沒有這個經論?如果有,要注意,這是我們對經論沒有恭敬心,久了就會養成惡習。
本來看經論有幾種方式,你可以以非常恭敬的心,而不用分別地看,可是內心當中誠敬到如親自面對佛陀一樣,然後你不一定要念佛的功德,可是要有無比的誠敬心,印光大師就建議我們誦經的時候以如此的恭敬而不要去分別。這我們做不到。再不然你要去閱讀的時候,就要認真的,慢慢的看。記得我剛出家的時候,我在看《華嚴經》,仁俊法師就問我□「你在看華嚴,很好,看多少呢?」我告訴他一天大概看兩卷,他很驚訝地說□「你看兩卷?」我覺得很奇怪,看兩卷有什麼不對啊?後來我問法師看多少,他說半卷,當時我想怎麼可能呢?但是因為我對仁法師很尊敬,所以我想他的話總有道理。過了多少年以後,我慢慢的懂了,如果你們非常認真,很恭敬且努力去讀經的話,半卷是太多了,除非你精神非常好。如果我們非常恭敬的去閱讀,很認真的去看,這樣我們絕對能夠受用。平常我們的習慣就是消遣,覺得無聊,怎麼辦?就看書、看經嘛!這樣看經和看報紙有什麼差別?本來緣著經和緣著報紙是絕對不一樣的,可是當時內心當中的效應是不是一樣?都是在消遣嘛!都是在浪費我們生命,而且我們對三寶經論褻瀆不恭敬,就這樣眼前得的果報並不是好的,為什麼會這樣?還是我們以前的煩惱習氣造成的,我們現在做事情的時候隨順著煩惱習氣,問題就在這地方。雖然畢竟將來你看了以後,這究竟的影響一定是不一樣的,這一點我們一定要很清楚。
有的人聽了以後,便會說我不敢看經了,前面我已經說過,也許你做完了以後會墮落,可是你不做的話,就能保證不墮落嗎?不墮落的話,你仍會以其他的方式墮落,現在我因這樣而墮落,還有機會回來,其他的方式墮落就沒機會來了。所以要反過來看,要將以前這種看事情的方式努力的改過來,這才是真正學到《利器之輪》的重點。老師也特別提到當我們碰見這種情況的對治,這個對治方法對在家居士有一些困難,對出家人也不大容易。平常我們所以會這樣,是因為我們欠缺了如法的緣念三寶,緣念無常輪迴苦,假定平常我們真的能觀無常,能觀輪迴苦,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。不過我們所以能夠觀輪迴苦、觀無常,還是要透過前面這一些道理,才能夠一步一步地改善,漸次的增上。
偈三十一□
任所行事皆挫退
業因果理昔輕毀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勤行忍等業
我們在世間無論做什麼樣的事情都會遇見種種的困難,儘管我們努力去克服,結果產生的效果是愈來愈差。一般來說,一分努力,就有一分成果。但像這一偈的情況,是你怎麼努力,也沒成果,不但沒成果,努力的結果是越來越糟糕。譬如□一個家庭,愈來愈衰敗。當然這種情況出世間也一樣有這種可能。老師說,有很多家庭孩子、父母大家非常努力去做,民間有一句話,「大富由天,小富勤儉」,是說大富大貴都是你的天命,如果勤勤儉儉,大的雖然得不到,小的多少會有一點,然而卻有這種情況□怎麼努力,卻也怎麼不順,乃至於家裏會愈來愈衰退。這個情況,可能發生在我們自己身上,可能很多人都有這種感覺,認為我盡心盡力的去做,怎麼做了半天,好心得不到好報呢?下面就說是什麼原因。這原因是因為以前我們親近了不應該親近的人跟事。修學佛法以後,應該跟三寶相應,可是我們接近的人偏偏不信三寶,譬如祭祠,我們應該供養三寶,可是我們卻供養神道,而且還非常認真,可是卻不會去供養三寶。因為這樣的關係,儘管我們也是很認真的去做,可是產生的效果卻是怎麼做怎麼差,而這最主要根本的原因,便在於我們違背因果緣起法則,我們不瞭解業果緣起的法則。
世間的真相,都是業果緣起。如果我們不能弄清楚這一點,做事情當然是愈做愈遠。特別是現在這個時代,科學是世界的趨勢,學科學的那些人,從一個角度看,對世間有貢獻,我們都體會得到。但科學的本質是完全否定掉業感緣起之理的,照這種情況去做的結果,豈不是愈弄愈糟?我們從整體的角度去看,事實證明了這一點。因此,我們可以深深的體會到這根本的原因,我們現在要去對治時便知道應該從那裏下手,還是對正法--業果的基本道理有正確的認識。從日常生活當中的因果,然後推的更深遠去看,依止我們應依止的三寶,應依止的人,應位止的事情去做。譬如種植無農藥蔬果這件事情,現在很多人總覺得不用農藥簡直顛倒!那麼他所做的這件事情,是不是根本上有錯誤。難怪他怎麼做,怎麼不順利,因為假定用農藥,眼前好像種的很順利,可是到最後,把自己生活的整個大環境毀掉了,我們根本沒辦法挽救的後果就出現了。
偈三十二
雖勵奉侍未酬償
因於邪方有系望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遮返邪方類
有些人遇見困難,想要改變,便認真地懺悔、禮佛,乃至於修行,結果,懺悔了半天,也不見效果;求神拜佛,病也好不了;這也不好,那也不好。其實像這種情況我們自己身上都發生過,不要說不信佛的人,有些人就是信了佛,乃至於請了摩尼丸,別人說很有效,而且我也很誠心,人家喫一粒,我喫三粒;人家拜佛,我拜得更多,可是病不好,事情也沒好轉。這地方主要的是指禮佛懺悔、修行沒效而言。這主要的原因在哪裏呢?因為以前我們在因地上信了不信
的鬼神,乃至於受了這種概念的影響,對三寶違緣比較大,所以這一世就算真心做,但是不一定馬上能產生效應。還有一種可能,就是以前這種等流習性還很強盛,自然而然現在雖然是拜佛,但衹是因為一時遇見一些苦難,內心當中並不是真正的相應,所以也產生不到應有的效果。
《金光明經》這本經最主要的就是懺悔業障的內涵。在〈滅業障品第五〉裏說□善男子有四種業障,難可除滅,哪四種呢?第一,於菩薩律儀犯極重罪;第二,於大乘經心生毀謗;第三,自己的善根不能增長;第四,貪著三有難出離。由於這四種原因所造的業障很難懺悔。所以不要說我們懺悔的時候,心裏不夠紮實,就是連最基本的皈依,都皈依不起來,那時候去拜佛、懺悔,能懺悔得起來嗎?就算你有皈依,如果宿生造了這種重的罪障,今生修行不一定能夠把它清除掉。也許你覺得你沒犯這四種,覺得自己好像是菩薩,其實我們並不一定真正受菩薩戒,因為菩薩戒有無比的功德,而我們根本沒有這個功德。就算第一條不算,你說□我對大乘經典好像並沒有毀謗嘛!是,表面上看,通常情況之下,我們不會犯。可是深一層去看,實在很難說。特別是我們修行過程當中,有沒有曾經因為兩個人見解不一樣而彼此有爭論?往往我們在彼此有爭論的時候,表面好像是針對這個人,實際上我們心裏面所排斥的是法。如果仔細去看,我們經常碰見這種情況,我自己深深感覺到以前造了太多這方面的惡業。因為以前我喫過很多苦頭,念過佛,參過禪,也學過教,所以轉了一個圈子,等到我一旦遇見宗大師的教法以後,心裏除了高興之外,已經覺得以前這些根本錯了,不知不覺當中也否定了,排拒了大乘的教法。這是我以前的錯誤,我也看見我周圍有不少人同樣犯這個錯誤,我們很多同學就會犯這個毛病。
我有一個很深的印象,因為我曾經有一段相當長時間念佛,後來瞭解到這種念法是在浮想心當中,手裏撥念珠,心裏念幾句「阿彌陀佛」,以為這樣就可以了,其實根本去不了淨土的。實際上這是我自己的錯誤。念佛的法門當然好,如果不好,世尊怎麼會說呢?所以我後來很懺悔自己的行為。可是那時候懺悔不得力,只會怪罪別人,連帶的對淨土法門就產生自己不應該講的話。以後我看見別人,也有同樣的情況。
我曾經碰見一個人,他很虔誠地念佛,不過他跟我犯了同樣的毛病。他聽見我講的以前的錯誤以後,非常感動,就想勸他的朋友。便邀朋友一起到我這裏來,希望我把這錯誤的經驗告訴他朋友,以免他們繼續犯這種錯誤,而我自己也覺得滿歡喜的。結果他朋友來了以後,第一件事情就告訴我□「對不起,你別想說服我!」一開口便是滿口的火藥味,我一聽就不再開口了。之後雖然有講幾句話,但是看得出來他排拒的心非常強烈,因為他說,現在是末法了,所以他心目當中,除了念佛以外,所有世尊的大乘經典一概抹殺。或許大家認為這位同學好可憐!可是我們回頭想想,自己也常常犯這種情況。
當我們在辦法會的時候,總覺得希望能夠在內心上有所提陞,而外相不必講究,假定精神提陞了以後,再輔以外相的至誠恭敬這是最好的。假定內心忽視掉了,單單在外頭做,這未免可惜了。所以我常勸勉同學,希望以內心提陞為主,然後外相為副。我覺得話已說得很清楚了,可是實際上很多同學覺得內心提陞不容易,也提陞不起來,怎麼辦呢?只好往外面儘量去莊嚴,更努力做外相的事,於是這次的法會道場,做得非常莊嚴,有人看見了,非常讚歎隨喜,有人看見了,反而皺著眉頭,覺得怎麼這樣子?這個很細微,雖然還不足構成對我們的傷害,可是因為我們這裏有修顯教的,也有修密教的,反正人家覺得好的東西我們就把它掛起來,以為莊嚴道場。結果有些人到這裏看一看,覺得你們不是念佛的,馬上掉頭就走;而修密教的人更是產生一種糟糕的印象,你們看得出來這是什麼心情嗎?如果我們仔細看,很容易發現,信佛的人,往往容易排拒大乘。小的方面,我們同學之間,如果兩個人意見不合,不知不覺對僧本身的和合就已經違背了。而且,對他所宗的看法,不知不覺也會產生排拒現象。
大乘的心量應該很廣大,譬如戒律,小乘的戒法,因為各人相契的不一樣,所以有很多不同的部派,你如果是這個部派的,就不必學別部派的東西,因而往往各派互相不能融貫,乃至於有時產生敵對現象。世尊在這裏並不很嚴密的說一定不對,世尊曾說□這個像金子做的杖一樣,裂開來分成多少段沒關係,都是真的金子,你衹要抓到一段就好了。可是大乘不是如此,也許我們現在受的是梵網戒,他那一個地方傳的是瑜伽戒,但是你還是應該去學,因為你是大乘,大乘是廣學一切法,如果你學了大乘,還是執取我是這個,而排斥別的法,那你「大」在那裏?你大在我愛執!在這情況之下,你對大乘經典便是心生毀謗。所以這個我愛執是非常細微的。
對於第三「自善根不能增長」這一點,也是很不容易。最基本的善根是什麼?如果自己對佛法的重心——出離心不能發出,不能放低我愛執的話,這「自善根」是不可能增長的,既然不能增長,你做很多佛事,就有效果了嗎?然後第四點「耽著三有難出離」,正可以說由於我愛執的作祟,儘管我現在懺悔、禮佛,可是內心深處還是存這樣的動機,所以效果自然現不出來,這就是利器之輪啊!
現在學了《利器之輪》以後,在平常生活當中,遇見境界的時候,我們可以說,這是以往造的業所感得的果。進一步來說,為什麼有這種業果出現?這業果內在的根本原因在我愛執!也就是說因為我愛執,所以造這種業,造了這個業,所以感這個果。今天感得這個果,對我們是一個最好的警策,我們正好努力,這就是「逆增上緣」。其實不僅僅是佛法很強調這一點,《前世今生》這本書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則,就是所有真實的智能都是要在實踐當中增長的。實踐過程中,特別是我們遇見實際上的困難,去克服困難的時候,這才是真正的增長智能與經驗。世間、出世間講的都一樣,不過世間講的是以隨順世間人的一片大無明,根本不談。我們現在不妨拿聖賢告訴我們的話來說,《孟子》說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空乏其身……」為什麼要這樣呢?「動心忍性,增益其所不能!」我們現在樣樣都希望順利,樣樣合我胃口,如果不合我胃口,一遇小事就生悶氣,大一點的就發脾氣,這注定他根本不是一個才,也當不了大任。《孟子》還說□「禹、舜皆發於畎畝之中。」古代的大德,發跡之處都是在看起來很普遍,乃至於很貧窮的家裏,遇見種種困難出來的。最後有一句話「內無法家拂士,出則無敵國外患,國恒亡。」這就像我們僧團當中,沒有如法執行,告訴你這個不對、那個不對,佛世時很多地方,阻止你這樣做,告訴你那樣不行。所以如果裏邊沒有好好勸勉你的人,外面(以世間來說)沒有敵國擋在那裏,這樣的情況,國家一定衰亡。世間尚且如此,何況是修學大乘!
小的時候所接觸周圍的人,不論有錢也好、貧窮也好、種田也好、念書也好、商人也好,對弟子絕不會他要怎麼,就怎麼。因為傳統的習慣都是屬於聖賢的書籍,所以對子弟的教誡都是責令子弟應如何如何,現代不是,小孩長大,父母把好東西統統給他,小孩要什麼就有什麼。我還聽見一個真實故事□有一個女居士,早上起來忘了叫醒小孩子,小孩晚起就大發脾氣,媽媽居然還要對兒子賠不是。然後,父親就告訴當媽媽的不要去理他。大家可能會說這父親學佛學到家了,修養真好。可是我小的時候,如果遇到這種情況,哪敢發脾氣?假定發脾氣,馬上被打一頓,因為起床是你自己的事情,還要別人來叫你。起不來,還要發脾氣!現在一般家庭都是這樣,所以我覺得這整個時代每況愈下,邪見增上的環境就是這樣。所以前面說,凡是碰到這種情況,是什麼原因?現在已經完全是非不分,這是我們很嚴重的致命傷,如果這一點做不對,哪怕到時候禮佛懺悔,因為業太重了,不一定有效!不過你們聽了這故事,並不是回家以後要如此教你的子女,那一下子是轉不過來的,而且我們要瞭解這是共業,但是至少我們要盡心盡力,漸次去做,這使得我們自己能夠對法有正確的認識。同樣的原因,我們把我們學到的要隨分隨力推展開去,深的佛法固然要,基本的地方,也同樣漸次去做,否則現在我們僧團當中有比較高的標準,可是如果跟社會脫了節,等到我們這批人老了,後繼無人,那時候,我們學佛法也無從學起,這是一個很實在的問題。
所以針對這一偈所說,我們還是應該如法依止,這是根本。然後特別注意自己因為宿生依靠那些世間的鬼神,所以儘管眼前懺悔、禮佛,一時沒效,但是衹要我能堅持下去,還是能轉,業本來就是這樣!
偈三十三
祈求三寶願不成
實乃未曾深信佛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後唯依三寶尊
這一偈形相是怎麼樣呢?就是□我們努力的祈求三寶,求佛菩薩,求種種的願,我們也非常誠心,但是都沒效果。在中國是「家家觀世音」,我們常常看見寺院裏面,觀世音菩薩的旁邊,有一個對聯,有一句寫「有求必應」,可是我發現,我自己乃至於很多人,求了以後不一定有應,你們有沒有這個經驗?這一偈講的就是這樣。我們現在祈求,可是祈求了以後,覺得這個好像不行,這就是我們前世不信三寶、毀謗三寶所種下的惡業。我們可以比較一下,有的人的確求了不行,可是有的人,求了就會有感應。在很多祖師的公案裏,他衹要發願□「我不妄語,那麼我就應該怎麼、怎麼……」諸如此類的事,說了以後馬上兌現,而我們現在說了也不可能兌現的,求了半天也求不靈光,所以我們會說這「有求必應」怎麼講?實際上這是我們自己宿生的業重,還有,我們求的時候,也未必見得真正的如法去求。以前我在南普陀佛學院的時候,廣化老和尚一生就有很多不可思議的奇跡,他求,求了就應,這是什麼原因?這一頌就是說,假定你前生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佛弟子,也能夠很至誠恭敬的敬信三寶,祈求三寶,這一生來很快就相應。如果我們前世不信三寶,毀謗三寶,不要說想求而心裏面未必見得相應,就算我們內心上面相應,也不一定馬上行得通。既然我們相信業果的話,前面我們毀謗了三寶,欠了多少債,今天就這麼一碰就成了嗎?這是一個很實在的例子。
所以真正信佛的佛弟子對業果有了基本的認識以後,衹要有很堅毅的心力堅持下去,到最後一定有效果的。何況還有一種可能,我們雖然不一定有感應,實際上說不定是重罪輕報,你覺得不行的事情,確實把以前的惡業漸漸抵消了。所以我們碰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呢?現在應該謹慎的一心一意把淨信心提起來,至誠恭敬的祈求,慢慢自然會有進步,自然會有改善。
偈三十四
誓損惡障邪魔起
積罪本尊密咒致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盡除諸分別
當我們遇見疾病,乃至於病了以後引發殘障,或者是外面的傷害,使得我們殘障,主要的原因就是由於我們受了戒、發了願以後,沒有好好的堅守自己的誓言持戒,而招來非人干擾。這種情況是什麼原因呢?因為平常我們發的誓願,或者是守護的戒,如果不好好的守護,還有我們去供養佛像以後,沒有好好的尊敬弄好,弄髒了也不去管它。很多佛弟子無意當中,常常會犯上這個毛病。今天我跑到一個佛具店看見聖像好歡喜,請了一尊聖像回來以後,想想家裏沒有地方供養,便想辦法到處去送人。我送給你,實際上心裏面並沒有很珍視這尊聖像。我們自己檢查,有沒有這種狀態?還有我們現在常犯的□一聽見了佛就好高興,馬上佈置了一個供壇,將來發現要換一個地方時,心裏覺得這真是麻煩。大家想想,我們有沒有這種狀態?老師告訴我們,如果我們仔細去思惟觀察,可以發現我們很容易就犯這種毛病。
這個偈告訴我們,如果供了聖像以後,髒了也不去管,讓祂去,還有,譬如我們念「阿彌陀佛」或者「觀世音菩薩」,念了半天災也不消、壽也不延,到後來就不念了,如果這樣,麻煩就來了,我們有太多這種情況。《廣論》上告訴我們,寧願不要急急忙忙的去學、去做,事前要很認真地考慮清楚了再來,一旦你真正去從事這一件事情,就不要放棄。同樣的,我們對這一尊聖像不要今天很情緒化的,一看馬上要,然後請回來以後又隨便送人。送人還算不錯,有一次我碰見一個人,說要把聖像送到我們這裏來,我說我們這裏也沒有特別供奉的地方。又有一次,我打開大門一看,一尊聖像放在門口,我趕快把聖像請回來。這種情況,顯然他將來會遇見很大的困難,所以我讀了這個偈以後,有很多人說要送我什麼,我都告訴他,你想清楚為什麼要送我。你們自己想想看,有沒有這種狀態?我但願造一個無比大的廟,人不要的佛像我都要!很多人都有這種現象,看見喜歡就急著供。所以我們犯了很多錯自己都不知道,然後責怪,怎麼修行修了半天不靈?問題是你修行是照著佛菩薩告訴我們的話,還是你憑空的想像,憑你的感情去忙啊?憑你感情去忙,修了半天,當然修不出什麼結果來,這是很現實的一個問題。碰見這種情況,有的人還會疑神疑鬼的,心裏面老是不安,這都是犯了前面這種狀態。
老師還講了一個故事,他曾在一個地方認識一個人,後來大家就分手了,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,老師離開了那地方,換到現在的辯經院教書。那時候又碰見了,老師那時的視力不是很好,對方就跑過來,可是老師沒看見他,這個人就生氣地到面前來說□「現在你做了老師啦,不認識我啦……」痛罵一頓,老師一直跟他對不起,其實他根本沒看見對方。我自己以前也遇過一個人,他非常在意小地方,有一次早上大概四點多鍾,我是上樓去,他是下樓來,在樓梯口見面了,旁邊還有人剛起床,他對我喊了一聲「早!」我也回答□「早!」可是我聲音很小,他沒聽見,然後就大發脾氣,回過頭來,指著我鼻子痛罵。我們就是這樣,心裏邊常會很罣礙這種事情。本來我們修學佛法,是拿法來淨化自己,可是我們常會在日常生活中為芝麻綠豆小事情煩惱。人家瞄他一眼,他心裏可以嘀咕一個晚上,太多這種世間的現象。世間人是情有可原,可是修學了佛法以後這是很奇怪的一個現象。
為什麼在這個偈頌裏老師要告訴我們這樣的一個特點?就是希望我們平常要「盡除諸分別」,「諸分別」我解釋一下。這偈頌是對密法裏邊的一些特別意義講的,假定我們不瞭解這個意義的話,我們並不瞭解老師跟我們講的那個故事的根本意趣。以前我們曾經談到過,我們平常起心動念都是我們的等流習氣,就是我們前面所串習的習性太強了,這種串習都是跟法不相應的一種念頭,使我們會莫名其妙的在小事情上忙這個,這裏「諸分別」就是分別這個。諸位想想,你們周圍有沒有很多苦惱,就是這樣莫名其妙而來的。無緣無故的,你看見人家站在那裏,就覺得他在說什麼?等一下隨便聽見一句話,你又為這個事情煩惱了。所以我們不妨說,凡是跟法不相應的我們都應該拿掉,那麼我們對佛像不尊敬的是什麼?我們應該把佛像跟佛看成一模一樣。所以古人告訴我們佛法應該從恭敬當中求,剛開始至少面對著三寶應該恭敬,實際上,誠敬之心從自己內心出發,所謂「誠者,自誠也。」自己內心的誠心,凡是誠,同樣的一定有敬。我們應該有這樣的一個念頭。
偈三十五
流離他方不自主
驅擯師等離處故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任誰今莫逼遷徙
我們會無家可歸,到處流浪,乃至於有家歸不得,這一點對西藏人來說,是非常強烈的狀態。譬如你被家裏的人不容而趕出去;你在寺院為寺院不容,這個原因是什麼?因為我們前世曾經把自己家裏的父母、親人趕出去;或出了家把自己的尊長趕出去。這種事情,對諸位大概還不至於這樣,可是我們應該知道這個因在哪裏。我們常常對我們周圍的人,會由於自己的情緒不能如法,所以容不得別人,大家想想有沒有這種狀態?如果容不得別人的心不能如法的調伏,任意增長,將來慢慢的就會變成這個樣子。
佛在世的時侯有這麼一個公案,就是佛的家族全部被琉璃大王殺光了,原因何在?因為琉璃大王的父親向釋迦族求婚的時候,女方父親嫌男方種姓不夠好,不想把族裏的公主嫁給他,便隨便找一個下女,假裝是公主嫁給他。婚後生了琉璃大王,有一次琉璃大王到外婆家去,本來他高高在上的坐在很好的位子,可是別人對他說□「你這個傭人的孩子!」不准他坐好位子。印度人的階級觀念很深,所以這小孩子心裏很氣憤,決心將來長大一定要把那些人殺光。他起了這個惡念,等到他長大以後當了琉璃大王,便把釋迦族的人統統消滅掉。當然這是輾轉的業果,世間輪迴就是這樣,我只取其中一段。我們平常遇見不稱心的事情,便排斥人家,小孩子當然也是這樣□我跟你吵架就不理你了,將來長大以後,如果不拿佛法改善過來,很容易就會有琉璃大王這種現象。容或我們沒有這種惡劣的跡象,但是我們要注意,還是要把內心當中可能的這種錯誤拔掉。所以這原因是什麼?就是我們隨意把不歡喜的人,世間來說如父母、親族等等拋棄,我覺得這種現象很普遍,我經常看見父母辛辛苦苦把子女帶大了,子女長大後,生活過得很好,就不要父母;或者父母把錢分給子女,子女就不管父母了,特別是父母老病連連的時侯。這種都是非常嚴重的,出了家也是一樣,寺院裏面對尊長也有這種情況。反過來說,我現在看見不管是世間、出世間有對父母、尊長很好的人,我總是覺得非常讚歎,我但願每位同學能在這點上自己努力的去做,自己去隨喜讚歎,世間的風俗就會慢慢的改善起來。
偈三十六
遭逢霜雹等不欲
因未如法守誓戒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於誓等淨持護
我們的農作物常會遭到水災、旱災、霜雹種種災害。以前那個時代沒什麼工業,商業本身畢竟是比較小的,不管是東方也好,西方也好,都是以農作物為主。如果以現在來說,應該不限於這個霜雹自然災害,像我們這裏是亞熱帶,所以霜雹之害很少。霜雹是兩種狀態,有一種是忽然之間天氣變冷,一凍,很多東西就受害了。我在美國的時候,有一年寒流來得特別早,結果橘子經寒流一凍,都壞掉了。至於冰雹來的時候更可怕,因為不曉得什麼時候來,有時候谷都熟了,第二天馬上要收成,忽然之間來陣大冰雹,毀得一樣都沒有了。台灣這裏有的是颱風、地震,和霜雹一樣的可怕。通常颱風來的時候,緊跟著是水災。颱風還好一點,水災來的時候,就更可怕,同樣的,地震來也是一樣。除了這些災害以外,現在我們還有一個自然災害│蟲害。以前蝗蟲來的時候,忽然之間會滿天遍野像雲一樣,要不了半天,所有綠色植物都喫的光溜溜,地上只剩一片土,就是這樣可怕與嚴重。
這種天災來的時候原因是什麼呢?以世、出世間二方面來說,世間的人不遵守道德操守,國家的法律沒人遵守了;以及出家人不守所發的誓願和戒律,都是發生災禍的原因。這主要是偏重於共業方面來說。不過現在我們講共業中也有別業,校長講了一個故事□有一年達隆沙拉下暴雨,水從山上沖下來,所過之處,村落房子統統沖光,非常可怕!結果水沖過西藏兒童之家,水進去了,房子卻沒有被沖走,衹是裏邊積了很多土,後來印度人說,因為西藏人一天到晚搖鈴、供僧,所以多多少少有一點效應。我也有一個印象很深的故事,時間是四十多年以前,樂果老和尚在埔裏的觀音山上搭一個茅蓬,八七水災發生那一年(四十八年),水沖到下游,經過彰化一帶,樣樣東西都沖了掉了。埔裏在上游,山上石頭都沖了下來,結果水沖到茅蓬來的時候,忽然分成兩路,繞過小茅蓬,沖成很大的兩條河流,茅蓬的草統統沒有了,可是大殿一動都沒動,就是現在佛光寺大殿的位置。所以業真是不可思議,共業當中還是有別業。
凡是這種情況發生的時候,原因是什麼?以戒律來說,就是出世間人的道德標準沒做好;對世間的人來說,是世間人應該遵守的道德沒守好。在《王公鳳儀一生行誼》這本書上有這麼一個故事。民初大善人王鳳儀的弟子張雁僑常在東北一帶講病,有一次山東一個地方,蝗蟲災害非常厲害,聽說張雁僑能夠講病,很神奇,便老遠跑去求他幫忙。張雁僑說□「你有病我可以講好,可是對蝗蟲我可一點辦法都沒有!」大家至誠恭敬的求他,張雁僑被求得沒辦法了,就試試看,他一去就發現那地方的人不能夠遵照傳統的「八德」來行。□那是民國初年,當時的人比起現在人已經是好太多了,而且那時候的標準也比現在遠來得高。︶所以他就對村人說□「你們這裏的人不忠不孝,當然上天要以這種災禍懲罰你們,如果你們願意懺悔,答應以後要盡忠盡孝,我才替你們求。」因此他問眾人□「你們是不是願意改過?」大家大聲說□「願意!」喊完三聲以後,忽然滿天蝗蟲飛走了。這是不久以前的事情,也許你把它當成故事看,實際上如果真正深入的時候,你會感覺事實就是這樣。可惜的是我們的信心不純,因為信心不純所以得不到感應,如果有感應,卻是壞事樣樣有,好事樣樣沒有。現在瞭解了這一點,要怎樣去努力的扭轉,才是我們眼前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。
偈三十七
貪者資財匱損時
昔未施眾供三寶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勤作供施行
這偈頌說□我們眼前一貧如洗,窮得實在可憐,而內心貪欲非常的強烈,樣樣都想要,可是一樣東西都沒有,而且就算是有一點點,內心也不知滿足,因為不知滿足,貪欲心特別強,但是又特別窮,這主要是什麼原因呢?就是我們因地當中吝嗇、小氣,遇見人家來要東西時,我們不願意施捨,所以等流的心不知滿足,然後所感得的果報便是貧窮。現在我們應該放開心胸去布施,把這個吝嗇的心拿掉,把守財不捨的行為拿掉。而且上要至誠恭敬的供養三寶,下要救濟貧窮、乞丐。
偈三十八
身醜貌陋遭輕凌
不莊嚴像昔怒焚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耐心塑佛身
這偈也是我們學佛的弟子容易不知不覺會犯的。就是說我們身相醜陋,常常被別人輕視,天生長得就這麼怪、醜,到哪裏都被人家討厭、嘲笑,這有特別的原因,就是我們因地上對聖像、對佛菩薩像妄意的批評。你可能會覺得自己沒有妄意批評,我不會啊,如果我們認真去檢查的話,我們會的。《阿底峽尊者傳》上有這麼一段公案□有人要供養阿底峽尊者一尊菩薩的聖像,問他說□這個好不好啊!阿底峽尊者說□「佛菩薩聖像哪有不好的?絕對好,衹是雕塑菩薩聖像的匠人手藝有好不好的分別。」現在我們看佛菩薩聖像,通常會對這聖像品頭評足。錯了!所以校長特別叮囑我們這一點,我們也應該像阿底峽尊者那樣。因為經論上告訴我們,佛菩薩是無所不在的,特別是聖像,我們本來就是要當作菩薩那樣,好壞衹是雕塑者或畫者的手藝問題,如果我們要談聖像好不好的話,應該談這一點,這是我們要特別小心的。我重新再說一下,我們務必要記著沒有一位佛菩薩是不究竟、不圓滿的,聖像不管畫、塑得好壞,本身都是佛菩薩。
現在我們還應該注意一件事情□我以前看見一些人想練字,就拿經來抄,他可能也聽說抄經很有功德,所以就抄經練字,練完以後就把字紙揉成一團,往字紙簍一丟,這樣麻煩就來了。還有,也許你今天很高興,恭恭敬敬地抄好了經書,可是人家一看覺得醜陋,一丟就丟掉了,會不會有這樣的狀態?要注意哦!我們常常容易犯這個毛病。學畫的人也是一樣,自己畫得不很高明,偏偏又要畫佛菩薩,自己覺得還可以,希望周遭的人尊重你,便留給別人看。可是別人一看了會產生怎樣的影響?所以校長在很多地方特別的叮嚀□我們千萬不要隨意妄為,成為別人造罪的助緣。我們常常無意之中自己做了促成人家造惡緣的業,這一點是我們平常要很注意的一件事情。因為我們一時的好意,因此假定我們做了,便儘可能的有頭有尾,把事情弄到很好的結果。既然我們現在要處處地方儘量防止我愛執,便要處處地方愛他人,代別人著想,將心比心地作意這樣一件事情。
偈三十九
任作何事貪瞋擾!
惡毒心續堅植故!
惡業利器回轉己,
今應盡拔惡心汝。
平常我們在一般狀態當中,不是瞋心很強,就是貪心很盛,或者因為貪心很盛,貪不到就發瞋心。我們雖也想盡辦法去醫治它,但是怎麼做都沒有用。在我周圍有不少這種人,未嘗不知道自己貪著,未嘗不知道自己的瞋恚、忌妒,但是沒辦法,越想去醫治,越不靈光,這是什麼原因?這是我們自己的等流!就是我們宿生對這件事情太習慣了,這是一種很強盛的串習而出現的。這種事情不必談前生,我們這一生也看得見,平常我們聽完佛法以後,便會談論□「某人就是這個樣子、某人就是那個樣子。」大家仔細想想有沒有這種狀態?這就是我們的串習,心裏自然而然、不知不覺現出的都是這個,所以,緣的是這個,這可以舉很多例子。校長以前講我愛執的時候,曾經說□現在很多人修慈悲心,他的慈悲心很強盛,看到人就覺得□哎呀!這人好可憐啊,然後自己就覺得很慈悲,結果不知不覺當中「我」越來越大,而且覺得人家越來越「小」。平常我們很多情況之下,會不知不覺犯這種狀態。
我們因地上很強盛的串習這種等流,又因沒有正確的方法醫治,所以這一世怎麼醫治都沒有用。就像中國歷史上夏禹的父親│鯀治水用防堵一樣,水是擋不住的,要有正確的方法疏導才行。我們既然看見自己有這樣強盛的串習力,也很幸運的遇見了佛法,以後應該怎麼辦呢?一定要找到病根在哪裏,然後努力去策勵。不過有人說□「對呀!我現在聽見了佛法,也很有心地努力去做,可是就是做不到,怎麼辦?」校長在這裏給我們很好的解答□「像這種事情沒有旁的辦法好想,你必須要有意志力。」但是這裏最主要的還是看什麼?看你自己的惡業的程度。有的是惡業非常強盛,不知不覺就被牽走了。第二十七、二十八、二十九偈都是強調宿生帶來的等流習氣。例如有人動不動就想到歪的地方。現在我們學到正確的方法,也曉得什麼是煩惱的行相、煩惱的過患,也曉得對治的方法,爾後就要去做,因為所有的聖賢佛菩薩沒有一個例外,都是走過這條路的,我們今天知道了,如果還不能努力去做,以後就沒有機會了。
這是一個非常重大的關鍵所在,原因很簡單,一切都是業感的,這一世如果不好好的努力去修,請問你有沒有集下一世對治的因?沒有!如果你衹是隨順著自己的業煩惱走而已,下一世就沒有機會了。因為這一世你知道了原因都還不能對治,下一世難道不知道原因就能對治嗎?有這種事情嗎?如果有這種事情的話,大家都不願意學佛法,我也不會在這裏講說了。《利器之輪》是學習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的輔助教材,衹要努力去找,一定可以找到解決的方法。乃至於我們祖師的用《前世今生》,或者用佛經,或者用祖師的論著,以及世間許多的例子,這些都有針對著我們現在這種毛病,衹要不放棄,認真努力去做,一定會出現好結果。
《前世今生》的作者後來又出了一本書叫《生命輪迴》,裏邊有一段故事,敘述作者找到了他的前世。在巴比倫時代他是一個宗教師,是底格裏斯河及幼發拉底河兩河流域最早的古文明時代,那個古文化現在已經消滅了〈就是現在的黎巴嫩、中東一帶〉,這是非常古老的優越文化,《前世今生》的作者,在當時是一個很出色的宗教師,可是他並沒有盡到宗教師應盡的責任,他結交很有財勢的人,到臨終的時候,非常富有,拿現在來說,他是個出家的法師,結果寺廟造得非常大,銀行裏存款非常多,說不定還有很多信徒,那些信徒都是大官,有錢有勢的人。他本應該努力實踐宗教的真正內涵,但是他沒有,所以下一世來的時候,他變得非常辛苦,做了一個補經的苦行僧,很多經典殘缺了,他就補、抄,古代並沒有像現在的印刷技巧,所以他非常忙碌。古代中國佛教寺廟有藏經閣,裏邊有很多人在抄寫、補黏經典,以前的紙放一百年、二百年都不會壞,所以要經常拿出來曬,破了就要補一補,那是非常重要的工作,很多苦行僧一輩子就只做這件事情,老了也不停止,《前世今生》作者就是這樣。所以大師告訴他□「那一世你有機會盡到責任,做好一個宗教師。」然而他沒有做到,結果第二世墮落,變得很悲慘,可是那一世他總算盡心盡力去做了,所以這一世在西方做一個心理醫師。
透過這個例子我們來看第三十九頌,我們要知道,現在我們一定要努力,就像《生命輪迴》中的作者,從巴比倫時代到現在,絕對不是衹有三世,這是說明那個時候的他有機會卻不做,下一世到哪裏不知道,可能墮落了。後來又有機會他盡心盡力的做,由於宿生的習氣,他盡心盡力的做,這一次又做一個心理治療師,幫忙別人,雖然是一個西方人,但是卻能夠把宗教的內涵介紹給別人。這個故事告訴我們,如果我們現在遇見這種情況的話,應該咬緊牙關,絕不退心,這是真正重要的。
本來修行這件事情,是以「生」計算的,而佛經則以「劫」計算。世間生活本來忙碌莫可奈何,偶然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到寺院中修行更是難能可貴,對我來說,我也希望你磕一個頭馬上就可以見效,可是有這樣的事情嗎?我們造的業非常嚴重,特別是內心的調伏,所以對這種東西一定要有這種認識,然後努力堅持下去,這是我們非常重要、應該有的認識。譬如懺悔,如果懺悔了,在沒有現起淨罪相之前就不要停,很多淨罪相是明顯的,譬如說夢當中乃至於白天,見種種跡象,另有一種雖然沒有這種跡象,可是內心當中自己感覺到煩惱在減輕當中,或內心在寧靜當中,或對法的認識在增長當中,這就是一個非常實在的衡准標準,這才是真正安全可靠的。
聽完課後,接下去是討論的時間,通常我們討論完以後,都希望有一個標準答案,我已經告訴大家很多次,佛法沒有標準答案的!如果你要標準答案,佛早就告訴我們了,佛出世最最重要的標準答案便是「空」!這不是笑話,世間法跟出世間法根本不一樣的地方——性空緣起,這就是標準答案。不懂的人聽了一個「空」字,認為簡直是笑話,比較好一點的人把「空」也聽錯,變成了二乘。在《無量義經》上菩薩就問世尊□世尊同樣講一個「空」字,為什麼有的人能夠得無生法忍,有的人發菩提心,有的人得二乘果?同樣為大乘菩薩講那個空義,結果很多人證了二乘果,而跟二乘人講「空」,有的人卻是能夠發菩提心,問題在哪裏?
其實你們想想看,在你周圍有孩子來問你問題,你給他很明確的回答,可是他聽懂了沒有?今天佛法這麼深奧,你居然要一個標準答案,有這種事情嗎?這點大家要注意,以我自己來說,我出家三十多年來,也一直在摸那個標準答案,現在才知道,要摸索到成佛的時候才能摸到。成佛的時候,不用問也知道這標準答案,否則佛來告訴我們也沒有用。但是真的沒有用嗎?我們現在鍥而不捨去聽聞、思惟、實踐、觀察,在這過程中你慢慢會增長改善,衹要不放棄就有知道答案的一天,這是一個真正重要的原則。因此標準答案不是沒有,而是大家現在還用不上,這答案就是「空」,大家不懂,然後講「無我」,大家也不懂,這些都是標準答案,但是大家都不懂。佛告訴我們的標準答案,我們都不懂了,我來講標準答案,你們就會懂嗎?
我們所以不懂標準答案,是由於我們資糧未聚,罪障未淨。所以衹要能根據我們現在依稀彷佛的認識,然後照著它,不斷地從淨罪集資兩個方向走下去,自然而然罪障漸漸的消除,資糧集聚,而標準答案便會愈來愈明顯。到最後,這個標準答案肯定是一致的,這就是所謂的「佛佛道同」。
可是沒有標準答案給大家,漫無標準,天下會大亂,所以依我們目前這種狀態,講「有」,也不對;講「無」,也不對,所以我在這裏再說明一下。講了「有」,大家停在這地方沒進步,不但沒進步,而且往往自己造了更多罪障而不自知。其實佛早就告訴我們□「空」實際上是世尊出世,不共世間、唯一的真理。但是如果不善巧瞭解「空」的話,就麻煩了。什麼麻煩?不瞭解「空」之前,我們的執著可以用這味藥--空,來醫治這個執「有」。如果今天把空給了你,你不執「有」了卻執著「空」,所以經論上面就說□「若懷執有空,諸佛所不化。」本來這是一味藥,破你的執有,現在你還執著這個「空」,那佛也拿你沒辦法了。
那麼我們現在的行相是怎樣的呢?我們以前不懂佛法,在世間亂轉,現在總算找到了,好高興。可是結果產生什麼呢?執藥成病│我們拿這個藥去做照妖鏡,天下所有的人都成了妖怪,我自己犯過這個毛病,也看見大部分同學都犯這個毛病,出家同學好一點,我們會不斷地在法上切磋,衹要不斷的提陞,自己慢慢會改善。可是在家居士畢竟還有家的牽掛,要去忙家裏的事情,忙完了以後,匆匆忙忙抽出時間來到寺院,乃至於法人中心,便拿這個法去執著,結果是非叢生。我想很多在家居士,深深感覺這個痛苦。這一點要特別注意啊!所以你執藥成病是諸佛不化,不但對自己有害,而因為我們的扭曲,使後面很多來學的人也是這樣,我們因此而變成損法之人。我們所以爬不上去,是由於罪障太重,而損法則是所有的罪當中最重的一種,我們現在修學了佛法,卻是加重這個病,乃至於把唯一救我們的藥都毀掉了。
所以標準答案不能說有,但是也不要說沒有,否則我們所學的東西又漫無標準了。諸位如果只求知道文字,而文字的內涵不知道,那麼執藥成病的習性,利器之輪馬上就回來了。《利器之輪》講很多現象,關於感果的行相,為什麼會這樣,原因是以前造了這個業,現在回歸到我們身上來,同樣那時候內心的等流習氣又現起,關於這一點就要靠師友的切磋琢磨。
偈四十
所緣勵修難趣入
因昔倒隨下劣見
惡業利器回轉己
所作今應唯利他
我們瞭解佛法以後,從聽聞、思惟,然後修行。可是有的時候花好大的力氣,怎麼修都沒辦法跟法相應。這偈的文字很容易懂,實際上我們不妨自己反省,我建議各位討論完了以後,最好花一點時間,不要多去跟人家講話,自己想想看我有沒有這個狀態?你念佛念了半天,一天念一千遍、一萬遍、十萬遍,便跑去告訴別人我念了多少佛號,這是念佛嗎?然後持戒、學廣論也一樣。之前我說過,我們學了佛以後,拿佛法做為照妖鏡來看人,怎麼看怎麼不對。所以我們務必回過頭來看一看自己。我們修學了那麼久,現在又得到這麼好的法門,實際上沒有什麼進步,而且在很多情況好像不但沒有進步,還愈走愈差。這是什麼原因?這是由於我們剛開始的時候,認識不夠,所以自然而然這錯誤的認識引發的發心,換句話說我們的動機,便不純正。現在我們修學佛法,然後發菩提心,文字都認識了,但是內心動機不純卻是一個非常實在的問題。
我自己常體會到□自己犯的錯誤常看不見,要看見也非常難,如果沒有進步,終其一生也是看不見的,總覺得我沒有錯啊!我也照著佛法在走啊!而由於師友的提攜,能夠痛下決心,捨棄自己的習性,照著師友告訴我們的法,咬緊牙關深入,能夠有所體驗,回過頭來再去比較,那時候才會感覺得到,問題便在這裏,這是非常非常實在的問題。有時候你發現每個人身上渾身是病,但是你去告訴對方,對方不能接受,他總有理由。我們就是看不見自己的問題,也一樣總有理由,這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情。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夠看見,乃至於旁邊的人來告訴我們的時候,我們覺得他「說得對」,那時就有非常大的進步。
所以當他人提醒我們的缺點時,我們先不要去辯論,細細想一想他的話,用心去找到這缺點,這樣進步的樞紐就開始現起了。
這主要的原因在那裏呢?在發心的動機。誰都不會想發一個不純正的動機,問題是為什麼做不到?是因為看不見自己。要曉得我們在無明大病當中,真正的特徵就是這樣□自己永遠看不見。這就是為什麼在經上面也好;在論上面也好,大乘也好;小乘也好,都特別強調一點□要想真正求無上菩提,善知識是絕對不可少,而且親近善知識是下腳第一步。乃至於世間法上,如果我不想做一個渾渾噩噩的畜生的話,善知識絕不能少。原因是我們自己絕不可能看見,必須真正能夠集聚資糧,能夠如理的去侍候、跟隨善知識才可以。理論上九心意樂對我們是非常容易,現在小孩子都會講,乃至於還能寫得很漂亮,但是要去行持,卻是很真實的問題。現在這真實的發心動機要從那裏開始?這個答案我想每個人自己去找,這一點對我們很重要。
因此在這種情況之下,由於我們自己發心不純正,會發生很有趣的現象。校長在這裏講了一些例子,可以一一反省。他說□法王講法的時候,聽眾都非常多,我們去過達隆沙拉都曉得,廣場都是擠得滿滿的,因此聽眾當中的條件差別就非常大,很多人聽完以後非常感動,眼淚直落;有一種人是法王講了半天,他只聽見一些聲音,有的時候聽見幾個名詞,到底法王在講些什麼,不知所云。還有一種人比不知所云還要糟糕,他會懷疑是這樣嗎?真的這樣嗎?最糟糕的一種,就是排拒法王所說的。為什麼會產生這四種現象?現在我們不妨想一下,我們不管是聽法師講法,或者你對別人講法,聽眾當中,有的人聽了非常感動,完全願意照著你的方法去做;有的人聽了莫名其妙;有的人不一定相信;有的人跟你唱對臺戲,我想大家都有這個經驗。現在這地方特別是講法王,對信的人來說,法王是菩薩,實際上他是個權位菩薩,就是成了佛的,再示現菩薩身,而且示現凡夫身。他之所以這樣示現,正是我們條件不夠,佛菩薩的悲心,所以示現的身跟我們相應恰到好處。我們就像幼稚園的小孩,而老師是個大學教授,他講的大學的內涵我們一定聽不懂,但是他到幼稚園來就必須扮演一個幼稚園的老師,跟幼稚園的學生扮家家酒,讓我們高高興興能夠聽懂他講的道理。現在對學佛的佛弟子來說,大家都有信心,可是講法的時候,還是有上述四種頗大的差別,這個原因說明什麼?譬如在開始進入佛法之門的時候,由於自己的錯誤認識,所以發心的動機便不純正。其實我們開始學佛時都是這樣的。而因為我們佛弟子信得過佛的話,還有我們從事實理論上也可以證明這一點,雖然我們是凡夫,可是我們可以在這點不斷的提陞自己。現在在這偈特別指出這行相來,所以我們就一步一步地進入,這是一種狀態。
還有一種狀態,也是校長講的。就是說□前面是由相應到完全不相應,現在相應了,相應一定都是好的嗎?不一定。譬如佛法真正最殊勝的地方就是空性,而且最究竟圓滿的時候,空是緣起。這緣起是重重無盡的,所謂法界緣起,這樣的緣起空才是最究竟圓滿的,能夠徹底圓滿地瞭解、認識、究竟證得便是佛,這才是究竟的目標。但是在很多情況之下,世尊講緣起空的時候,很多人卻是證了聲聞、緣覺,所以《無量義經》就說這個空原來有無量的深厚意義,但是二乘根性的人聽了半天,就證了一個空性,停在那裏不動了,然後覺得這樣就好了,所以沈空滯寂在那個空寂當中,比之於世間的狀態,猶如高度的一種享受和執著。這點就像在座的諸位同學剛入佛門時有一點皈依的覺受,乃至於稍微有一點靜定的經驗,這覺受就讓我們非常歡喜,讓我們不願意動。所以得到聲聞已經屬於不錯了呢,我們才剛碰到皈依的門,就停止在那裏、死在那裏不動了。
這充分說明一件事情□我們的動機、發心是大有問題。如果這點不肯努力奮起,不照著佛的方式,針對著自己的病根,痛下決心的話,佛法是爬不上去的。所以修行最重要的是精進,精進是指什麼而言?對善法。現在善法從那裏開始?從我愛執。這是根本。所以要在平常我歡喜、我執著的這個東西上面痛下決心。但是並不是漫無標準,這有一個標準——佛法。即使是愛他執,也要有一個標準,否則我的兒子、我的先生,當然愛了,這個愛換湯不換藥,所以一定要以佛法的標準來衡量,把這我愛執轉變成愛他執。我們現在就是要以法的標準,一定要把自己從我愛執裏面拔出來,是法告訴我這樣做的,我要尊重這個法,針對我愛執去努力。所以此頌最後告訴我們對治的法門□從現在開始,要專心致志,照著佛陀所指示我們的,為利益他人而努力。佛陀指示我們□為利有情願成佛,所以愛他執,一定是佛告訴我們的正確的方法。
偈四十一□
雖作善行心難馴
因希現世得利益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策發解脫欲
這一偈所對境的行相是什麼呢?就是說□雖然我們很努力、盡心盡力地做很多好事,特別是修學佛法要制伏自己的狂心,但是怎麼弄就是不靈光。雖然做了種種好事,仍然沒辦法調伏自己內心的狂妄煩惱。我先把這個行相的情況簡單的說一下。我們現在都瞭解修學佛道要親近善知識,然後聽聞正法。所以我們親近了很多善知識,拜了很多師父,也聽了很多經論。實際上我們內心仍然原封不動,原地踏步。有的時候原地踏步還算不錯,反而倒退很多。我們仔細想想有沒有這種狀態?本來學佛是要調伏自己的狂心,現在學了反而增長自己的狂心,這是非常嚴重的一件事情。這個狂心不像外頭的事情你看得出來,而是需要由內心去觀察。我們說正皈依是皈依法,什麼叫皈依法呢?就是起心動念的時候緣的念頭都跟法相應的。可是我們起心動念,動些什麼念頭?我們自己內心最清楚。今天在這裏學了我愛執,等一下出去看到好的東西被人家喫了,心裏面就直嘀咕,如果我們是這樣地想,跟我們理論上想做的好事、要調伏內心不一樣,乃至於去做種種的苦行也是沒用。
印度當年有很多苦行外道,因為他們覺得身體貪著種種享受,便用種種的方式把自己倒吊起來,一天只喫一麥一麻,餓得要死,還是沒有用。或是一個人閉關,關一段時候出來,仍然跟法了不相干。仁波切說,有人一方面閉關,一方面心想我閉了多少關,我希望我閉了關,馬上就見到本尊,我希望拜了一下佛,馬上就得到什麼結果。這一點諸位在參加精七的時候,都有這個經驗。你來參加的時候法師一定先警告你□不要去找覺受。其實人還沒有來,心已經準備在找覺受了,想著這幾天一定要把皈依的覺受拜出來,始終就把這念頭懸在心上,於是拜的時候不是在皈依,而是在找覺受。實際上這是什麼?這就是你怎麼弄,你的內心始終在隨著狂心轉。假定你學了一個密法,然後你就想,我做了幾天應該見到本尊。也許你去學定,你心裏就老想著□我跑來應該得到什麼?乃至於說我去閉關、去修行,都是一樣。
我曾經看見過這種事情□有一個人要閉關了,從南到北叫了幾部車的人,跑去給他封關,他也宣佈要閉幾年,結果閉了幾個禮拜便偷偷的出來了,說是因為生病。本來他還沒進去,病已經很厲害了,這樣怎麼閉得住呢?仁波切也講了很多這樣的故事,說來說去,都是因為我們認識不清,沒有宗旨,沒有動機所致。此外,還須要瞭解□我們整個的修行是在調伏煩惱,然後增長我們對治的能力,如果瞭解了這一點去做的話,走得慢一點也沒關係,自然我們以後能夠漸次地如理的產生應有的現象。現在我們理論瞭解了,還必須要有實際上的行持,這是非常重要的基本原則。我們並不是說等到完全瞭解了才去行持,你不去行持,要想瞭解根本不可能。所以根據我們現在所瞭解的慢慢的去做,做了以後自然對我們想瞭解的會慢慢清楚。
在《射藝中之禪》書中講一個西方人到東方來學射箭的故事,因為現今西方勢力帶動了全世界,大家都要講理論,要懂得了才去做,偏偏東方人的傳統是理論瞭解了,就要去經驗。有一些事情,特別是心性的東西,你沒有實際去經驗,根本不能瞭解,老師衹是告訴你方法,你照著方法去摸索,那個時候你才能夠內在體會,可是作者的習性偏要先弄懂,因此注定他怎麼弄怎麼不行。所以他說他很羨慕日本人,就是羨慕東方人的這種特性。還好他先天就帶來幾樣好東西,一是他對要學的很有熱誠,然後他對師長有信心,願意無條件地跟著他,老師要他怎麼走他就怎麼走,我們現在始終欠缺這個東西,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一件事情。所以這點大家要注意。關於剛才說的由於無明,動機不純,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呢?要隨分隨力盡心盡力,能做多少,自然而然內心會淨化多少。這道理在廣論已經講得很清楚。現在《利器之輪》特別又重新提出來,但願我們每一位同學能夠多一樣武器,能夠真正針對這個問題,漸漸的深入。
偈四十二
心一坐思便生悔
昔因無恥攀新貴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謹慎結交識
我們現在也是這樣,做各式各樣的好事情,做的時候也許很認真,做完了以後心裏會懷疑自己,想著□我這樣做對不對呀?值得不值得呀?或者對做的這件事情有所懷疑。這是什麼原因?我們現在比較一下,一般世間狀態,平常內心當中由無明所使,非常散亂,忙著做各式各樣的事情,忙了半天,大家有沒有後悔?沒有後悔過,而且做得還很起勁。現在我們來修學佛法,結果卻反而後悔,乃至於進入佛法之前都要懷疑□「這到底值得不值得?」現在人家告訴我□「你不用管,先去做。」《射藝中之禪》的作者也是如此,他照老師教的做了以後,他也想□我在這裏莫名其妙弄了個半天,到最後一無是處,不是白白浪費了嗎?我們現在不妨看看自己,很多情況之下,我們自己身上都有這種例子。所以說我們做壞事既不懷疑也不後悔。現在來修行,卻又要懷疑又要後悔,為什麼?這一偈告訴我們□是利器之輪迴到我們身上來了!
我們因為以前所造的宿業,乃至於這一生等流習氣所造相似的業,由於不能夠如實的以佛法來衡准自己,所以也沒有慚愧心。因為我們在世間做事一定要與人交往,所以結交朋友的時候,常常容易犯一個毛病,就是另結新歡。通常「另結新歡」指感情方面,這裏不是。所有的東西都是這樣,我們常常發現這個人對我們有幫助,所以你去找他,找到他以後,發現另外一個人更有辦法,你就拋棄了原來的那個人,我們會不斷的更換人,世間的情況,或者是為求利,或者是求名位,求名位的話就巴結權貴,所以我們現在剛開始巴結個小職員,後來又巴結科長,一步一步巴結的長官越來越大,巴結到上層的時候,一定會把下面的人拋棄掉。我們修學佛法亦復如是□先見到這個師長,後來遇見另一個更好的,就拋棄原來的,就這樣不斷的換,不斷的攀緣,因地當中,就是這個樣。我們對學的法也是這樣,很少真正學了以法來衡准自己。當我們對我該做的,對我有用的,認識清楚了,那個時候才應該認定了、對準了去做,再以法來衡量。世間是如此,出世間還是如此。
仁波切講□以修行來說,實際上你找到了師長,也跟著最大的大上師,可是你能夠從大上師那裏學到什麼嗎?就算今天他為你傳了一個法,你就能修了嗎?其實仍然派不上用場。我就想到我自己,至少十多年以前了,那時候我剛剛接觸藏系佛法,聽人說藏系多麼好,所以衹要聽見一個大仁波切來,便一定去找他,衹要有一個大灌頂,一定去灌。結果那個時候我常常說□「哦!那些上師我都見過。」變成增長我愛執的慢心,別人在講某某仁波切,我都認為自己已經知道了,然後灌過很多頂,卻都跟法了不相應,往往有這種情況。注意!你們自己去想想看!所以就是你找到最大的大上師了,他也傳你最大的法了,你就修得起來嗎?沒有用的!因此真正重要的是應該找到自己真正相應的師長,這是非常重要的。你真正能夠找到與自己相應的,便應該牢牢的把握住,這是仁波切告訴我們的。
偈四十三
他以狡詐欺蒙時
因己驕恣貪欲盛
思業利器回轉己
今令諸欲漸轉輕
平常我們真心誠意對待周圍的人,結果卻得不到應有的回報。人家不但不以同樣的誠心對待你,還來騙你,處處地方總會碰到這種奇怪的人,他別具野心,用種種方法騙你,最後樣樣東西都被他騙走了。這種例子現在社會上到處可以碰得見,所以通常我們都不敢真心對人,乃至於連家人都不敢真心以對。這種情況,不要說世間非常糟糕,學佛更是絕對不可以。
那麼這是什麼原因?最主要的原因是由於前生自己貪欲心非常地強,而且憍慢心又非常重,依這種強大的力量去做很多事情,然後造了這種業,以及養成等流習氣,今生來的時候,就算要想改過來真心待人,還是會碰到被騙的情況。所以仁波切在這偈就舉了兩個例子,一個講財富,一個講權位。他以財富、權位各做一個好與壞的對比。譬如有個人非常有錢,而這個人心地也非常仁慈,所以他用自己的錢處處地方真心的幫助別人,不計一切,最後他周圍的人會不會害他?當然不會害他。大家一定是非常感謝他,非常尊敬他,不會害他的。另外一種人,也是非常有錢,但是他為富不仁,而且不知足,自己還非常的驕傲,然後用種種方法弄到錢,結果這個人敵人是越來越多,到後來沒辦法了,大家互相用騙的,乃至於互相傷害。像第二種情況,現在這個世間到處都有。我曾經聽過,很多年以前有一個豪富,他很跋扈,因為非常有錢,也結交權貴,人家拿他沒辦法,可是講到他心裏就咬牙切齒,一有機會總想要咬他一口。所以如果是你造了這種業,將來你就是有心改過,對不起,這個業的力量不是說我要改過就算了,這一點我想我們都體會得到,這是用富有舉的例子。
接著仁波切用權貴地位高的人做例子。他說□有一個做官的人,心很仁慈,道德學問樣樣都好,因為他條件好,處處地方給人方便,有求必應,歷史上很多這種清官,老百姓對他是有口皆碑,乃至卸任要離開管轄區,老百姓都哭著來送他,死了以後仍懷念他,這樣不會有人去騙他、傷害他。反過來,有一種人也是官做得很大,可是卻仗勢欺人,專門做壞事。那個時候因為居上位,別人在屋檐下便不得不低頭,可是心裏面老是對他不滿,一旦有機會害他,麻煩就來了。所以宿生造了這個業,今生來的時候,你既不是像前面舉的好的狀態,那麼即使你真心對人,這個宿怨相對的時候,利器之輪就回到我們身上來了。
在這種情況下,我們應該怎麼解決?第一,不要讓貪心所使,應該知足。然後自己要慚愧,不要那麼傲慢,這都是同樣的東西,我們要認真去做。關於知足,對於修行的出家人來說,最重要的衹有幾件事情,衣服、飲食、臥具、湯藥,簡單的維持生活就可以了,其他東西都是增長我們貪染的。現在有一樣東西對我們貪染增長最不好的,但是我們也不能忽視它,那就是科學中的營養學。我個人以及我看見周圍的人,大家心裏潛意識都受這東西的影響、支配,不知不覺就會覺得營養不夠。其實目前的科學發現了營養這樣東西,讓我們瞭解身體需要多少營養,可以由最簡便的方式達到營養均衡,就不需要喫多餘的了。可是我們往往會弄錯,而且人都是這樣,多了不怕,少了心裏就不安,結果總是想多一點再多一點,弄到後來很糟糕。所以此處我們要知道,世尊製定的戒,有一種叫「防護戒」,就是這件事情本身不一定是壞的,可是如果去做會增長惡業,所以要擋住它,不要去做。一般我們學戒的時候,最不容易看清楚的就是這個特點。所以就修行人來說,要特別的強調少欲知足。有了它才談得上精進。《八大人覺經》開頭第一個要我們瞭解世間無常,因為這是真相,真實的狀態,一定要瞭解世間無常,五陰無我,也就是無常、苦、無我的特徵。然後要去做的時候則少欲知足、精進,這是非常重要的幾個概念。
仁波切講了一個故事,我覺得滿有用的。仁波切有一個老師,是一個非常少欲知足的人。因為他自己修行很有成就,很多人供養他東西,他向來都不收。如前所說我們出家人衹要衣服、飲食、臥具、湯藥四方面。(湯藥是要有病的時候,這個先不談。)臥具是有了一個就可以一生用的,所以四件事中最主要的就是喫、穿二樣。一般有人送新的東西來,我們大多是舊的東西也送給別人了。可是有人送仁波切的老師穿的東西,凡是新東西來,他都送給別人,而自己穿舊的,我們叫做百衲衣,東補一塊、西補一塊,補得簡直不成樣子。百衲衣也叫壞色衣,因為普通人覺得穿得莊嚴,是因為顏色,百衲衣偏偏東貼塊黑的,西貼塊白的,別的地方貼塊黃的。他那個百衲衣上便是如此,東一片三角型,西一片圓的,有的白的,有的黑的,好一點的破衣服,他出去的時候穿,在家裏就穿更破的。一有送什麼好東西來,他就送走。然後喫的方面也是如此,他平常儲存喫的東西,最多隻保留七天。譬如說今天人家東西送來了,他正好沒有存糧,就收下。如果送很多,他只收七天的份,其他退回去。明天如果又有人送來了,就說我這裏還有,退回去,一直到第六天,有人送來,他才收。
要是我們,只存七天怎麼夠,至少要存七個禮拜,七個月,或七年的量。現在我們很多人存的,是一百年、七百年都喫不完的錢。銀行裏存很多,都在存款上,為什麼?將來要用呀!只存七天糧食對我們世間人是無法想像的,覺得這太危險了,喫完了,怎麼辦啊?這是很現實的問題。這一點是因為我們一般人的信心不夠,修行佛法是沒第二條路可走的,你要有充份的信心。如果我們信得過佛,佛已很明確的告訴我們,跟佛出家,出家的比丘就是乞士,不能有任何的積蓄。如果偏偏碰到嚴重的荒年,沒關係,衹要你有照著去做,保證你餓不死。如果我們信得過世尊,就應該有這種堅強的信念,照著戒律去走,但是我們的困難就在這裏。
我以前也聽見過好幾個這種修行人,有藏傳的,也有漢傳的,他們都有這種精神。民國初年,武昌的一間寺廟,寺裏邊的人很多,大家也很認真的修行,民國十幾年的時候,全國兵荒馬亂,寺裏沒東西喫了,那一天晚上喫完飯以後,明天早晨就沒東西喫了,大家對住持老和尚說□「老和尚,倉裏的所有東西都已經喫光了,怎麼辦?」他叫大家去修行不要管喫的。大家去修行的時候,他拿一根繩子,一頭綁在自己的脖子上,一頭綁在韋馱菩薩的脖子上,告訴韋馱菩薩□「你是來護法的,現在寺裏沒東西喫了,是我的責任也是你的責任,如果明天還是沒東西來了,那對不起,我完了,你也完了。」也就是說如果我倒下去,你也要跟著倒下來了。那天晚課的時候,他把繩子綁好,在那裏拜韋馱菩薩,結果外面就有人敲門,做什麼的?有人送糧食來了!以後韋馱菩薩脖子上那根繩子始終沒解掉。韋馱菩薩這麼靈驗,那是因為你真的肯修行,若你不修行是沒有用的,即使韋馱菩薩被你拖下來,一百個倒下來也沒用。這種真實修行的故事,我聽過很多。所以這是要我們真實的去修行,不是要我們傻傻的想□「我也做一做」,使名氣變很大,很可能你把韋馱菩薩一尊一尊的拖下來,那是要下地獄的。這雖然是笑話,可是我們要很認真的警惕。
前面談的仁波切的老師也是認真修行的人,他用的碗都是破破爛爛的,當然如果沒有碗了,那就找一個可以用的碗。出家人為什麼要穿壞色衣?是為了破除憍慢心。那位師長便一直用種種的方式對治這我愛執,有一次有重要的事情,上師和一群弟子要從不丹到印度達隆沙拉,因為這位上師少欲知足,所以弟子也跟他一樣。可是要從不丹到印度不要說坐飛機坐不起,連坐最差的火車的車票也沒有。上師便說,不管了,你們袋子裏的錢統統拿出來。有的人拿出五角,有的人拿出一塊錢,實際上這些錢兜起來,一張票都買不到。他們上了火車以後,便跟賣票的人說我們這些人就這麼點錢,請把我們送到那裏去。以印度的情況,這是絕對行不通的,可是賣票的人看看那些人,就說□「你們就安心在這裏吧,要到哪裏就送到哪裏。」最後就把上師那一群人送到達隆沙拉。所以這裏告訴我們,真正修學佛法應該有什麼態度,還有,如果我們如法修行,就會這樣。所以假定我們碰到被騙這種事情,就要注意,這是利器之輪又回到我們身上,不要去怨別人,自己要克制內心的貪欲,要少欲知足,在這種情況之下,我們才能夠心平氣和選定和我們相應的,以世間來說是朋友、老師,以出世間來說,特別指師友(善知識與助伴),鍥而不捨,步步深入。
偈四十四
講聞皆伴貪瞋時
心未思魔過患故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此違緣辨斷除
這一偈的行相,是說□修行第一步要去聽聞,聽聞了佛法以後,如理思惟,步步增上。可是現在我們聽見了佛法以後,總會被自己的愛瞋所染污。這是自己內心的行相,碰見這種情況,應該怎麼辦?這裏是特別的指這種狀態,後面老師講的故事,都是指特別的深入修行,尤其是在密法當中,這種情況更重要。現在我先把淺的地方,簡單說一說。
我們平常也可以自己觀察,聽聞佛法之前應該思惟聞法勝利,然後於法法師發起承事,而後要斷器三過具六種想,乃至於聽的時候要具弟子相。具弟子相當中,有一樣東西非常重要,就是正住。什麼是正住?就是心裏面絕對不能對所聽聞的法,以自己無明相應的觀點,去任意的愛瞋,我歡喜這個法,就覺得非常好,不歡喜這個法,就非常討厭它;聽了這個法以後,就拿去觀察別人,然後用這個法去增長、滋潤愛瞋心。
本來佛說八萬四千法門是針對眾生不同根性,每一樣法都有它攝受的根性,照理說找到了與自己相應的法門,應該就相應的部分深入。可是我們現在用錯了,拿到這個法以後,說「我」這個好,「你」那個不對。本來如果跟禪相應的人,學到了,是拿禪來淨化自己,實際上,禪、淨、律、密、教每一宗都是這個目的。然而我們現在不是!都是對自己相應的便說我這個好,他那個不好,然後黨同伐異。念佛的人說□「末法了,你們還忙這個幹什麼?毫無意思,趕快念佛呀!」這樣到處去說,但是衹有一件事情不做——就是不好好念佛。所以他學了法,反而增長了愛瞋心。參禪的人也說□「你們都是鈍根,我這個才是利根!」他「利」在哪裏?利在嘴巴上面!拿著法當照妖鏡。其他的亦復如是。所以,說別人容易,我們應該回過頭來在自己內心上去觀察才是。
造成這種狀態的原因是什麼呢?我們要特別注意,像這種情況,都是一種魔障。原則上是你內心與法先不相應了以後,外面的魔障會應你心裏相應的來引發。
將來魔障會以什麼面貌出現?當你在知見上道理講得很多,然後去修行的時候,很容易就速現起我們希望的效果。例如,要去閉關的人,他去閉關的時候心裏想□「啊,我閉關了以後,要趕快見到本尊。」然後要求自己要修到什麼境界。通常在這種情況之下的人去修行,如果效果很快就現起來,肯定是魔障!這是非常糟糕的事情。現在我們世間看見有很多這種外道,很有神通哦!他也會見到什麼,那都是已走上叉路、最危險的一條路了。老師說,到最後這些東西會統統消失,而自己會變得非常愚癡。這還算好的,實際上造了這種可怕的惡業,通常情況是會下地獄的。《楞嚴經》上說得非常清楚,遇見這種魔,非要下地獄不可,等受盡了苦難出來以後,將來也是愚癡無比。
假定我們現在去修行,碰到這種情況,這個魔障出現的時候,我們並不容易認識這種狀態。所以平常一般的修行,應該先修些什麼?目前在漢地,因為佛法已經衰頹了,在這末法的時候,念佛根本還談不到,真正念佛法門的修行,是你現在至誠懇切念佛,到了極樂世界親自見到了諸上善人,到那時候再跟諸上善人佛菩薩問修行的法門。在藏地,真正修法的時候一定是跟著老師,老師會卜卦,決定你應該修什麼。如果老師的條件夠,卜卦就可以,或者老師可以觀緣起。還有一種就是你自己也可以根據自己的條件觀察,老師也幫忙你觀察,看卜的卦跟你實際上的等流習氣的條件相應不相應,相應便去修,通常都沒問題。
修行的時候,碰到魔來干擾,必須要有正確的智能去辨認。這正確的智能並不是簡單的嘴巴講講,而是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,其實這個特點,像印光大師等人便處處都有講到,並不是說修很深的本尊法才有,就是當你至誠懇切的皈依,當皈依心生起來,念力很強,正念越來越清楚,然後觀想越來越清楚,在這樣情況下假定你走錯了、著魔了,但是正確的皈依念頭生起來了以後,魔就會慢慢的消失掉。這是為什麼我們修行進門的第一步是皈依,這是絕端重要的。皈依心如果沒有生起來,根本就不曉得什麼是佛法,真正想走上去,不走則已,一走上去一定會出岔。所以平常碰到這種情況,真正能夠辨別清楚的,都是要利根菩薩,這很不簡單啊!因此我們現在下腳第一步,一定要把前面所說的什麼是如法、非法,順緣、逆緣都弄清楚,一開頭的時候弄清楚了,走的時候就比較安全。
如果你在中間跳階了,基礎不穩,走上去會出紕漏,所以老師為什麼會告訴我們舍利弗退心的公案(注),原因就是這樣。如果你前面的基礎建得不實在、不穩固,哪怕你發了世俗菩提心,乃至於修行二十劫,還是會退心。舍利弗已經有這麼高的智能,雖然起退心,他仍可以證得二乘。但是,如果我們退了心,一定要墮落。所以開頭下腳的第一步比什麼都重要的原因就在這裏。
偈四十五
一切善作轉惡應
忘恩倒行於往昔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頂戴報恩行
平常我們非常善意的待人,但是結果遇見的都是敵意的回報,我們常常說這些人恩將仇報。這個行相我們很容易找到。從世間來看,最容易看到的可以父母與子女為例□通常父母都是一心一意愛護小孩,把全部精神放在孩子身上。等到孩子長大,父母的話就不聽了,乃至於到後來還跟父母作對,這是第一種狀態。現在有很多這種情況。然後第二種狀態□到學校裏,老師也苦不堪言。老師都希望教好弟子,結果教出來在家裏邊對父母不孝,對待老師不敬。進一步出了家,師生之間、師弟之間也是一樣,盡心盡力的去做,可是得到的回報竟是這樣的狀態。這種狀態很普遍,尤其在現在這個社會!
這原因在哪裏?這還是利器之輪!換句話說,所有的惡業現起的時候,我們必須要瞭解□惡業是我們宿生造的,現在回報到我們自己身上來了。為什麼我們稱為《利器之輪》?因為它讓我們想到以前我們以什麼原因造了這個業,現在有了這個果,我們要找到造業的元凶,然後善巧的轉過患為功德,這便是佛法,這個利器之輪就有用了。當這個業感緣起道理瞭解了,對眼前惡業現起的時候,我們就瞭解這是我以前造的。誰造這個業?我愛執!所以就讓眼前這個東西回過頭來,由我來承擔。不但我要承擔,而且所有天下的事情我都願意承擔,讓我遭受到的痛苦,把這我愛執徹底的破壞、壓碎、毀滅掉。
這情況是以前造了什麼因呢?就是以前人家對我們有恩,可是我們卻以敵意回應,在家時是對父母、師長,出了家亦復如是。
現在怎麼辦呢?應該對我們有恩的,我們要有恩必報,而且要真正的去報。真正的報恩是非常重要的,大家要弄清楚。真正的報恩怎麼報?是不是他今天幫忙你一塊錢,你明天一定要還他十塊錢?不是這樣!應該是□絕對不會忘記這個恩,而且我要回報,使他究竟成佛。這一點我們要清楚,如果弄不清楚,永遠纏縛在世間法裏,做得最好,也衹是個世間好人而已,還不是佛法。因為假定他對你有恩,他告訴你□「你不要學佛。」那你還學不學佛?我們都要把握得非常清楚。以世間來說,父母的恩是最重的,可是現在極大部分的父母,對於你要學佛,都會阻止,你說□「我為了報恩,便不學了。」這是報恩嗎?《廣論》告訴我們這是錯的,本書後面也會特別提到。
偈四十六
總之不欲逼臨際
恰如鐵匠刎自劍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慎防惡行業
我們瞭解了道理以後,心裏面總是想去做好事,於是我們盡心盡力去做。但是不管怎麼努力,好事都落在別人身上,而落在我身上的總是壞事,總是不吉祥的、麻煩的事。譬如我總希望修學佛法能找到一個善友,可是碰來碰去,周圍就是惡友;平常的時候,我總希望找到一點安樂,可是碰來碰去,總是遇見困難,總是不稱心、不順利。這是怎麼一回事?這種情況很普遍,很多人學了佛法以後,通常會問我□「師父啊,我學佛了以後,為什麼事情越來越不順利呢?求菩薩應該是有求必應,為什麼我求了半天,偏偏兒子不孝順,我自己也生病,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呀?而且我捐了多少錢給寺廟,也布施了乞丐……」,或者在我們自己身上,或者在我們周圍,有人到最後就連佛法也不要學了。
這裏我特別建議大家,自己遇到境往往不太容易理智的觀察事情,但是,我們可以去觀察周圍,看別人總是比較清楚一點,但是千萬不要只停在這裏,如果停在這裏就對不起自己了。看了別人的情形以後要回過頭來再用到自己身上,你會發現原來自己也有類似的狀態,如此,周圍的情況是幫了我的忙,佛法也就用上了。那麼剛才這種情況——你有心做好事,也認真去做好事,可是做了半天,不得好報。原因是在哪裏呢?因為從無始以來乃至於到現在,有一個根本的原因,就是我們並不瞭解快樂與痛苦的真正原因在哪裏,始終不知道正因。以佛法來說,苦的原因是「集」,然而我們找不到。我們要想求快樂,卻不知道快樂的因,而我們不想痛苦,要去掉痛苦,但是也不知道痛苦的因,偏偏我們造各式各樣的業,造了業以後一定感果,造業的時候因為無知造了顛倒的業,所以感果的時候也是顛倒的。於是你想快樂,結果感出來的果都是使你痛苦的。所以在這裏舉了一比喻,就像鐵匠,花了好大的氣力,打了一把刀,最後這把刀被人用來殺自己。我們就是自己造了各式各樣的業,結果回過頭來,那個業傷害了我們自己。
因此我們應該怎麼辦?既然瞭解了這個特點,從此以後需要小心謹慎。謹慎什麼?自己所造的種種業!用什麼來衡准?用﹁法」來衡准!否則自己雖然小心謹慎,可是沒有法去衡准,還是跟以前一樣。別小看這一偈衹有幾個字,假定我們真能夠照著去做,沒有做不到的。所以周圍的師友絕端重要。
平常我們修學了佛法,常會發生很可惜的一件事情□因為前面已說過的,自己不能做到少欲知足,欲望很強,然後貪、慢心又很強,便拿這個法去衡准,跟人對立,假定我們能避開這點,能與很多法上的朋友,真正的切磋琢磨,碰見重要的事情,以法來衡准自己,自己看不清楚時,周圍的朋友會告訴我□「某某人,這件事情應該…」我如果真的能夠小心謹慎地去做,便可以避免種種的惡。雖然這是消極的,可是根本上這點不能避開的話,要想增上修行無有是處。這是我們應該瞭解的特點。所以我常講「慎勿造因」啊!
偈四十七
領受惡趣諸遍苦
一如射者中自箭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慎防惡行業
前一偈是世間的,現在這一偈是說□以前我們淪落三惡道,受種種的苦難,今生來生同樣的,造了這個業,會使我們墮落地獄,受地獄裏種種的煎熬。世間的不順心是一種,到了地獄還會有獄卒來傷害我們。或者我們也看見過關於地獄的變相圖,刀山劍樹,你不想去,可是獄卒在後面叉著你拚命往前,然後把你叉起來丟到油鍋裏。
那些獄卒到底是從哪裏來的?藏地有不同的說法,有的說實際上是業力所感,沒有其人;有的說是真有其人,這些獄卒是惡鬼道的人。老師根據世親菩薩的說法,說這是業力所感。因為你的惡業所感,你會看見這種情況。
老師也引用經論說□世尊告訴我們,如果我們造了地獄相應的業,自然而然這個業會感得到地獄裏去,看見各式各樣的獄卒來傷害我們。其實我們也不妨想一想□我們如果做了一件虧心事,比如做小偷,那麼隨便在哪裏,其實這地方沒什麼人,可是一陣風吹過來,吹得樹葉娑羅娑羅響,我們馬上就好害怕,所謂「不做虧心事,半夜敲門心不驚。」在這情況下就有兩個對比,就是前面第四十六偈,指造了惡業以後在世間的情況,現在這一偈是在世間造了惡業以後墮落到地獄去,感得這樣的地獄獄卒情況。實際上並沒有獄卒,這是我們的惡業所感。因此,我們最最重要的是什麼事情呢?還是要很謹慎地,千萬不要去造各式各樣的惡業。
造惡業的真正原因在哪裏?就是我們的非理作意!注意,這是非常重要的。我們通常最容易造的業就是非理作意。本來無關緊要的事情,我偏偏想歪了。在漢地有一句話□「隨緣消舊業,莫再結新殃。」我還沒出家時,就聽過這句話,聽到現在已經聽了好幾十年了。這句話很容易講,可是怎麼「隨」法?雖然「隨緣消舊業」,可是當我們去隨緣時,一定會被緣所轉,完全迷糊掉了。接下來又教我們「莫再結新殃」,但是,事實上我們一定會跟著造種種的惡業。現在四十六、四十七偈都特別告訴我們,當我們對境時——或是世間很強的境,乃至地獄的境,雖然我們沒到地獄,在世間也可以遇見種種苦難的境界,我們應該怎麼辦?宗大師所造「菩提道次第攝修求加持頌」□「人及非人四大種,所作損惱多相逼,斷除瞋恚不與較,觀業忍受求加持。」這個頌念起來乾淨俐落,很好念,但是真正做的時候是必須真正的觀業忍受,很不容易。請問你做得到嗎?這跟「隨緣消舊業,莫再結新殃」是同一個意趣,而且是非常重要。《利器之輪》就是告訴我們,做得到與做不到的關鍵在哪裏?就在你是不是認賊為子。哪個賊?我愛執!
前幾天大家在辯論的時候,想要把「我執」、「我愛執」弄清楚。我告訴你們,不必弄清楚。「我執」是什麼?告訴你也沒用,但是對於「我愛執」,你認真去觀察,是人人感受得到的。例如我現在坐在這裏,熱得要命,希望能吹吹風,可是為什麼電扇只吹到他身上而不對我吹?這就是「我愛執」。別人教我要這樣做,為什麼我要聽他的?我偏不聽。這就是「我愛執」。衹要稍微小心觀察,人人都可以感受得到。現在我告訴你,如果你還在搖頭,那很對不起,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了。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教授。我們宿生的善根,是一步一步改善的,所以不必一定要把「我執」、「我愛執」弄清楚,如果你能弄清楚,佛菩薩也要跟你學了,這是事實呀!實際上沒有修行的話,根本不可能認識它。
所以現在我們從人人能夠認識的、能夠下手的著手。在這種情況下,才感覺到我們這一群朋友的可貴。今天我們遇見了以後,切磋琢磨,互相不斷的增上。如果各位同學能把這個問題把握得準的話,自然會非常珍惜這個團體。而真正的珍惜還是從你內心對境的時候去認識它。最後我還是要建議各位同學,理論瞭解了以後,要在自己身上找實際的例子,想辦法能夠去受用它。
注□舍利弗曾發願修菩薩道,盡己之力助人。有一次有個人跟他要一隻眼睛以治療母親的病,舍利弗挖下左眼給對方,對方不要,要右眼,舍利弗又予右眼,不料對方嫌有臭味,以腳踩踏。舍利弗有感眾生難度而生退心。
偈四十八
居家怨苦陷臨際
正如育子反弒親
惡業利器回轉己
今應恒持出家行
這種情況對所有人都同樣,家庭對世間人來說是天經地義的,可是生活當中,家裏常有身心兩方面種種的困擾,我們每個人都是從家里長大,也盡心盡力地為這個家,用種種方法去護持這個家,可是這個家卻回過頭來給我們這些傷害。就像一個小孩,父母用種種的方式把他帶大,非常地寵愛,可是有的小孩長大了以後,卻將父母傷害、殺死,這是為什麼呢?
我想我不必舉什麼例子,每一個同學都會感受得到這句話□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」。可是沒有一個人例外,大家心裏面真正都是為了這個家。其中的原因,就是由於我愛執的發展,與自己最親近的人結合而成的。現在我們瞭解了佛法,真正認識到煩惱乃身心痛苦的本質,所以對我們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,在此特別的指出來,就是從現在開始,我們必定要修行,要清淨的修行!要清淨的修行便必須要出家,出了家以後,還要清淨的出家,才能夠清淨的修學佛法。不過在此處,要加以仔細的辨別。
平常我們講出家很容易,真正要做到清淨出家其實很難。首先我就把校長告訴我們的現象講一下,其次我們對現在面對的狀態也應該很認真的思惟分析,因為這是對我們很實在的一個問題。經論上面都這麼說:真正要修行衹有出家。
這地方講的非清淨出家,特別是指,雖然名義上出了家,實際上,家的包袱並沒解掉。其中有兩種狀態,一種仍把它看成家中的一份子,例如在西藏,因為藏人都非常虔誠地信佛,都認為出了家是很光榮的,好像家裏面有一個人做了官一樣,有事就會找他,如果出家人這樣想,這是非常糟糕的事情。另外一種是,出家人往往也把錢財或用品,拿到家裏面去。本來信眾都是以非常清淨的信心來供養師長、三寶的,是做為修行的一個善緣、助緣,如果我們用了在家居士清淨信施的供養,這是沒有造清淨法,這樣對自己固然是傷害,對別人也是很大的浪費,而且更嚴重的是這樣做是損法的。所以很多人出了家以後,其實對家還捨不掉,那是非常錯誤的。
其次,我也說一下我們目前的狀態。通常我們出了家就說:「佛法好啊!」其實很多人不一定發現佛法好,衹是認為家裏事情非常繁瑣,覺得無從逃避,然後出了家就覺得出家好。這是為了厭惡、逃避家而來,其實這種厭惡,是我們覺得家裏不安全,所以要想辦法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,譬如以前覺得台灣不安全,便要移民到別的地方。這種心態是錯誤的,根本不是厭離心,而是煩厭心。佛法的厭離心是非常積極的行為,修行是要大精進力的,現在覺得忙得要命,很煩,便跑到寺廟,反正樣樣東西都是在家居士送來的,然後你可以過一個安樂享受的生活,這種心情比在家人還要糟糕!在家人是□今天我要努力,換得我所需要的來滋養我自己。可是今天你跑去寺廟出家,還取巧說這個叫做厭離,那不是把佛法扭曲,自己也造了可怕的業嗎?這樣絕對不可以!所以原則上,我們儘可能的要想辦法把標準釐清楚,當然剛開始我們摸不清楚,是難免的,漸漸地,瞭解愈清楚,不斷的修行增上,就應該把不對的地方漸次地不斷改善。
本來出家有幾種情況,一種是出了家以後馬上能夠修行證果;另外一種衹是結個緣。世尊在世時有個公案□有一個比丘尼,是富貴人家出身,她出了家以後,經常勸家族裏的親友也出家,所以很多有錢的富貴婦女跟著她出家。這個比丘尼前世也是富貴人家,然後也出了家,那時候她過慣了很好的生活,一旦進入僧團就過不慣苦日子。就像鳳山寺的僧團,你們也可以感覺得到,鳳山寺三百六十五天,除了特別要上供的日子以外,喫就是那麼一碗大鍋飯,如果你們在外面大魚大肉喫慣了,跑來這裏怎麼習慣呢?佛陀說□「這比丘尼的前世過不慣出家的苦日子,於是便破戒,破戒就墮落了。」所以當時有人心裏疑問□「佛講的真是這樣的嗎?」那個比丘尼說□「我以前因地當中,出了家,不能好好的持戒,所以墮落到地獄,可是正因為我曾有出家的因緣,所以受完地獄報以後,今天才能夠感得世尊出世的時候,依著以前的餘習跟業力又讓我再出家證果。」所以假定你不出家,是有可能不墮落,可是在生死輪迴當中,這一世不墮落,將來一定會墮落;反過來,現在雖然墮落了,可是因為曾經出了家,將來到下一尊佛,就有機會證果。世尊聽見了說□「對!她講得對!」於是我們現在也會說□「你衹要來,反正結個緣也好!」曾經有一度,我也覺得這是滿好的一件事情。可是我仔細觀察、考慮了以後,我自己覺得我們不能隨便,一定要衡准一個標準。當然以前已經進來僧團就進來了,往後,我總覺得應該細細的分辨一下。
怎麼分辨呢?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候,我們以什麼心情來做這件事情,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基本觀念。我們做任何事情,總有個衡準的標準,否則東風西倒,西風東倒,你講的有道理,可是他講的也有道理,標準拿捏不准,亂成一團。僧團是住持佛法最重要的地方,假定我們自己對這件事情弄得一無是處,將來不是天下大亂了嗎?而且前面所述的那位比丘尼,在佛世的時候出家,還能跟佛、大阿羅漢和很多菩薩結緣,我們今天有這樣的條件嗎?仔細想了一想□一方面我覺得很不幸的感得末法,另外一方面覺得我們很幸運,在末法的時候,還能夠遇見這樣好的教法,這就是「時大」,所以應該趁這個機會,好好努力,力爭上游,同時希望把大家帶上來,至少讓大家還有一個希望,所以要維持清淨幢相。如果我們能夠維持清淨幢相,即使對方不出家,因為看見了,心裏產生非常仰望之心,他的善根種子便種下去了。真正種善根,不僅僅是一個形式,內心當中的意樂也非常重要。反過來說,有人跑到僧團來出家,因為我們的條件不夠,沒有力量能夠幫助他,使他因為這樣的關係,把僧團的素質迅速降低,甚至到最後連對佛法所抱持的希望都消失掉了,請問我們結的是什麼緣?我們是敗壞佛法之緣?還是振興佛法、讓人家覺得有希望之緣?這是大大有待商榷的。
因此在這種情況之下,假定我們能夠維持非常好的幢相,至少在現在這個時代,人家一看,覺得我們還有前途,還有無限希望,他雖然不一定能進來僧團,可是,他心裏面非常仰望,這樣,他也願意再盡心盡力積聚資糧,我相信這個條件不會比前者差,也正因為如此,更是要告訴他,要好好的努力,好好的發願,好好的集資糧,如果他有條件,他就會照著去做。已經進來僧團的同學,就要珍惜自己,應該常想:這非常難得,更應該好好努力。所以雖然真正要修行是一定要出家,但是現在這個環境之下,還是要先瞭解情況才是,所以我們還是要多善加辨別,善加取捨。
偈四十九
故此仇敵我已知
潛伏狡賊我已知
偽我欺誑我已知
即此我執無疑矣
前面的幾偈主要是講整個的大綱,後面則是個別針對著我們所面對的一切境相,這些境相都是我們以往所造的業,現在回過頭來,我們遭報,這就是利器之輪!在種種不理想的狀況下,我們怎麼因瞭解佛法從而來改善、淨化自己?要想改善,當然首先針對當年造惡的「原凶」是誰來下手,這一頌就是指出這一點。總結就是說□經過了以上所有的問題,層層分析、觀察以後,讓我們真正瞭解敵人是誰。我們遇見了各式各樣的惡業,像利器之輪迴轉到我們身上,使我們感覺這麼難受,它的根本是什麼?現在我認清楚眼前所感得的這個果報是以往造的業,而造業是由於煩惱,煩惱的真正中心就是我執、我愛執,現在我們要破的真正的敵人就是我愛執,它就像是國王,如果你把國王底下的大臣抓到了,國王一定也可以手到擒來。
我愛執是什麼樣的呢?我愛執非常會偽裝,很狡猾,它就像一種鳥,平常蹲在水邊,站在那裏偷偷的看,看見哪裏有魚,「啪」的一下就飛出來,把魚逮去。它也就像小偷一樣,要偷東西的時候,一定先在住處附近靜靜的觀察,然後看準了你家,知道家裏沒人,或者是晚上等你睡著了,就跑來偷你的東西。我愛執也是用這麼善巧的方式,比如我們遇見了騙子,明明是陌生人,他就跑來跟你說□「我們是老朋友,你不認識我了嗎?」他會說很多好聽的話,等到你相信他的時候,他就把你東西騙走了。
現在社會上常常見到賄賂,賄賂有兩種,一種是明的、一種是暗的。暗的賄賂大家都會覺得這個不好;明的賄賂是拿種種的方式去利誘別人,例如兵法上說□「攻心為上,攻城次之。」本來佛法最主要的要防止三毒,防止我愛執,但是現在整個的社會趨勢、社會的主流卻恰恰相反,想盡辦法,膨脹這個我愛執,膨脹這個貪瞋癡,覺得這才有價值。一般人的想法,認為人在世界上就應該爭取地位、名譽、金錢、富貴,乃至於用種種理由去證成它,例如我們非常信任科學,科學家們就以種種的理由來證成科學的重要,覺得我們應該這樣、應該那樣。因為我們有個我愛執,所以當科學家提出營養的重要時,大家都被所謂的營養困得死死的。現在我們最信任的就是這個我愛執,最後被他們所騙,我們無始以來就在這上頭轉,想真正的認清它非常不容易啊!
所以,從今以後,我們怎樣才能真正認清敵人的面貌?並不僅僅是學了一個理論就好了,學完理論還要去弄清楚這個理論。我們平常說要辨別心相,單單如此不夠,還要一層一層的深入。所以為什麼要去皈依,有一個基本的原因,因為如果我們皈依心生不起來,煩惱絕不可能認識,或許你以為我們已經講了很多道理,難道還不認識嗎?其實我們衹能認識最粗淺、表面的,那些根本不算煩惱。比如發脾氣這個煩惱,如果要進了佛門才認識的話,那不是很荒唐!發脾氣誰不懂呢?這是我們必須瞭解的一個特點。所以,諸如此類,我們現在修學佛法要瞭解次第,才能夠有機會層層深入,認識這個真正的敵人。
偈五十
業之利器頂盤旋
猛瞋奮勢三揮轉
真俗二諦足伸展
智能方便眼瞠視
四力獠牙啃噬敵
第四十九偈主要指的是理論、見解方面,而這一偈是說,我們既然已經瞭解造這個業的背後真正敵人是誰,我們就必須要消滅它!要以最強大的力量,才能夠對治這最強大的敵人,所以我們要現出非常強大的忿怒相,才能夠把這強大的敵人消滅。這裏指的是閻曼德迦的忿怒相,他兩隻腳表示二諦——世俗諦跟勝義諦,世俗諦是世間的真相;勝義諦是勝義的真相。他對二者都瞭解得很清楚,而腳下踩的是一些非人,就是妖魔鬼怪。世俗諦與勝義諦真正能對治的是什麼?一個是我愛執、一個是我執。對治我愛執的就是利他之執,就是世俗菩提心;對治我執的是勝義諦,就是勝義菩提心。閻曼德迦有三個眼睛,都是圓的,因為忿怒到極頂,以全部精神去制伏敵人。兩個眼睛一個是代表方便,一個是代表智能,就是以方便、智能雙運的慧眼,牢牢的釘死著這敵人。然後他張開血盆大口及尖利牙齒,四隻獠牙表示對治業力最有力的四力懺悔。所以真正惡業的主宰是我愛執,閻曼德迦以真俗二諦的兩隻腳把這敵人踩死,以智能、方便雙運的眼睛瞪著它,然後用四隻銳利的牙齒——四力懺悔對治惡業,把這我愛執徹底消滅。
他為什麼要現這種忿怒相呢?因為他要消滅最大的敵人。他的忿怒並不是對著有情眾生而發的,他是針對我們內在的我愛執而發的。這裏邊有一些意義,他腳底下踩的人,並不是真正的非人,而是代表傷害一切有情的東西,總結起來,稱它為「世間八法」,我們都是忙著這些世間的東西。「世間八法」就是利、衰、毀、譽、稱、譏、苦、樂。「利」就是凡是跟我相應,我歡喜的,我要擁有愈多;反過來,我歡喜的、我要的,若來少了,叫「衰」。「毀」是毀謗;「譽」是稱讚,「毀譽」與「稱譏」是一樣的,衹是「毀譽」是背後的毀謗或美譽、「稱譏」是當面的奉承或譏諷。「苦樂」,身心上感覺逼迫、不舒服是「苦」,反過來,隨順著自己是「樂」。這整個也就是十二因緣當中的「受」。我們一生身心所對,無非為這些所動。現在世間都被這八樣東西綁住了,忿怒尊要對治的便是我們真正的大仇敵,要用兩隻腳把它踩死,用方便與智能眼把它釘死,然後以非常銳利的四力對治克服這仇敵,而「它」絕對不是外在的敵人。
同樣的,修這個忿怒尊,也不是要修一個外在的忿怒尊,要修也修不到、修不成。為什麼要顯忿怒尊呢?平常一個陌生人無緣無故的冒犯我們,我們不一定會現出很大的瞋恨心來,可是如果很熟的人對我們造成很大的傷害,我們就會無法忍受。現在我們有這麼熟悉的我愛執,我們的確應該引起強大的忿怒心,好好的把自私(平常我們說是我愛執,就是一般人的自私自利,只為自己的這個心)消滅。所以這忿怒並不是針對外面的敵人,而是針對著我愛執。
四十九偈主要是透過三寶,先有理論上的認識,而第五十偈是要實際上的去行持,要我們努力的去做到。
偈五十一
輪迴林中絕自由
業之利器執驅馳
實乃我執鄙劣魔
亦以損敵明咒王
勾此損眾衰誓者
五十一偈是說□現在為了要對治我執、我愛執,所以修閻曼德迦。閻曼德迦原文叫YAMANTAKA。修這個本尊法的時候,要念很多的咒語,可是,如果我們不認識煩惱的根本,從根本去對治的話,即使念很多咒,練得很多威力,還是不行啊!如果我們這個威力弄錯了,反而會產生很大的毛病。《密勒日巴尊者傳》就有這個例子:密勒日巴尊者最早的時候拜的幾個老師都好厲害,密勒日巴尊者便跟這幾位老師學會法術,可以下雹,傷害敵人,實際上這根本已經做錯了。
西藏有一種由奇怪的業力所感得的東西,下半身像樹幹一樣,長在地下,上半身卻是個人。他手裏拿著一支劍,平常很有威力的拿劍,不斷揮動,因為這樣的揮動,平常鳥不會飛到他那個地方,可是有一種很奇怪的鳥一來,這種怪東西就不能動了,這是業力所感,他會整個頭低下來,劍也不能動了,然後這鳥就喫這怪東西的腦漿,「啪」的飛下來把怪物的腦袋啄開,把腦漿統統喫掉,然後便飛走了。因為業力的關係,這個怪物的頭又會慢慢的長出來,樹又長好了,又在動,到時候這種鳥又來了,鳥一來他又不能動了,然後又被鳥喫掉。相傳這是由於學佛法學錯了的關係,比如修閻曼德迦,修的人不瞭解真正要對治的是內在的我執、我愛執,然後也念一些咒,也學一些法,乃至於有種種的法力,可是由於煩惱的根本沒有調伏,所以內心始終不寧靜,造了很多惡業。實際上這還算是好,因為我們看得見,我們看不見的部分,例如你現在學了佛,乃至於出了家,出了家不能好好的做,一定要墮地獄,學的法愈深墮落得就愈深。當我們學了密法,如果衹是結個緣就算了,如果你真正知道了,不好好的修,墮落的話,將來要墮金剛地獄,相當於阿鼻地獄這麼可怕,將來餘業感得的果報,成為人的話就變得非常的愚癡,或者變得如前所說的怪東西,這是我們應該嚴加惕勵的。
偈五十二
來乎來乎忿閻尊!
擊之擊之刺敵心!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現在我們已經瞭解了要祈求閻曼德迦,也就是大威德金剛。他有非常大的威力,能夠把我們最難對治的我執、我愛執徹底的解決,因為能真正徹底解決的衹有佛,所以他是有非常大的威德力。所以我們要不斷的祈求,一再的請求大威德金剛,希望他來幫忙我,把我最大的敵人—我執、我愛執,用他的真俗二諦之腳,還有手中種種的武器,以及最銳利的方便智能之眼,再用四力,乃至所有可用的都來破壞它。這也就是說,我們真正瞭解了以後,應該要去對治,而且一而再、再而三的努力祈求、呼喚。
偈五十三
吽吽本尊起神變,
喳喳牢繫此仇敵,
帕帕死主祈救脫,
斬之祈斷所執結。
這一偈也是不斷的去祈求,要用最銳利的武器,一下打中、刺中我們現在真正的仇敵—我愛執,乃至於要踩死它。這我愛執也就是分別心,平常我們說不要分別,就是指這個,但是絕對不是說我們不要分別就好了,它是一套非常殊勝的善巧方便所得到的一種智能,叫「無分別智」。眼前我們由於無明,會分別是非、好壞、垢淨,而《心經》上告訴我們□一切諸法的真相是不垢不淨、不增不減、不生不滅。它本來就沒有生滅的,所以《法華經》說諸法從本來常住寂滅相,一切法本來狀態就是寂滅的,既沒有生起,所以也沒有消滅。那麼為什麼我們看見的是不一樣呢?因為我們對事物的瞭解都是透過無明、虛妄分別而產生,所以要去掉這個分別,所謂「不要分別」便是指這個。要去掉分別的時候,必須要如理如法,千萬不要像現在有些人犯的錯誤,叫人「不要分別啊!」如果是這樣,那就什麼都不要去管它了嗎?經也不要學,論也不要學,什麼都不要,便叫不分別嗎?不是!此處我們一定要弄清楚。
除此以外,「分別」還有很深的一層意義,我也簡單說一下。凡夫在佛法裏的差別在哪裏?二乘的根本原因在哪裏?大小乘分別的界限在哪裏?乃至於密乘,這些都要分別清楚。世間凡夫幸福、不幸福的根本差別是什麼?就是因果,換句話說,是業。一切法一定有它正確的業因,造了這個業的因,一定會感果,它前後有必然的關係。對此有正確認識的便是佛弟子,而能夠真正正確認識,指給我們看的就是佛,而凡夫就是不能瞭解,不能信任這個業果。從這裏再提陞的話,便是□我們雖然瞭解有業果,可是始終仍然不能超越生死輪迴,根本的原因就是沒有出離心。為什麼會業感緣起?因為性空,我們現在一切感得的無非是這個,所以我們對眼前所有的一切厭離。這厭離並不是我生活很苦惱,所以厭離。真正厭離是因為感到世間所有東西永遠是無常的,世間的人雖然懂得瞭因果,實際上還是在行苦狀態當中,假定我們真正瞭解了無常的道理以後,我們對世間所有的安樂是無法忍受的,實際上不要說不懂佛法的人,即使懂得佛法的人,真正找的還是在找世間的安樂。真正學佛的佛弟子,應該瞭解這個差別,然後更進一步,為了自己而出離,這便是二乘;若瞭解了這個道理以後,要解決一切問題,幫忙一切眾生,那就是大乘,就是發菩提心;最後則到金剛乘,金剛乘又分好幾種,這些我們要分別清楚。
那麼我們第一步的「分別」要瞭解□原來佛的佛性,跟我們眾生凡夫的佛性是無二無別的。《華嚴》有一句話□「奇哉,奇哉,一切眾生皆有如來德相。」所以一切眾生本身跟我們是無二無別的,但是無始凡夫的習氣,總是「我是凡夫啊!祂是個佛啊!」我們要把這一種錯誤的知見,一一改過,所以在這地方的分別心,我們要瞭解它指的是什麼。
在這一偈有一再的祈求、呼喚大威德金剛本尊,如「吽吽」,「喳喳」,這些要幹什麼呢?原因是這樣的□「吽」就是呼喚、祈求的意思,指希望大威德金剛能夠全心全力來幫忙我,消除這個敵人。「喳喳」這兩個字,指一定要對準敵人,千萬不要弄錯,要在正確的時分,對準了敵人,然後「帕帕」就是把敵人趕走。就是至誠的,祈求本尊大威德金剛,能夠正對著這個敵人,把這個敵人趕走,消滅掉。而所對著的敵人,就是我執、我愛執。
偈五十四
降此本尊閻魔敵!
輪迴業苦穢泥沼,
惑業五毒臭皮囊,
唯今速速祈得脫。
這一偈是說,我們一直被我執、我愛執所綁,綁在輪迴當中。這個輪迴相當於充滿三毒的一個爛泥坑,爛泥坑裏都是毒。現在我們這個臭皮囊要祈求大威德金剛,幫我們把綁在這個爛泥坑裏邊的臭皮囊切斷、解開,讓我們得到解脫。
此處老師還做了一個比較詳細的解釋。大威德金剛—YAMANTAKA還有另外一個意義,就是閻曼德迦,是閻羅王的死敵、死對頭,是專門克制閻羅王的。現在先解釋閻羅王是什麼,再把閻曼德迦是什麼仔細說一下。以顯教來說,閻羅王有兩種,一個是了義的,一個是不了義的。在六道輪迴圖裏有一個大忿怒相,通常我們叫死神閻羅王。他長得又粗又大又黑,頭上一個骷髏,眼睛瞪得圓圓的,牙齒很尖銳。所有的有情,由於經過十二因緣的層次,都在六道當中輪迴,最主要的輪迴原因,不外乎貪、瞋、癡三毒。如果你由於雜染的三毒,造了惡業,將來中陰身墮落,是向下、黑暗的地方。造了雜染的善業,即使是昇天,也是在輪迴裏邊,總之都在閻羅王的控制之下,被他兩手兩腳抱得死死的,然後四隻利牙慢慢的來喫你。特別的是,最下面的地獄裏邊,閻羅王專門坐在那地方。這個圖畫裏的閻羅王是不了義的,是外在的。
了義的閻羅王就是一種讓我們不由自主,在生死輪迴當中轉的力量,因為在生死輪迴中,這一世到下一世一定會死,所以沒有一個人能夠自己作主,這個力量就是了義的,我們人人都具有。這個了義的,讓我們不由自主的輪迴在生死當中,非死不可的,或者我們說是死神,它有粗分與細分兩類。什麼是粗分?就是業、煩惱。沒有一個人能夠例外,由於煩惱而造業,造了以後,將來一定會死,這是粗分。細分的是什麼?粗淺的煩惱就是貪、瞋、癡,煩惱的細分就是無明。無明有兩種解釋,一種是甦省、世親菩薩的解釋,一種是法稱菩薩的解釋,這兩種解釋容或稍有不同,但它的對治一定都是智能。一是說因為我們對事實真相不瞭解,所以在無我的五蘊上執著這個「我」;一個說這個執著本身就叫做無明,由於我們並不瞭解五蘊這個法,我們就執著有身見,這執著的力量,就是無明的根本,也是煩惱的根本,而無始以來,我們都在串習這執著。
這方面的理論我們都知道,你也可以到佛學院去研究它,將來有機會還可以對它辯論得很清楚。但是眼前我們最重要的不是這個,而是隨分隨力的認識我們的我愛執,這比較重要。然後根據我們所學的經論,不斷的深入。因此由於無始以來無明串習的力量跟悲心,使我們繼續的在生死輪迴當中一生一生的轉,這就是細分的閻羅王。粗分的閻羅王是一切有情所共,三界之內,不管是天或地獄,裏面的眾生都會有,而細分閻羅王不是衹有凡夫有,聲聞、緣覺以及菩薩都有,證得佛果以後才沒有。佛是徹底把閻羅王真正消滅的人,因為他的根本無明消失了,而且他的悲心透過了勝義菩提心,也在空性當中任運的串習。漢地對細分無明所現起來的叫「異生身」,是聲聞、緣覺跟那些菩薩們所感得的。異生身的因,就是細分閻羅王,他們還是被這個細分的閻羅王所控制,而凡夫是被粗分的閻羅王所控制,衹有佛陀沒有。那麼為什麼佛還要涅槃呢?因為佛是任運的。在《金光明經》中說,佛的悲心,並沒有作意,而是任運自然的,就是不捨時,不捨處,不捨相應之法來感應,怎麼相應呢?當我們真正有求的時候,能夠很至誠懇切的相應,他就現起,所以這個化身,是眾生的善淨之業所自然感得的,佛陀的真身是法身,所以他示現的叫涅槃,涅槃是滅除了一切所知障、煩惱障,所有的無明,滅除之後,現行出來,是純粹的法,沒有生滅。
上面是以顯教來說。以密教來說,死神分成三部分,外面的、裏面的部分,外面現出的跟閻羅王是一樣的,裏面的還有秘密的那一層,就是閻曼德迦,為閻羅王的仇敵,專門制服死神的。所以它現出來的行相,也是一個忿怒相,臉部的表情完全一樣,也是四個眼睛,頭上戴了五個骷髏,這五個骷髏代表五方佛,然後身上掛了一個骷髏頭,腳底下有時候踩著死屍,有時候踩著動物,有時候踩著各式各樣的天神。不了義的閻羅王示現的是一個行相,為什麼要這樣示現?因為我們凡夫的心比較粗,所以講這個道理,教我們去思惟,並畫一個很明顯的樣子,我們去觀想時,就變成非常有力。所以這是透過不了義,讓我們真正的能夠生起了義的認識,然後這閻羅王的死敵,就是YAMANTAKA大威德金剛,所以不管是粗分、細分閻羅王或閻羅王的正對治,都是這樣的一個內涵。現在我們看見的大威德金剛的本尊聖像,實際上它裏邊有真正最主要的東西,也就是專門正對著我們這個死敵—我執、我愛執。所以對於我愛執來說,正對治是愛他執,他的心所執取的專門是要利益別人。我執的對治則是證空性,這些實際上是最主要的。
所以我們要瞭解,這本尊有很多特別的意義,有很多真實的內涵,它的密意我們暫時不必去管它,倒是有一點,我聽了印象非常深。本尊是什麼?密法有四部,藏地平常傳的叫無上密,大威德金剛就是無上密當中的一個本尊。本師釋迦世尊或者四臂觀音都是本尊,老師說他自己的本尊是文殊師利菩薩,但是還有一個最主要的本尊—因果。他非常強調最主要的本尊—因果。因為他們有大威德金剛的修法,所以他必須修,但是他最主要的修法,還是兩個字—皈依,這是千真萬確的,也是我所聽到的最好的教授,這才是我們眼前最重要的下手處。
回想約二十年前,我在紐約,剛剛接觸密法,最先接觸的是白教大寶法王,大寶法王的老師之一—卡盧仁波切,大家都公認是最好的修行者。有一次我專門去拜見他,而那次因緣也很特別,居然能夠見到。我向他請法、求法,他只告訴我兩個字「放下」。我當時是懷了好大的心要去求法,也告訴他我修習什麼,結果他就告訴我「放下」,當時我想□「就那麼平淡嗎?」還在那裏等了半天,他只告訴我「放下就是放下」。當時我的確不太懂,而且實際上我正在學他們傳的一個法,非常有用,這衹有自己心裏面心領神會了。我們總是急著把修行想得很高明,現在回過頭來想想跟老師講的差不多,然而我們內心當中,就是這麼執著,他就針對我這個問題,如果我這個放不下,還談什麼修行,談其他的我根本不夠條件。
因此這次我重新聽老師對我們的講解,心裏面印象非常深刻。所以現在有時回過頭來想想廣論上面告訴我們的很多道理,我們真正要去修行的話,要想對治無始以來的煩惱,不是今天我聽了一下,覺得很高興知道了。為什麼我們聽完了以後,當場覺得滿好,回去便忘掉了?實際上我們都是不行,這是為什麼前面說過的□真正要修行,你必須要有很多條件。譬如廣論三十八攝頌上「念其勝利日六修」,因為瞭解它的勝利,所以每天要修六次,但不是念一下就算了,一定要固定的時間,到時候很認真的去思惟。譬如我們懂得道理以後,要去思惟,必須內心不斷提陞,乃至於念念緣在這個上頭,那個時候,我們的對治,才真正會產生進步,才會快速,否則根本不可能。
我們現在因為資糧不夠,條件也不夠,不像以前佛世的時候,出家人靠在家居士送來食物就喫,不像現在還要冰箱,樣樣方便,其實根本不要這個東西,人家送什麼東西來就喫什麼。而我們現在有送來的東西,還要去藏起來,還要冰箱,要這樣,要那樣,結果出了家,一天到晚還忙這些事情,所以我們眼前真正最重要的是要積聚很多福德、智能資糧,使我們理論要瞭解,使我們本身習慣那種最簡單的方便法門。然而真正重要的不是現在,但願我們將來感得的那個世間,以現在的人看起來,像野蠻世界,以最簡單的方式喫飽就好了,不必花這麼多腦筋管這一套東西,那是很實在的問題。老師說□「我自己最主要的本尊是因果,我最主要的修持是皈依。」我但願每一個同學放在心裏面,把這個提起來,我覺得這是老師最大的加持。
老師又說,在五十三頌有「吽吽」、「喳喳」,「帕帕」的字,「吽吽」一個是指世俗菩提心,一個是指勝義菩提心,請本尊使出所有的能力對治這個敵人,怎麼對治法呢?「喳喳」就是用最快的、最正確的方式,然後「帕帕」把它趕出去。老師還說藏文還有兩個字,「斬斬」,跟我們的斬一樣,就是要把它殺掉。我們一而再,再而三的不斷的呼喚,不斷的祈求,希望本尊能夠來加持我們。
偈五十五
雖被擲入三塗苦,
卻猶無知趨彼因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第五十四頌講到「五毒」,哪五毒呢?煩惱當中最強盛,最顯著的,就是貪心、瞋心、無明、邪見,還有我慢(有的地方說是嫉妒)。平常我們對眼前的事物,應該取、應該捨,應該認識的都弄不清楚,實際上這就是無明,也就是說在《廣論》上,世親菩薩、甦省菩薩所說的,對於事實的真相弄不清楚的這種力量就是無明。因為這樣的無明,所以執著。而五毒當中的邪見,就是說,明明沒有一個我,可是我們執著一個我,由於執著了我,種種問題都看不見真相,這就是邪見。
現在有一點非常重要□老師說這能夠執著我的叫做煩惱智能,在漢地叫染慧,是染污的。《廣論》上就說,在五取蘊上執著有我—染慧為性,它的本質是一種染污的智能,這一點我們特別要注意。我們目前在哪裏都是一樣的,就是我們為了要想修學佛法,所以要學很多東西,可是假定我們修學佛法的過程當中,一開頭不能認清楚這個毒,然後就去學別的東西,會產生什麼效果呢?本來學這些東西,是要淨除這個毒的,是做為智能的一種助緣,有了這個可以幫助對治我執、我愛執,增長智能。現在卻弄錯了,反而染污了智能,就像要幫助別人,卻幫了倒忙一樣。老師說很多人學佛學辯論,腦筋變得非常聰明,腦筋非常好,卻去做生意、打官司、害人……,這都已經弄錯了,這點我們要非常注意。老師還特別說□在學校的時候,他常常拿這點警告學生,要他們辯論時千萬小心。因為他常常說這個話,所以有人聽了覺得奇怪,問老師□「老師,你自己不是一個辯論者嗎?怎麼常常講辯論不好?有人說是不是因為你沒考得格西,嫉妒人家啊?」這很有意思!不過這原因在什麼地方呢?《廣論》一開頭就告訴我們,千萬不要弄錯,弄錯了變成「如天成魔」,天跟魔是對立的,換句話說,我們現在是希望學了那個法以後淨化煩惱,結果我們學了以後卻增長煩惱。所以這點我自己感覺到,我想很多同學也體會到,如果我們皈依不能真正的生起來,要想真正認識煩惱是不可能的。
如果我們粗淺的煩惱要等學了佛才認識的話,怎麼夠資格去學佛?難道發了脾氣,發了瞋心,要學了佛才知道嗎?然後大家還要聊個半天,反而把問題再去岔開,何必這樣呢?一般人發了脾氣,便打開電視看一看,然後忘得乾乾淨淨,這樣不是遠比我們來得好嗎?這是外面的境把我們的問題岔開了,覺得好像我跟這個人發了脾氣以後,換一個要好的人談談,嗯!談得心裏面的結似乎解開了。實際上,我想真正體驗過的人才瞭解,當你真正皈依的時候,你內心當中很明確的判斷出來,以前這個粗猛煩惱相續的心是這個樣的,現在是那個樣的。因此這裏的同學,偶然也會談一下,可是我始終最重視大家的提陞,通常情況之下,小小的事情,有的時候我會跟他說一下,有的時候罵一頓,他就說「師父罵我了」,也就不來問我,其實我並不是罵完了就算了,還要不斷的把他提陞,一直等到他提陞了自己,覺得□「啊!以前我真是荒唐!」這是非常實在的一些問題。所以不論出家、在家的同學,如果你一次不行,二次、三次,衹要真正鍥而不捨不斷做下去,一定會提陞。如果半途而廢,便不靈光了。前面說過「利器之輪迴轉己」—你真正要走,說實在我是個凡夫,沒辦法幫你,這是我們務必要瞭解的。我們的根本問題就如老師講的,如果我們學錯了,覺得這個理論卻成為煩惱的助伴,我們觀察的能力會變得很好,思惟的能力也很好,可是卻用這種能力做壞事。老師的確是一個很夠條件,也真正努力過的人,他看見了問題重心,所以他的話真是苦口良藥。
現在我們學了利器之輪,也真正瞭解了我們喜好這一套東西的根本原因在哪裏?在我愛執!我建議諸位回去之後不要多討論,如果始終在那裏討論的話,養成習慣,到後來就是放逸、綺語的惡習,好像我們在這裏對佛法做了很多事情,其實一天的時間就這樣浪費掉了。以上簡單明瞭說完了以後,我們真正重要的還是懺悔、皈依,要想內心當中的提陞,這對我們比什麼都重要。此處老師也特別講,他通常碰到這種情況,會當面告訴你,錯在哪裏,除此以外他不大喜歡我們聽見人家講了很多道理以後,背後到處去批評,乃至於批評政治……。老師說□「批評它幹什麼?我們學了法要批評我們自己。」當我們這樣做,別人也許會說你是袒護,可是老師說他沒有這樣袒護的心情,不過他學了法以後,瞭解自己應該在哪裏,問題在哪裏,這是比較重要的。他始終覺得我們都應該回過頭來看自己,這樣學的話才真正能夠握住重點來正對治「我愛執」。
偈五十五
雖被擲入三塗苦,
卻猶無知趨彼因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我們學佛,現在理論上瞭解了,修行也瞭解了,所以常常希望很快的得到所期望的結果。剛開始學理論、學辯論,學了幾個月乃至於幾年,便覺得自己的學問很大了。修行也是一樣,學了一個法以後,馬上就希望能夠見到本尊了,見不到本尊就希望做夢的時候有一個什麼樣的好夢。奇奇怪怪太多的情況,實際上這些都是著魔的本錢。在前面四十四頌,也有一些關於這個方面的說法我沒有細說,等到五十八頌講完了以後,我再來跟大家很認真的溫習一下。
老師在這裏講了一個故事。聽人家說的故事總是容易的,我們不妨聽聽看,聽完了回過頭再來看自己。
有一個西方人來到辯經學院學習,他的腦筋很聰明,也學得很好,沒多久以後,就辯論得非常好。他也覺得自己非常精采,有一天他就跟老師講,要去修行了,老師就說□「很難得,你這個西方人到這裏來學得這麼傑出,應該好好的學下去啊!」他說□「不對不對,我已經學得很夠,學了好幾年了,實在應該去修行!」老師覺得說也沒有用就算了。其實他會做這個決定還有一個原因,老師說那位西方人在東方的時候,是住在一個醫生家裏,好像也是西方人。那位來學習的西方人曾跟那位醫生說□「我在這學校裏念了很多東西,可是心裏始終懷疑,學了這套理論覺得沒有用,應該去修行才對。」那位醫生也同意他的看法,所以他後來就跑到山上去修行了。經過很長的一段時候,有一次在東方的街上看見他了,老師問□「你在哪裏啊?」他說□「我在山上修行!」老師後來才知道,他跟老師講說是修行,其實已經離開了。當初他在山上,關了一些時候,關不住,便回到美國去了,到了美國以後,因為他已經在藏地住了一些時候,理論也瞭解了,所以回到西方,也沒辦法忍受,後來又跑到東方來,就這樣一而再的反反覆覆。這是一個例子。
還有一個例子,有個西藏人,本來是軍人,有一次想應該修行才好,便特別找到了機會去懇求法師,法師非常慈悲,聽說他要修行,就特別請一位仁波切教他修行的教授。老師曉得了,就建議那位軍人,真的要修行,至少應該先把朗忍的教授,就是菩提道的次第學起來。可是這位年輕的軍人不要,他要修行,堅持請仁波切跟他講修行的教授。既然他堅持,仁波切便傳很多觀想的方法給他,他學完了以後,便到山上去修,在山上苦修了大概三年左右。然後因為這樣的苦行,所以就覺得自己像密勒日巴尊者一樣,我慢心就生起來了,人家也稱他為密勒日巴尊者,他很得意,有的時候他要跑到山下去拿一點東西喫,人家就稱他為「密勒日巴」,他也很高興。有一天老師在街上又看見了這位密勒日巴,誰知已經還俗了,不但還俗,旁邊還有一位女伴。老師對他說□「咦!你不是密勒日巴嗎?」這位密勒日巴說□「啊!對不起老師,我悔不當初,不聽你的話!」所以老師在這個地方特別的告訴我們,我們往往把事情看得太容易。
有的人學佛學了五個月、三年,覺得弄了半天,好像一點進步都沒有,好像應該要去哪個地方修成什麼樣子才是。這是為什麼我在開講之前特別用「前世今生」的一句話□「我們是來學習的。」這個觀念首先要弄清楚,而且學的時間是以「生」計,一生一生纍積的,這兩點大家務必要弄清楚,而且要非常清楚的在內心成為策勵的力量,這樣我們才有機會真正在這條路上走下去。如果這概念建立不起來的話,要想真正修學佛法一定走不上去,如果走上去得到一點效果的話,那就是魔的加持,保證你已經走上叉路去了。所有的佛菩薩都是這樣一生一生走上來的,我們怎麼會很快的走上去呢?這一點我們要特別注意。
這次老師特別跟我們講一些魔相,實際上這個部分,三大寺有非常完整的教授及教誡,而通常這種教授是不會向外面宣佈的,老師講了主要九點,我把內涵摘錄出來□
第一,剛開始說法,會有很多眷屬。第二,修行沒多久,好像很多證驗就出現了。第三,自己做了師長,一下子會有很多的弟子來。第四,沒有經過長時間的修行,就有種種的夢境出現,乃至於有的時候會夢見本尊,或者夢中得到什麼授記,這都是魔障的先兆。它不一定馬上就來,實際上這是魔的加持,乃至於會生起神通、未卜先知、靈感……,這事情我們都要曉得。特別目前是末法時期,雖然我們幸運地遇到大師的教法,畢竟我們現在接觸的仍然非常少,所以還是不太容易判斷。
中國自從唐朝以後,因為眾生根性不同,不像以前教量證量都具足,在這種情況下,很多真正的修行人覺得講了很多的道理不行,於是偏重修證,可是教證因此就不具足。那時候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,很難說是好、是壞,好的方面是因為多少還有在修行;不好的方面則是因為最好的教量被忽視,乃至於不存在了。所以有功也有過,那就是禪宗,一枝獨秀。通常這種情況下教理都不要了,但有一個特點,禪宗的祖師都有死功夫,有的時候用功到真正境界現起的時候,因為他還有很好的老師,所以老師會告訴他需要放掉。有一點點放不掉,便絕對是走不上去,所以禪宗所謂五家七宗當中,其中溈仰宗仰山的弟子,人稱為「東土小釋迦」,有一天一個有神通的人跑來說他早晨從西天(印度)來,仰山祖師便把他訓斥一頓,他說□「講神通是你的,可是佛法還是老僧的,你別來這套!」這是一典型的公案。
我剛出家的時候,稍微有一點點感應、夢境,老師就會罵一頓,以後就不再現起了。可是儘管這樣,早幾年在美國的時候,一連串遇到好幾樣事情。因為接觸藏系,藏系是有法,有法自然而然到時候就會有感應,又被它迷住了。後來喫了幾次大苦頭以後,總算自己在這種緊要關鍵,就會煞住車了。所以我這次聽老師講,心裏馬上就有很深的警惕。因為我已經喫過好幾次苦頭了,有這樣深刻的教誡,所以自己多多少少碰到這種情況才能夠感受得到。
早一些時候,我介紹大家看「前世今生」,最主要就是想告訴大家,如果說我們對因果的概念不清楚,透過它會加強概念。因為因果是佛法的根本。還有一點,當我們修學佛法,周圍的人阻礙我們,而我們希望能夠介紹他們佛法,但是彼此間沒有共同的語言,平常大家談家裏的事情,學了佛以後便沒興趣了,就這樣學佛的人談因果,而家裏的人要講科學,我就介紹「前世今生」給他們。沒想到介紹完了,就有人去催眠,然後還真的催出前世今生來了,把我也找出來了。後來我知道了,馬上把他們訓斥一頓,他們就不再玩這個了。諸位或者在催眠當中,或夢裏面也會見到這些事情,可是後來我發現很多人愈走愈遠。所以今天趁老師講這個,特別強調告訴你們如果你們再玩下去,冤枉了你自己。你要想真正向佛道走上去的話,你會走錯了。
老師前面說短短的修行,在我們想起來好像我已經學了廣論十年了,修行修了什麼了,哪有這樣的事情?我一再說修行是以「生」計的,我是真正見到藏系幾個比較有修行的人,現在甘丹最有名的根尼瑪,法師非常尊敬這個人,他修行的經驗,沒有人真正清楚,法師幾次要跟他單獨的談,會把所有的人遣開。在東方,格西在後面的山上,都修了至少二十多年,而根尼瑪把三大寺所有該學的都學通了,然後去閉關,他是一九五九年開始閉關的,閉到今天(今年九六年)已經三十六年了。他是五大論都通,而我們現在只學朗忍一本,根據朗忍的說法,衹是小小的一函卷,然而我們自己覺得已經樣樣通了。它包含的內容的確很廣,對諸位是修行最基本的指南,我們理路既不通,修行也實在是談不到,所以老師所謂「短短的」,我們不要以為碰了三年、五年以後,就覺得有什麼。
近代有個非常有名的公案,虛雲老和尚坐禪,真的坐到後來境界現起了,他坐在那地方,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,假定今天在鳳山寺,好好的坐,忽然看見高雄學苑,或者圓明寺,他們在那兒做法會,一問果然是如此,後來他跟老師講,老師要他全部把它放掉!就把他罵一頓,後來他就不理它。以後也有人去跟老和尚學,老和尚也把他訓斥一頓,等到放掉了,功夫便上去了。這點我們千萬要知道。這些東西都是潛意識裏的,我們自己分辨不清楚,所以老師說要分辨魔相需要對佛法有相當程度的認識,要有很淵博的知識,要善巧聽聞思惟。通常這種情況,利根菩薩才真正能辨別清楚。一般我們對法有一點瞭解的人是有能力去辨別,但是問題在煩惱。雖然我們有一點能力辨別,可是魔障來的時候,一定會混著自己的煩惱一塊來,它絕對不是像跟你唱對臺戲這樣來的。所以如前面說的一樣,我說法時當然希望有很多人來聽,我開始收徒弟,當然希望徒弟很多。尤其我們現在社會像這種情況真是要小心一點。
平常我們皈依,很多人生起很好的皈依覺受。而正皈依是皈依法,皈依的覺受是跨進去的第一步,表示正式找到門了,但門裏面到底還有些什麼不一定知道,情況很不安全的。所以碰見這種情況,魔會使我們產生種種超乎我們的能力的事情,譬如能說善道。對自己來說,這便是魔的加持相。然後外面會有很多人來依止,聲名很大,很多供養,錢財很多。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怎麼辦?如果至心皈依,什麼都不理,這種情況之下如果是魔來就會退掉。所以老師還特別叮囑一件事情,魔的干擾,即使到加行位以上還是會來干擾,當見道了以後,就無法來干擾你了,因為魔沒有辦法進到空性裏面去。所以像這種事情,最後老師說,如果我們講法(這個講法不是普通的,是指講殊勝的法門),應該衡量一下自己能不能講,對象應不應該講,講之前還要祈夢、卜卦,乃至於有師長在的話,還要問師長,如果樣樣相應了,才可以。這特別是指很深的法。究竟深到什麼情況我不知道,但我瞭解灌頂的話一定有這樣的手續,這種是非常殊勝的。現在法師常常灌時輪金剛,灌完以後有很多修行的講法。不過法師有說明時輪金剛是為了世界和平,有它的特點。所以其他的密法,如果沒有前面基礎的話,實在是有問題。當初我之所以會走上叉路,就是因為有很多人說灌頂會有加持,我想加持好像好的不得了,佛菩薩親自來加持哪有不去領受的,所以衹要有灌頂我都會去,問題就來了。
偈五十六
欲速成就勤力微,
所作事多不貫徹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平常我們說「樣樣通,樣樣松」,上海有句土話叫「馬啷噹」,就是形容樣樣事情都去接觸,但是從來沒有一件事能做徹底、真正精通。這偈意思是說,他很想好好做一件事情,結果去做時,他又發現另一件事更好,又跑去做那件事,結果東碰一碰,西碰一碰,生意也要做,田也要種,書也要念。以現在我們佛法來說,就是佛也要念幾聲,禪也要參一參,教也要學一學,顯教有了,密教也要弄一點,結果最後哪裏都跑過了,什麼事都不成功。表面上看這是什麼原因呢?我們會說這種人沒有恒心,沒有正確的認識,而實際真正重要的原因還是「我愛執」,就是對境的時候第一個反應,「我」這東西便生起來了。普通一般人對任何境都很容易被境牽去,這是普通人的常態,在這種情況下,他的確要想有所成就,所以一碰境被境吸去,跑來跑去,最後便成為到處亂轉,表面上來看,他是這樣的因,現在我們更深入去看,根本問題在這裏—我愛執,這一點對我們一般人來說非常重要。
偈五十七
奢求欲樂不積因,
耐苦微劣貪婪盛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這是我們一般人的常態。我們都希望得到快樂而且都想得到最好的、最究竟的,但實際上卻沒有造下真正快樂的因。快樂是人人都要的,可是快樂的因,既不知道當然也不會去造,乃至於知道的人,還是不一定能做得到。譬如我們要想做個大學者,乃至於想做發明家,可是書卻不好好念。我們學佛,看見大格西,也希望當個大格西,而要想當大格西,就應該在辯經學院好好的學辯論,可是卻不好好學。同樣的情況下,你希望這個,希望那個,但是真正做這件事情的正因,為什麼不去做?其實這有很多原因,在這個地方特別說明一點,就是平常我們為了達到目的,在因地上努力的時候,需要很多條件。廣論告訴我們,最基本的需要是精進,除了精進還要能夠忍耐,要刻苦耐勞,而我們現在念書,已經在這兒念了一個多小時了,打坐,已經在這兒坐了半個多小時了,拜得腰酸、背痛,諸如此類的。所以我們自然而然的在這種情況受不得一天苦,偏偏內心當中,貪著心、求果報心非常的強,於是在這種情況下就麻煩了,我們希望快樂,可是因為這種心理很強盛,真正下功夫的時候,苦當然就受不了了。真正因地上要去努力的,偏偏在這上面做不到,這樣一來就會產生非常矛盾的情況。其實我們放眼來看,到哪裏都會遇見這種情況,它真正的問題中心在「我愛執」!所以前面已經很明白的說,凡是我們碰到這種情況,一定把這苦難讓我愛執來承擔。因為這是真正傷害我們的根本,我們就把痛苦完全放在我愛執上,徹底把我愛執破壞掉。如果我們有能力把這東西破壞掉的話,我們的學習能力自然而然會增長。增長以後,透過學習,事情就會看得越清楚,這樣一步步增長,我們才有機會真正達到所祈求的目標。
偈五十八
濫結新識鮮知恥,
腹大復勤盜騙乞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有些人很喜歡新朋友,然後做些新鮮的事情,接觸各式各樣的事情,老師講這種人有一個很大的缺陷;就是不知羞恥。我仔細看一下,這「不知羞恥」應該如廣論上面七因果所說的知恩報恩,如果不報恩,這擔子很重,等於忘恩負義不知羞恥。這個地方「不知羞恥」便是針對這一個特點而說。那麼是在什麼樣的情況呢?是說你歡喜結交很多朋友,這些朋友對你非常好,做了很多對你有恩的事,但是你感覺不到,不能去感念他的功德、報他的恩,反而還要對他做壞事,「不知羞恥」便是指這一點而言。
然後有的時候,他給你一點東西,你覺得很歡喜,便去討好他,還希望他有什麼東西再給你,過了一些時候東西沒有了,你就對那個人生氣了,根本沒想到要去報答他。我們就會產生這種心理,乃至於還去挑剔、說他不對、破壞他,這種情況就是不知羞恥。
我們應該怎麼辦?應該注意到平常發現人家對我有功德、有恩,就要記在心裏面,即使我們現在沒有能力回報他,這點非常重要!回報有二種□世間的、出世間的。世間的回報就是□他給我一點好處,我也馬上回報給他,這種並不究竟。譬如說父母對子女的回報絕對不是父母養了我,我便想辦法去做小工來養父母;父母並不要我們這樣,但是我們必須要記住父母的恩,然後好好把書念好。世間的報恩對漢人來說,顯親揚名是真正的大孝。佛法雖然不是從這個角度去看,但是確切要記住,像以前很多事情說的一樣,我們應該瞭解真正主要的內涵在哪裏。這地方特別是說,我們對一般的朋友,或者對事情,不是自己的貪心很強,便是自己的執著很強,有各式各樣自己所緣的。老師特別舉我們對食物的欲望很強的例子,說我們只想喫別人的東西,不願給別人喫。他特別講像猴子一樣,這個猴子平常沒什麼事,到處去找喫的,有時你給它東西喫,它一拿到馬上塞到嘴巴裏,眼睛瞪著你,希望你還有東西給它喫。如果你沒有給它東西喫,它會裝出要咬你的樣子。這種都是說明這個心情,乃至於到後來不惜去偷、去搶、去騙。如果剛才講的猴子,根本是畜生,在人間這都是乞討的、最下賤的行為。
那種狀態最主要是什麼原因?說來說去都是我愛執。現在這地方每一則用不同的形式,讓我們自己去反省,以前反省的時候講業,現在從造業者是煩惱,而煩惱的根本在我愛執。
偈五十九
善諂側求心深暗,
雖力營聚慳吝縛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我們用種種不正當的方法,譬如拍馬屁、諂媚求得我們想要的東西。這裏特別說明五邪命,專門針對出家人而講。老師講的五邪命跟漢地不太一樣,我先把老師講的五樣一一列出來,下面再補以我們漢傳的五邪命。第一種,這個人很會講話,講話的動機是希望別人能夠來供養他。譬如對曾經供養的人說□「啊!你送給我的東西真好啊!實在非常好用!」然後非常讚歎他,使對方聽見了,就會想再來供養。第二種,供養的東西用壞了,所以看見對方就說□「你以前送我這樣東西,真好啊!現在破掉了,到處找就是找不到,不曉得在哪裏買來的?」諸如此類,或者是要獲得他的東西,或錢財,乃至於日用衣服。第三種,有人來給了你一點東西,你就想辦法要多弄一點。譬如一看那個施主出手滿寬的,馬上有禮的招待,漢地有句話□「茶,泡茶,泡好茶;坐,請坐,請上坐。」就是看見一個普普通通的人,理都不理;而看起來可能會捐一點錢的人,便請進來坐,對出手還滿不錯的人,希望他下次再來,便請上座。如此用種種奉承的方式,奉承完後,使人不好意思不給,或者下次再來的時候就多給一點。下面這一種用詐騙的方法,就更糟糕了,施主來的時候,他裝做一副很精進、很有修持的樣子。例如明天有個大護法來了,馬上總動員,把地方整理好,等到大護法來了,大家裝作一副修行的樣子,念經,誰都不理他。其實一面念經,一面眼睛不是看著經本子,而是偷偷的瞄著這個人,看這個人到底在做什麼,如果大護法東張西望,念經的人也是心猿意馬,看見對方往這邊看,他馬上眼睛閉起來。
這是老師講的五種狀態。實際上我們漢地也是一樣的,所以叫「五種邪命」,專門針對出家人而言。然而在家居士千萬不要以為這是出家人的事,如果我們平常不能認識這種情況,心裏既不認識,當然更無法對治,到時候我們有機會進入這個圈子,毛病馬上一一現起。第一種叫「詐現異相」,就是他平常不是這樣的,在世俗人前面做出很奇特的相貌來,讓人家看見了,以為這個人有什麼特點,總之他真正中心目標是為了求得名聞利養。還有「自說功能」,說自己的功德如何如何……。還有一種「佔相吉凶」,藏地並沒有說這點,還有「高聲現威」、「說所得利,以動人心」,就是剛才老師講的第一種、第二種,即對人說供養有很殊勝的利益,其實內心並不是為勸人家布施行善,而是私心想得到這樣東西,所以就讚歎布施,希望對方聽後就布施給我。所講的話內容沒錯,但是動機不對。因為這樣的關係而得到名聞利養,這叫邪命,靠這樣而生活是會墮落的。
我舉一個奔公甲的公案,可能很多同學都聽過,不過值得重新聽一遍。奔公甲是敦巴尊者的弟子,是阿底峽尊者時代的人,他在西藏家喻戶曉,跟密勒日巴尊者頗有相似之處。他原本是個大壞蛋、大強盜,一個人可以擋住幾十個人。如果小孩子哭,聽到有人說奔公甲來了,那小孩子馬上止住哭聲,曾經有人嚇唬說奔公甲來了,馬上把一個老太婆嚇死掉了。奔公甲這麼壞的人,後來居然信佛,信佛後非常虔誠,例如他觀察自己的起心動念,一發現一個念頭是壞的,就打自己,說你這個惡鬼,牆上就畫個黑圈圈,剛開始的時候,畫的滿牆都是黑炭,到後來,偶然出現一、二個白的。有一次他曉得有位施主要來拜訪他,奔公甲就要整理自己住的地方,他住的地方每個角落有個供壇,平常很少料理這些事情,供壇上惹滿塵埃,所以那天他就把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,把供壇弄得乾乾淨淨,之後坐下來,他想□「我平常很少做這些事情,我今天忙這些事情幹什麼?為了供佛?還是什麼?假定為了供佛我應該天天這樣做啊!而我今天是因為施主來才這樣做,不對,我為八風所動。」他愈想心愈不安,就跑到地上抓一把灰塵,把所有的供品都撒上灰塵,然後第二天也不想裝得規規矩矩,像個修行的樣子(雖然他平常很用功),便睡大覺,結果施主來了,看奔公甲在睡覺,那個施主也並不因為他睡覺而對他輕視,說□「師父你在休息啊!」他就說□「是啊!我這人就是這樣,修行實在修不下去了!」他不但不會自誇,還說自己平常沒什麼事就睡大覺。因為他深深感覺到他完全為八風所動。我們現在常常外面樣子做得很好看,但內心卻看不見,所以這故事與其說是講給你們聽,不如說我靠著這個因緣,深深警惕我自己。這的確對我們來說,是非常值得我們警惕的。雖然剛開始我們無法做到,至少我們要看見,而且如果自己覺得做不到,那你做到的機會就更少了。我們往往有很多理由,我們的理由可以找幾千幾萬樣,但正確的衹有一樣□除了自白以外,別無他法,這一點對每個同學來說,真正要向上就要非常努力。
漢地的五邪命,是從《大智度論》上摘下來的。老師說,龍樹菩薩也曾經發願,希望指出這東西,讓我們能夠斷除這五種邪命,所以八正道裏有個「正命」,這是對我們很重要的一點。總結來說,所以貪心這麼強,不管是表現在什麼地方,乃至於出了家修行還表現這樣,雖然表面上看這個人性情很吝嗇、貪心很重,歡喜聚集等等,而最主要的根本問題還是在我愛執。
偈六十
無所作為竟誇功,
無所堪能卻貪盛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有一些人,不僅不能幫忙、回報對方,卻反過來還受人家很大的恩德。老師舉了一些例子,譬如當僕人的人,主人對他很好,可是這個僕人卻沒有很努力,沒有能夠像主人對他那樣。其實真正能夠盡心盡力去做,都談不到,乃至於說稍微做一點小小的事情,就跑到主人面前說他做了多少多少。同樣的,現在修行人也是這樣。他修的很少,而碰到別人的時候便誇很大的口,說自己如何如何!還有譬如有人去學習東西,學不了一些,便跟人家說他怎麼努力的學,學了多少東西。諸如此類乃至於在家庭裏面,父母都希望子女好好努力用功,所以盡力賺錢省喫儉用給子女念書。子女拿了父母的錢,卻不好好用功,錢拿去了,不照父母的話,好好念書,而且反過來,還要誇自己有多好。所以我們應該很實在去做,儘量使得我們受的恩,得到最大的回報。
我們會產生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在哪裏?我愛執!如同剛才講的世間普通一般現象,或者父母或者師長曾經教誡叮嚀我們的,我們可以配合這次學的利器之輪,以根本的原因是我愛執,對治知道了,便隨分隨力,覺得對我們有利的,我們可以拿來做為輔助並且運用。
偈六十一
師長雖多誓少護,
徒眾雖多未提攜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這一偈對修行來說很有意思。有些人依止了很多老師,東拜一個老師,西拜一個老師,顯教完了以後還要密教,而且對於師父的教誡,他也承諾了,但卻不去做,要他去守誓言,他也沒有守,而叫他該做的事,又沒做。反過來做老師的,做師父的,收了很多徒弟,來一個收一個,多多益善,但是他只覺得他要有很多弟子,之後卻沒有確實的幫忙弟子,沒有能夠如理引導弟子,在這種情況下,這一個特徵通於師徒之間,這是相對的關係。所以我們應怎樣改善?除了事相之外,還要想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?我想大家都已經知道答案了—我愛執。
偈六十二
願諾雖多益修少,
虛譽空揚鬼神羞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前面是說跟很多老師或者收很多弟子。這一偈說承諾很多事情。什麼叫「承諾很多事情」呢?這裏是特別指藏系師長或者漢地師父,上師要我們守戒、修法,我們便說要守、要修,就跟很多老師學很多法,結果沒有認真的修行,即使修行了也沒有真實受用。所以我們不要到處跑,到處去承諾,真正重要的是我們應實實在在的思考,對我們合適的才去學,而且學了以後,內心真正要去努力實踐。所以,以我們現在條件,應該學什麼?真正最主要的是皈依,好了以後守戒,從基本的地方開始,對我們才有真正的幫助。
談到戒,我們要注意,最好的戒,當然是能得到法的體,而且戒行、戒相都能清淨最好,如果不能全做到的話,退而求其次,最重要的是內心。一般人較容易的是戒相做得不錯,例如衣服穿得整整齊齊,或疊得好好的,這些都非常注重,可是裏邊真正的內涵卻很欠缺。此處特別強調,我們務必要從內涵深深體會。所以當我們剛開始的時候,我們的理解力很少,接受力更差,然而我們卻是要去修很深奧的法門,這樣一定不會有什麼好處。往往在這種情況下,他會覺得學了很深的法門,結果獲得很大的名氣,也有很多人知道他,實際上如果真實看他的行為,卻是一無是處,這很不好,非常不好。
老師說,修行人有兩種,有一種表相很莊嚴,名氣很大,自己說學了很多東西,其實裏面實在沒什麼;反過來,有一種籍籍無名,外表也不顯眼,可是真正跟他相處,會發現真的有功德。前者根本的問題就是我愛執,實際上這給我們很重要的警惕。我自己感覺到我正因為做不到,所以常常講這些話,我也策勵同學,但願同學讀了以後,能有力量,然後漸次做到,我們既然今天有幸能學到這樣好的法,千千萬萬不要犯這毛病,我們應該努力去實踐,這樣對自他都有利益。我們同樣應該想□為什麼感得末法?是因為以前沒有努力,可是雖然感到末法,多少做了一點,所以還有機會,今天衹要有機會,衹要我們努力增上,會愈來愈好,這是一個比較實在的問題。
偈六十三
寡聞卻好空吹噓,
教貧復喜任杜譔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平常有人佛法瞭解不多,既談不到什麼聽聞,也對經論很少理解,但是他就裝作好像懂得很多、理路很通的樣子,然後遇見人的時候,儘管自己什麼都不懂,卻告訴人自己學過哪些哪些法,講到後來樣樣都會。例如得一點傳承、一點灌頂,他就說他得到怎樣殊勝的傳承灌頂,然後因為這樣,便到處弘法,做灌頂傳法的事情,實際上他明明不夠資格,但是他還會這樣去做。對於藏地來說是灌頂傳法,對漢地則是廣收徒眾,為人皈依傳戒,忙這些事情。
老師聽說台灣有傳個彌勒佛的灌頂,非常有名,我當時不知道他講的是什麼,後來才知道原來世間流傳□釋迦世尊仗著的紅陽時候已經過去了,彌勒菩薩仗的是白陽,所以現在是彌勒佛來了。實際上現在這勢力很強盛,老師聽說了就問是怎麼回事。像這樣的事情,眼前我們看了就想我們不會盲從,可是注意,假定我們因地上不能檢查出來,不小心擴大,下次我們很難保證不偏掉,這是非常重要的。所以我們務必要知道,凡夫眾生要走上去的話,便要隨時檢查錯的地方,隨時改正,隨時增上。其實這種說法,其他宗教也有類似傳說。根據回教的說法,天主的兒子會再來,當他的兒子再到世間時,會帶著一批人一起向天國去,而且他來的時候,長相是滿面絡腮鬍。有一次有個美國人長得滿面絡腮鬍,躺在電臺上,說他是天主的兒子。也有的人說不是天主的兒子再來,是天主會再來,同樣的,有人就跑來,說他就是再來的天主,總之產生種種奇奇怪怪的情形。
現在是末法,你會發現到處都是這種狀態,而且有些附佛外道,會現出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面貌來。老師在講前面偈頌時告訴我們,魔障來了要小心,它來的時候我們察覺不到的。所有這些東西根本問題在哪裏?在「我愛執」!這點非常細微,通常我愛執的正對治是愛他執,由於愛他執而變成菩提心,所以跟悲心一樣。而一開頭老師也講過,我們很多人學悲心,事實上學錯了,例如覺得別人好可憐,就以為自己有一點悲心,實際上這悲心來自我愛執。這種情況很多,不自覺的覺得自己有慈悲心,覺得自己發了菩提心,實際上有很多煩惱混進去的。弄的不好的話,魔來加持他,不自覺得愈走愈遠,愈走愈差,像這種事情,我們要很小心,寧願謹慎一點、慢一些。何況我們現在體會到因果的必然關係,老老實實在因地上努力,才真正重要。
偈六十四
眷多卻乏能擔者,
達貴廣識無依助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有些人眷屬很多、隨從很多,這些隨從、眷屬指出家人也可以,在家人也可以。如果是世間來說,例如國王或大臣,下面有很多人跟著他。出世間而言,譬如大仁波切或大法師,有很多弟子,叫做法門眷屬。可是這些弟子、眷屬平時都離他遠遠的,不很親近,真正要他們做事情的時候,他不一定可以好好做事情。反過來,對自己的尊長,或是國王、或是我跟的一些上師、師父、或老闆、大官,等到真的需要他的時候,不一定真正對你有幫助。《論語》當中有這麼一段齊景公問孔子的話,齊景公問君臣之道,孔子回答□「君君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。」這個地方特別示現相對的關係,而說來說去這些行相、例子都是什麼狀態?我愛執!
我們一個偈一個偈的講下去,如果我們真的用心去觀察思惟,當我們遇見這種情況時,千萬不要說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,遇見這種情況,應該自己想是利器之輪來了,我以前造了業,所以今天這個業回報了。造業的根本中心是我愛執,今天既然回報來到我身上,我就把當初造業的元凶—我愛執摧毀。這個偈真正重要的告訴我們,遇見任何一個境,當我們對這個境認清楚以後,最後就找到境之所以出現的根本原因在哪裏,然後要承擔一切眾生的痛苦,因為我以前以我愛執傷害了別人,今天我願意把眾生罪過承擔起來,而且回過頭來幫所有人消滅這個我愛執。
偈六十五
位高德學劣於鬼,
名師貪瞋猛過魔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有一種人,地位很高,官位很大,但沒什麼真正學問。他之所以形成這樣,總有他能當上這個職務的原因,這是政治關係,或是種族,這種現象我們現在仍看得見。據說以前有很多華僑到南洋,中國人的確有他優秀的文化背景,去了以後,在那兒腦筋也好也勤懇,所以在那地方的經濟勢力非常大。二次大戰以後,整個國際情勢開始轉變,當地的土著開始抬頭,最後很多重要的職務,都讓他們去做,然而土著人少,經濟勢力又差,受教育的情況不普遍,便有許多位高可是學問不好的官。佛門當中也有一些大仁波切、大上師,地位是非常的高,可是本身的修持內涵不好,這原因是為什麼?總之一句話,就是我愛執!
偈六十六
見深行惡犬不如,
德業根基風蕩盡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有一些人沒有真實的學問,卻裝出很有學問的樣子,裝出很了不起的樣子。這個行相,跟前面第六十三偈很相似,不過這裏實際上有些不同。這偈最主要說明的是慢,特別是增上慢,就是自己並沒有東西,卻覺得有,不知不覺隨著我愛執的習氣,就裝出很大的架子,乃至於自以為已經得到了什麼,最嚴重的,覺得自己已經證阿羅漢果,佛經講這是增上慢比丘,假定你沒有得阿羅漢果,你說你得到阿羅漢果,這是大妄語,這是非常可怕的。
這裏的行相不是大妄語,而叫增上慢,六十六偈講的就是這個,我想很多人很容易犯這個毛病,乃至於像前面說的,自己有一點點體驗,結果因為自己心裏偏差或是什麼原因,卻被魔加持了,最危險的地方就在這裏,所以老師特別講,假定是一個比丘,並沒有證阿羅漢果,自己也很清楚,卻說我證得,那是破根本戒、大妄語,一定要墮入阿鼻地獄的。
像這種沒有學問、沒有內涵而裝出來的心情是增上慢,他並不知道自己沒有學問、內涵。這種情況,我們普遍地都很容易犯。我自己常常跟人家說我沒有,可是經過很長一段時候自己才感覺得出來。我以前跟大家講過最危險、最麻煩的,就是自己不會感覺到,自己還覺得很對。這個慢心衹要「我」還在,我愛、我慢、我見、我癡,這四大煩惱是永遠跟我們一起走的。這個偈特別說的就是這個。不但是證得阿羅漢,有的時候還以為得到神通,這一點在戒經上都告訴我們是非常可怕的。
老師舉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。在政府裏,其中有一個大臣非常能幹、腦筋非常好,但他不識字,因為他能幹不識字,自然而然慢心就很增上。有一次內閣商量一件事情,要跟大家宣佈,那次他是主席,就拿了宣佈的書,出去宣佈,可是拿反了,還若有其事的宣佈,他腦筋很好也參與其事,旁邊侍者就告訴他□「大人,你弄反了。」如果我們在這種情況,會很難堪,他對侍者說□「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應該會反著看啊!」
我也記得中國清朝一個有名的故事。曾國藩手下有個名將叫鮑超,他也不認識字,有一次別人拿一份公文來,他不會,就看倒了,然後旁邊有一個侍者說□「將軍你弄反了!」他說□「不是啊!我是要給你看的。」他腦筋非常好,一點都沒錯,我要給你看當然拿反啦!這個故事很動聽,但是千萬不要笑完了就算了,所有這些東西,下面說明很重要的原因。我們所以能達到這樣,多少以前是有點功德,這是肯定的,否則不可能爬到這麼高位,乃至於出家做到格西或仁波切。然而佛法裏有一句重要的話□「慢如高山,法水不入」,什麼叫增上慢?自己並沒有這條件,而自己覺得有。我講到這個地方,我自己聲音就低下來了。老師舉了一個比喻□譬如碗裏有一些糌粑,你不好好保護,卻把它放在八風當中,最後一粒糌粑都沒有了。所以這個偈要告訴我們什麼?千萬不要起慢心,慢心一起,慚愧一定沒有了,「慚恥之服與諸莊嚴、最為第一」,慢心、驕心同時現起就覺得很得意,功德一下就被吹走了。所以這根本原因在哪裏,我愛執!剛才的故事,我們聽完了以後,也應該想辦法,針對我愛執,這根本的敵人,好好把它摧毀,這才是最最重要的基本原則。
偈六十七
自心貪婪深覆藏,
虧煩無義諉他人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這一偈的行相是說□有一些人貪執心、貪婪心非常強盛,好處、安樂,樣樣都要;如果是不好的、喫虧、喫苦的事情,或是罪過,都推給別人。同樣的,這樣的心理會從不同的角度變化出來,就是說,反正有功勞,不管是不是他的,他都要沾上一點邊,或是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,萬一事情做差了,便諉罪於別人,把過失推到他人身上。
有一個雕塑佛像的人,他的技術並不高明,有一個人看見了他雕的佛像,先故意說□「嗯!這個佛像好莊嚴!」雕塑的技工聽見了便說□「這是我做的。」那個人又仔細的欣賞佛像,然後就品頭論足說這裏有問題、那裏有問題,最後把雕塑技術評得非常的差,結果技工也跟在後面仔細地看,看完就說□「唉呀!糟糕,糟糕,這不是我做的,我起初看以為是我,等我再仔細看看,就知道不是我做的!」我們常常會有這種情況發生。特別是官場當中,我們通常稱之為官僚作風,就是有好處就都是我的,萬一出了毛病,便樣樣推給別人,這情況我們在哪裏都可以看得見,國內國外都這樣。這種例子不勝枚舉,如果我們仔細檢查一下自己,我想我們一樣會產生這種狀態。
為什麼我們會這樣呢?歸根究底,無非還是由於我愛執。
偈六十八
已著僧衣求鬼護,
既受律儀行似魔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這一偈雖然特別是講出家人,但儘管不是出家人,如皈依三寶的佛弟子,或是沒有出家,可是有受菩薩戒的這一類人也可包括在內。有人已經皈依三寶,出家披了袈裟,但是他卻仍舊不依三寶,而依世間鬼神。這種是什麼樣的情況呢?就是□凡是碰到一點事情,就會求神問卜。實際上從皈依開始,便是自己內心的抉擇,何況是出了家?既然已經是內心上決定,發誓皈依三寶,請諸佛菩薩等來證明,所以當真正面對事情的時候,照理說應該是依佛為真正的依靠,依法做為我們行持的標準。可是現在不這樣去做,反而去祈求一些世間的鬼神,求神問卜,而且除了求神問卜,有一些人還供養世間的神道。這說明什麼?說明他的內心不純,皈依心不強。所以不是說三寶不來護持我們,問題是我們沒有辦法正信的皈依,信心不淨,才會這樣。
還有一種人也是出於同樣的心理,就是對三寶的認識不夠,信心不強,遇見事情便去找世間的人,或者政治上的人,或者有名氣的人。碰到這種情況之下,有一件事情相當重要,便是要多聽聞、多思惟,多觀察三寶功德,然後好好的學習。這樣能夠使我們對三寶增強認識。這一點理論上我們很容易瞭解,實際上一談到學習,就像聽聞也是一樣,都必須假以時日,做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的,特別是對三寶,因為我們無始以來,從來沒有正式的學習過,現在剛剛接觸,如果不經努力的嘗試、學習,的確不會有很明顯的效果,所以就要很堅持的去做。在這種情況之下,我們應該瞭解,由於透過認真的學習,我們才會真正瞭解什麼是我們該做的,什麼是我們不該做的,有問題會去請教自己的師長,而不會去求神問卜。像這種情況,對我們非常重要。
這裏老師特別講到,難道世間的神我們就不管嗎?不是的!我們一定要把主副分得很清楚。我們皈依了三寶以後,三寶永遠是絕對正確的,我們要以這個為主,至於鬼神,世間的神道等,那是輔助的,對於世間的神道,我們不是向他去祈求,而且當我們供養他的時候,應該以慈悲心去供養他,所以藏地每半個月有布薩懺悔、說戒,那時候會做一些「朵馬」,通常朵馬會做四個,除了供養三寶以外,還有一個專門布施給鬼神。世間有很多神道,他們也很樂意繞著有佛法的圈子,希望能夠得到一些利益,譬如我們聽聞或做法會,他們都會想得到利益,那個時候,我們就應該以慈悲心布施給他們,而不是求神問卜。
求神問卜在藏地有一個時期非常盛行,每月十五日和月底兩天,好多人就去廟裏供養護法。西藏人很怕護法,而且護法很靈,所以他們都會去供養他們。這種情況愈來愈盛,後來老師便經常提這件事情,總算現在這種情況漸漸改善了。老師最後還說,有趣的是,現在西藏雖然改善了,可是佛法流到外國,很多外國人都學會供養護法。這樣實在是很不好,為什麼很多人會走上這樣一條路呢?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—我愛執。因為真正要依止三寶,還是要從業果下手,深信業果才是根本解決之道,但是這樣會很慢,但是我們往往速求果報,在這種情形下,便會去求神問卜,或者向世間求很有勢力的人協助,如果你跟他關係好,你賄賂他一點錢,他馬上可以辦得到,這種都是很實在的根本原因,所以說來說去還是一件事情—我愛執。
偈六十九
樂自佛賜卻供鬼,
法為正導誑三寶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平常我們都希望能夠得到快樂,得到一切的快樂,實際上真正的快樂都是依止上師三寶而來的,可是我們都不瞭解這種情況,因為平常的確很少人對佛法有真實正確的認識,而產生強盛的信心。當我們問一些世間的神明□「快樂怎麼來的」,世間的神明一定會說「是我給你的!」是不是這樣?由於這個原因,一般就以為既然是世間的神明給的,自然而然就很認真地去供養他。實際上是不是呢?不是!如果我們真的想要解決問題,不願意長遠沈淪在生死輪迴苦海當中,對這個根本問題應該要有正確的認識。
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。很多人理論上瞭解了佛法,便照著佛、法、僧三寶所說的,認真恭敬地去做,有的時候生了病,就去求三寶,可是求了以後會不靈,原因是什麼呢?實際上是因為以前我們造了一些很大的惡業,現在因為皈依三寶,信心很強,很認真修行,然後重罪輕報,這是一種。佛法本身講業果,既然造了業,一定會感得果報,重罪輕報往往是修行以後才出現的,就算不是這樣,既然造了業,還是會產生果報的,所以我們希望趕快求一求,就把病求好了,實際上沒有這個道理的。我聽老師說,衹有外道,譬如印度教等,當生病的時候,他們會說□「這是因為不聽神的意旨,所以祂來懲罰你」。而我們學了佛的人,也受到這種說法的影響,所以覺得趕快求一下,病就好了。佛法沒有這樣的講法。真正重要的還是業果的道理。很多人不瞭解這個道理,平常還可以,等到一旦遇見了困難,例如生了病,麻煩就來了,他就要去求。如果求不好,便想「怎麼不靈光了?」以前講了很多道理,到那時候,三寶也不相信了,業果也不相信了,乃至於去毀謗。那麼是什麼原因呢?總之一句話,他被這個我愛執綁得死死的。本來可能他的病或者困難,是由於信了三寶,如理依止,然後重罪輕報,可以把很大的罪報解除掉的,可是卻去供養鬼神。這麼一來就麻煩了。所以我們平常的時候一定要善巧地多去思惟,才能使得我們免除這個岔路。
還有一種人,心力比較強,信心也比較強,他很清楚遭遇困難的原因是為什麼,曉得業果的道理,造了惡業是一定會感果的,假定是造了生病的業,今天生了病,以後就不病了,所以他認為這機會好極了,把已往造的業現在趕快都得到淨化,因此更增強了信心。這種人鼓勵我們應該怎樣去增長我們的信心。因此平常我們一定要注意這個特點,不要讓自己太嬌嫩,這非常重要。因為潛在的我愛執力量已經很強了,假定我們平常生活中太嬌嫩,就會非常糟糕。平常如果我們很強悍的話,像勇士一樣,看見自己身上的血,勇悍心會更強;如果很懦弱的話,看到一點血,自己便昏倒了。主要的原因就是太嬌嫩的關係,這一點平常我們要慢慢、慢慢地鍛練。
偈七十
雖居蘭若恒散逸,
既受經法好苯卜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這一偈特別指出家人。當然這是個原則,在家人其實一樣可以用得上,並且體會得到。出家一定要找個寺院,寺院另外一個名字叫「阿蘭若」,乃至於叫「精舍」,都是靜修佛法之地,所謂寂靜之處,遠離憒鬧之處。那麼現在出了家,找的地方也是很安靜的,可是他內心當中非常的昏亂。所以在很安靜的地方,可是心裏安不住怎麼辦呢?便養一些小動物,如小狗、小貓一大堆。這些小動物也很會討人的歡喜,結果小動物討主人歡喜,主人就更歡喜這些小動物,乃至於在自己做功課修持的時候,如果小貓跑來,他正好在修行或做什麼事,看到小貓來,便去摸摸它。
聽了老師講了上列的事情,我自己也想起一件事情。我曾經在紐約的時候,在一間寺廟裏住了滿長一段時間,那寺廟裏有一位法師,歡喜養貓。衹要這位法師在,那只貓一定過來趴在他身上,做早課的時候,大家坐在地上,他就用手來摸那只貓。我剛開始看得不太順眼,可是久了以後,自己不自覺也習慣了,以後偶然那位法師不在,貓也會趴在我身上,而我也去摸摸它。後來想「不對!怎麼這樣呢?」所以影響就是這麼大。
老師說,其實這時候人已被貓綁住了;而更妙的是,小貓或小狗來了很歡喜,可是如果在這時候有人跑來,稍微鬧了一點,人便會大發脾氣,罵人家說「這是修行的地方,怎麼跑來吵。」我們人生很有限,有太多事情要做,時光又這麼寶貴,被這東西綁住很不值得。這是以前的情況,現在還有樣好東西出現了—電視。有人在房間裏裝一個電視,把房門關起來,別人以為他在好好的用功,實際上他在看電視。所以老師說,怎麼曉得他在看電視?有一個好辦法,反正你要曉得天下大事,你就問他,他會很清楚的。這是老師開玩笑的話,不過實際上我們總誤解了,以為出了家便沒什麼事情。不是的,出了家事情非常多,不過這些事情並不是打閑雜的事,因為我們要學的東西太多了。理論上的、實踐上的,我們把全部精神使出來尚且來不及,而現在去忙這樣的事情,那很劃不來。正因為要把全部精神貫注進去,所以才需要一個僻靜的地方,把外緣減少。結果我們有了這樣的地方,卻去忙這樣的事情,實在很不對。總之,或者是求神問卜,或者是像這些事情,我們都應該弄清楚才是。
老師在此還特別說明□求神問卜這種事情並不是完全不要,那麼什麼情況要?什麼情況不要?他舉個比喻□如果現在辯經院裏需要請一些人,若馬上去卜一個卦,這絕不需要,因為我們可以思考□我要怎麼樣的一個人,然後請這個人來了以後,先讓他來試試看,等到他做了以後,也等觀察了以後,最後再決定這個人合適不合適。所以這種事情是用不著求神問卜的。而且這過程當中,有時候難免我們會出岔,然而因為我們經過了理智思惟、考察,到那時候即使出岔,我們也不會抱怨,這樣豈不是更好呢?那麼在什麼情況需要卜卦呢?譬如生病了,我們又不是醫生,尤其是現在的時代,又有西醫,又有藏醫、中醫,到底哪一個好?有的人西醫治不好,說不定別種醫學可以弄好,有很多病不要喫藥也可以好,那時候你沒有經驗,也沒辦法思惟,這已超過我們思惟抉擇的能力,那個時候我們求神是正常的。非人當中也有像世間一般說的黑道、白道,這時你不妨問諸天相應的善神,或是平常已經比較有名的神去卜一個卦。卜卦的時候最好請修持有德的仁波切卜卦,這種情況可以作為參考。
偈七十一
捨戒解脫執家業,
安樂擲水依尋苦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這一偈的前後幾個偈都是特別指修行人而說的。出家並不是剃頭、穿件僧服就是了,出家人是以皈依受戒為主的。持戒,有個根本條件,就是出家無家,因為家是染污的,以佛法來說,最重要的是彈出「家」的牢籠。前面曾經說過,出了家以後不應該再和家人聯係,可是他現在確實出了家,也受了戒,卻還是忙家裏的事情,跟家裏邊聯係、管理家裏事務,甚至教導乃至代理家裏的人,這個現象在西藏特別多而且普遍。結果這麼一來,出家人愈來愈多,然後這種狀態是愈來愈亂。
並不是所有的出家人都是這樣的,實際上還是有一些很好的真正出家人。那麼在這種情況之下,我們應該特別注意□如果你能夠接觸佛法、皈依了三寶,乃至於出了家,這都是非常殊勝的,如果你出了家以後,還跟家裏邊牽扯在一起的話,你已經喫了很大的虧,所以這一點非常重要。這等於平常我們花了好大的努力,然後積聚了一些善淨資糧,結果卻把資糧都丟進了河裏一樣。乃至於說,本來積聚的資糧,可以讓我們得到種種善淨好處,結果我們卻被積聚的資糧綁住,送入墮落的路上,這一點是很不值得的。那麼根本原因在哪裏呢?還是同樣的理由—我愛執。
偈七十二
棄解脫道游諸方,
得人身寶修地獄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我們現在出家修行,是為了要得到解脫,不但自己解脫,還要幫助一切眾生解脫。而真正要得到解脫,衹有一樣最重要,就是認真地如法行持。但是我們不願意留在寺院裏很認真的、如法地堅持下去,反而是東跑西跑到處跑。而且亂跑也不是毫無理由,做什麼呢?朝聖去!我們現在有錢了,所以這現象也很普遍,或者到印度,或者到泰國、大陸去朝聖。老師說,朝聖不是不要,衹是總要把真正的主副分得很清楚。結果實際上我們說是去朝聖,結果一出去就整個放鬆掉了,把修行也就丟掉了。現在還有另外一種怪現象,很多出家人因為接觸了西方社會,他們不是去朝聖,而是學英文。乃至於父母把小孩子送到寺院裏,是要叫小孩好好念英文,實際上這都是很顛倒的現象。世間最珍貴的事情,就是能夠認識整個的染污,拋棄這個而走到修行路上。現在很不幸,已經走上這條路了,還要回頭走。這等於得到了一個無價的摩尼寶珠,這無價的摩尼寶珠就譬如我們這暇滿人身,我們現在得到暇滿人身,不好好利用它,卻是忙這樣的事情。這暇滿人身真正可貴的地方在哪裏?真正要想超脫生死輪迴之苦,對自己來說,必須要的根本條件是具足暇滿的人身。暇滿人身所以比喻為摩尼寶珠,就是你所要的一切的東西,沒有得不到的。結果現在得到了這個東西,卻不好好的去做,反而忙這些事情,乃至於還有很好的理由,例如去朝聖。同樣的,要去學很多東西,說起來有很多理由支橕,這些都使我們走上岔路,讓我們以前很難得積聚的資糧,而得到這個暇滿人身以後,卻去浪費,那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。
總之,這真正的主要原因,最後回過頭來始終一句話,就是我愛執,都是我愛執的關係。每一偈講的每一種狀況,我們都一定要認識,所以我們一切時處,碰到任何情況,都要隨時提醒自己。平常如果真正能夠這樣不斷地去做,那很好。廣論上說□曉得好處以後,要念其勝利日六修,每天朝三暮三。因為印度古時候是畫夜各三個時段,現在如果我們認識了利器之輪,不僅僅是每天朝三個時段,暮三個時段去修,而且是隨時對境的時候,遇見什麼樣的境,我們馬上就瞭解。不管我們面對的狀態,純粹是外面的,或者是對境當中,內心起了相應的相,我們都要認得真正的罪魁禍首在哪裏。然後我們針對這罪魁禍首努力下手。如果我們真正講戒的話,這才是戒的真正精義。
戒,便是為了要擋住我愛執所使,不可作的不要作,然後應該作的要去作,這就是止持、作持。止、作二持有兩個意義,第一個意義針對根本戒,換句話說,是小乘或者比丘戒,止持是指特別哪些事不該做,而作持是指做要做的事情,有一套原則、方法、規矩,照著這規矩去做叫作持。第二個意義是我們把止、作持的意義擴大來□不該做的不要做叫止持;應該做的去做叫作持。把這範圍擴大了以後,可以作為我們如理取捨的標準。現在我們能夠更清楚的從外面的行相一步一步進到心相上,以戒來說,有很多戒是根本戒,有很多是防護戒。防護戒的基本意思是避免我們本來是做一件好事,結果卻變為助成惡緣的因緣,凡是會助成惡緣的這些因緣,我們盡力去擋住,所以很多防護戒的根本意趣就在這裏。像這類事情,譬如在《了凡四訓》便解釋得很清楚,表面上看好像是一件小事情,可是這一件事情本身結果會助成惡緣,所以不要做。
偈七十三
捨勝法益營商利,
離師法所逛城聚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這偈對一個修行佛法的人來說,真是最主要的話。如法的修行,清淨的修持,是真正安樂之因,是最大的快樂,也是究竟的快樂。假定我們瞭解這個道理,衹要我們能夠如法去行持,最後結果自然會到,所謂水到渠成,因圓果滿,因果是絕對不會有差池的,所以我們不必急求果報。我們要注意的是壞事絕對不能做,好事就絕對不要怕,但是,如果做了好事,還想果遲遲不來,這樣,因果就不對了。瞭解這個特點以後,我們自己內心當中便要堅持下去。然而有些出家人希望得到一些快速的好處,去經營一些世間的事情。實際上,我們要曉得,世間法是得不到真正的快樂,雖然世間的快樂看起來好像比較快速得到,可是都是短暫的,因此,這偈子特別指真正的修行人□要把握住快樂的正因,所以做生意這種事情,無非是為了希望得到快樂,可是卻棄捨了真正的快樂之因,如果去忙這些事情,真是顛倒!凡是這些事情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由於我愛執。
偈七十四
捨自生計掠奪利,
置己食用竊他人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有一些人修行本來在一個很好的道場,可是卻離開這個道場,然後到處跑,或者到鄉下,或者到城裏。實際上修行剛剛開始的第一步—聽聞、思惟,一定要有一個清淨的道場,而且有好的修行人,不管是師,是友,衹要有好的師友,便會有法。現在一旦離開這個地方,就會很麻煩,如果到鄉下可能會安靜一點,到城市會方便一點,但是如果在這些地方聽不到佛法,就算要修行也很難。現在有一些人心安不住,再加上不知足,所以會不斷的追求。真正的修學佛法,自己把握准了以後,一定要慢慢的修行,一點都急不來,必須咬緊牙關跟相應的一步一步去做,自然而然會相應。所以真正重要的,應該看見這個問題的因在哪裏。但是平常由於我們在這地方都很久缺,所以很容易不能對這種現況、執著看清楚,便到處去追求,一下跑到這裏,一下跑到那裏。
再加上一出去了以後,常常出現這種情況,就是跑去那地方很歡喜,有喫有喝,有樂有玩,久而久之,人就變得愈來愈壞,乃至於會變得什麼樣的壞事都做得出來,而且像這樣的不知足,會有一個非常嚴重的狀態,就是會偷盜別人的東西。老師還特別說,藏地以前環境雖然比較苦,可是真的苦到沒東西喫而餓死是非常少的。再說真的要餓死的時候去偷東西,這個罪並不會太大,可是平常實際上的情況並不是這樣的。很多小偷、強盜絕對不是沒有錢,往往他們很有錢,所以這一點真正最主要的原因,還是我愛執所使,那不知足的心情,讓我們漸漸地偏離我們該走的正規的方向。
偈七十五
噫!修力微竟獲通力,
正道未入蹈無義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前面我們一路講下來,先是講出家、講持戒,然後講修行,是有一個大致的次第一步一步上來的。修行佛法的次第在戒定慧,要戒持清淨以後,才可以學定,要得智能一定要得定。阿底峽尊者就很強調,學了定以後,可以得神通,得神通在特別的修行上有它的功效,可是真正學定的目標不在神通。這點我們一定要瞭解。這個偈頌便特別說□自己在修行佛法,因為禪定條件不夠,所以定的能力很薄弱,可是他會對別人講自己有神通,見神見鬼,乃至於有其他各種的神通。實際上這種情況,他自己修行的能力非常差,原因還是由於對事情的理論看不清楚,所以急於希望得到什麼果位,希望能夠見到什麼本尊,這種時候,魔就會來障礙。結果,本尊真的顯相了,這一種情況之下,我們要瞭解,魔就有本事現本尊相,而且還會幫忙我們得到神通。平常我們真正修並沒這麼容易,現在他得到了,然後就非常歡喜,這一下魔來,他就上當了。實際上他自己真正的修道,在次第的道位上,一點沒進步,然後在這種情況,麻煩就來了。由於這樣的成就,他會到處跑,特別他們會跑去墳墓修,或者是到處去朝聖。因為他已經有了一點小小成就相,再加上得到了魔的干擾,把以前好好修行的基礎,整個散失掉了。散失掉還是件好事情,非人會來干擾就更麻煩了。
十多年前我在洛杉磯,一位居士有一天來告訴我□「法師,我已經差不多成佛了!」我聽了大為驚訝,就問他怎麼知道的?他說□「觀世音菩薩告訴我的!」後來我聽他的口氣,曉得他走岔了,當時我以直覺的反應,好意告訴他這不可能,不應該這樣。但是他很堅持,最後他提出很多證據來,原來他看大藏經,裏面有很多咒,他就自己看大藏經,念那些咒,居然念念見了效,觀世音菩薩會來告訴他,明天有人要來抄電表,告訴他這個月的電費多少錢,水費多少錢,每一件都很靈。如果觀世音菩薩來告訴你這些事,你會相信嗎?總之,他很相信。
老師也講一個很有趣的故事,本來佛在世的時候是滿重視墳場修行,建議我們在尸陀林修。在墳場修行有幾個特別的好處□第一、地方很安靜,尤其到了晚上,誰都不敢去,晚上坐在那裏坐禪最安靜。第二、因為古時墳場遍地都是死屍、骷髏,要想修無常觀、不淨觀、白骨觀是最好的地方,所以它有特別的意義。現在這些修行人由於好奇,稍微有一點功夫,或者功夫根本就沒有,就去墳場裏修行。曾經有一個人跑到墳場去修行,因為墳場有很多非人聚集,就有個非人來告訴他,某個時候某人會死,某個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,結果因為他靠非人事先告訴他,就跑去告訴人,說你家裏某時會發生什麼事情,或是什麼時候你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。非人通常會比人在這方面曉得快一點,所以他講的話很靈驗。因此那個人在墳場裏面修了沒有多久,並不是修了多少功夫,而是全靠非人傳遞的消息而大得名聞利養。實際上他自己的內心一點也沒調伏,反而因為名利樣樣增長,內心煩惱也愈來愈增長,到後來非人告訴他的有一點差錯,慢慢事情不靈光了,麻煩也來了,別人就不相信他,所以他的瞋心就變得愈大,因為他又有名又有勢,所以很多人跟著他,最後他被自己的侍者殺死了。假定他真的有神通,難道不知道那個侍者會殺他嗎?老師還說西藏有很多這種故事。像這一類的事情,都是在告訴我們:照著次第一步一步走上去,次第完全不能亂,而且在走的過程當中,假如有最好的師友,固然最安全,萬一有欠缺,至少法本身要把握住。所以佛法僧,即師法友,最好是三樣都全,若你真正能把握得住,這樣走上去自然很穩當。前面這些都是在警策我們:萬一我們走不對的時候要依靠師法友;結果有人靠不到,反而靠著非人,這樣一定會出岔。
偈七十六
饒益之語忿作仇,
欺誑無義執有恩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有一類人,你真心誠意、如理如法地規勸他,這個事情不應該做,那個事情應該做,但他聽不進去;反過來,別人用種種甜言蜜語告訴他,他聽了心裏很歡喜,因此便把真心勸勉他的人當作仇人,而真正的仇人,因為跟他講甜言蜜語,他反而覺得歡喜。一般來說,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說不會太多,可是實際上我們會遇見一種狀態,而且這個地方所謂的好壞是拿佛法標準來衡準的,就是現在我們世間常常是跟我情投意合的人,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,兩個人很談得來,也許旁邊的人便會來規勸我們,我們心裏就會不能接受,會排拒,認為這家夥來破壞我們。這種情況我們很容易犯,要特別注意,當僧團人數逐漸多起來,就比較容易這樣。所以這個地方我們真正應該注意,這些細的行相完全要靠自己內心當中,好好地檢查。
偈七十七
親眷心語向敵宣
相交為友盜心思
碎裂損惱分別頭
戮穿敵主閻魔心
有句話叫「喫裏扒外」,這個是怎樣的一個行相呢?平常家庭總有一些事情是不便讓外人知道的,但是有人把家裏這些不應該給外人知道的秘密,去告訴外面不相干,乃至是不應該告訴的人。這個情況不僅僅是在家庭裏,在各式各樣的團體當中,都可能有這種人。碰到這種人,通常我們稱之為「間諜」。實際上也有一種情況,就是喫這邊的,可是他的心向著外邊。這種狀態雖然不一定是間諜,也許他表面上看起來很好,可是他卻不能忠心耿耿。所以中國傳統很強調對家庭要「孝、悌」對團體要「忠、信」,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。商場上也有這種情況,做夥計的,老闆好好的待他,可是他卻把店裏的秘密告訴別人。像這種恩將仇報、喫裏扒外的事情,最主要的是什麼原因?最主要的還是「我愛執」。
這裏老師講了一個很有趣的的事情。西藏的三大寺中常有辯論,有一種辯論是班與班的辯論,有時候高班的與低班的辯論,換句話說是向對方挑戰。於是在班上大家討論,想一個題目,這裏面有幾個關鍵性的問題,不能讓對方知道。對方的人,會常常來探聽,有時同班同學會賣人情,秘密就會泄漏出去,一泄漏出去,致勝機會就大大減少。這就是說明,在團體中,他不會保護團體而這樣做。另外有一種事情,譬如在政府或是在商場當中,別人信賴你,但你卻把團體重要的機密偷偷賣出去。這些情況都非常不好,這也就是第七十七偈子的內涵。
偈七十八
尋伺粗猛刻薄極
惡性常起難為伴
碎裂損惱分別頭
戮穿敵主閻魔心
有種人,他的煩惱比較重,脾氣比較暴躁,總是心浮氣躁,特別是碰到一點小事,馬上就發脾氣。平常時候經常會無緣無故非理作意,胡思亂想,看見別人講話,他也會生氣,心裏面常懷鬼胎。即使沒事坐在這裏,他也會覺得外面是否有小偷來了,坐立不安。
修學佛法也是有這種狀態,儘管已經出了家,可是並不瞭解佛法是什麼,沒有如法的調伏自己,習性太重,最重要的是他沒有辦法真正的能夠依法如理思惟,而且心力不強,所以始終還保持著這種非理作意的情形。出了家,照理說應該好好的修行,可是因為外面的事情少了,好像沒什麼事情忙,靜下來的時候腦筋便亂轉,然後心眼特別小,懷疑心特別重。如果你真正理解佛法,照著去做,自然而然對佛法會深入,而且理解力、思辨力都會加強。很不幸他就偏偏在這種地方走上錯路了,腦筋裏都是世俗的雜染念頭,心裏面是越來越煩惱。
校長在此特別舉寂天菩薩為例。寂天菩薩造一本非常有名的論,叫做《入菩薩行論》,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上應用最多的就是這本論。寂天菩薩的出生背景非常好,出了家以後便非常用功,世間的事情根本就不管,全心全意為佛法。這剛好跟我們前面講的情況相反,平常我們雖然出了家,腦筋裏還是想世俗的事情,胡思亂想。寺院的人都覺得寂天菩薩這個人傻傻的,給他好東西喫,他喫下去,壞東西也喫下去,從來不去計較,他的全部精神都貫注在修行、思惟,到後來寫出了非常有名的《入菩薩行論》以及《集學論》,《集學論》主要是將很多經論收集起來,《入行論》則是完全根據自己的修行經驗、思惟觀察。寂天菩薩說,《入行論》裏所寫的都是佛菩薩過去所開示過的,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去看,卻全部都是新的。這句話怎麼講呢?就是透過他自己的學習、思惟、驗證、消化以後,根據他所體會、經驗的東西重新安排出來的。所以平常若沒有很深的功夫,從聽聞、思惟開始的話,一定會出岔,正因為他有很深很廣的聽聞思惟能力,以及修證的功夫,所以他寫出來的東西,完全是新的,卻也沒有一點跟佛法違背,這才是我們真正要學的。
因為寂天菩薩平常什麼都不管,全神貫注,別人根本看不出他在做些什麼。他住在那爛陀寺,別人只看見寂天菩薩平常就做三件事情,喫、拉、睡。實際上除了這些必須的事情,他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佛法裏面,正因為這樣,所以他才寫出這樣精彩的論來。此處特別指出,既然我們真正修學佛法,一旦內心真的深入去緣的話,自然會忽視外面的事物。不要說別人小小的動作,就是給你喫壞的東西,你也會喫下去,一點都不在乎。好的這樣,壞的也這樣。這故事的結果,老師沒有細說,我不妨簡單說一下□那爛陀寺亦有互相辯論講說,有一次有人想要讓這每天只做三件事(喫、拉、睡)的家夥出醜,於是就要寂天菩薩出來講法,寂天菩薩就傻傻的說好,大家都笑了,他照樣的不理,還說□「既然你們要我講法,就要搭一個很高的臺才行。」大家都認為這個家夥莫名其妙,居然還要擺臭架子搭一個很高的臺。有人想可能是寂天菩薩自己下不了臺,在高臺上萬一難堪的話,人家也看不見,於是大家就為他搭了一座很高的臺。到講法那一天,寂天菩薩上了高臺以後,沒有帶任何經論,就把自己悟證的經驗-《入行論》從頭至尾念了一遍。那時候寺院畢竟有很多高人在,一聽之下,覺得何等高深的境界!然後很多人就對他刮目相看。等寂天菩薩念完《入行論》,他人也不見了,這就是他的功夫。後來到處去找,花了很多的時間,才在別的地方找到《入行論》,這是寂天菩薩真正的公案。
對修行人來說,另有一種狀態,就是因為他心裏常緣著小事情,表面上他是在修行,但是並不能調伏自己,煩惱也盛,於是就不能忍受別人,每跟他人在一起,就會跟大家鬧意見。現代的家庭像這種情況也是非常普遍。現在的小家庭,小得不能再小了,可是夫妻之間還是不能相融,這是為什麼?就是這種心理,煩惱再加上主觀,真正究竟的還是我愛執,以自我為中心的心要勉強別人,所以跟別人就不能相處。
老師針對這點說了一個故事。有一次老師到歐洲荷蘭,一個荷蘭人告訴老師說,他們現在有一個困難,就是房子太小不夠住。老師看他們那裏的房子,其實好大。早期老師他們到外國留學;那裏的學校,剛開始的建築就衹有現在的飯廳那麼大,那個飯廳晚上用來睡覺,早晨起來又變成廚房,用來煮飯、喫飯;喫過飯用來上課,所有的活動都在那裏面,而且大概有幾十個人,大家也不嫌小。現在西方人的房子很大,他們還嫌小,為什麼?太太要一間,自己也要一間,還要寬敞的,先生有了,太太有了,將來還有兒子、女兒也要各一間,這就麻煩了。所以最主要的原因說來說去,不管在家也好、出家也好,就是我愛執太強。
偈七十九
不受勸誡反興害
敬而不敬總尋諍
碎裂損惱分別頭
戮穿敵主閻魔心
有一種人,你向他講好話,勸解他,教誡他,他不高興;反過來你不理他,他也不高興。所以你怎麼做都行不通,靠近他不行,離開他也不行;你對他好,恭敬他不行;不恭敬他,他同樣翻來覆去,怎麼做都不好。這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傲慢心,換句話說,當一個人我愛執太強,煩惱熾盛時,你怎麼對他都弄不好。
偈八十
固執拒諫難交往
略受冒犯恒計著
碎裂損惱分別頭
戮穿敵主閻魔心
有一種人,我們很誠心誠意的教誡他、勸導他、引導他,告訴他應該做的事情,他不但聽不進去,還要跟你作對,總是不同意你的說法。反正你怎麼跟他說,他心裏總有意見。這原因最主要就是心裏面的我愛執太強,欠缺了慈悲心。這種人還有另外的特點,就是碰到一些小事情便很在意,你說錯一句話,他馬上覺得,乃至於你稍微沾到他一點點東西,他一樣會為了這種事情而大發脾氣,破口大罵。在這裏特別是講僧團,因為僧團本來就是以理事而和合,能夠和合是因為如法調伏自己。如果我們不能如法的去聽聞、思惟、淨化自己,結果在一起便會產生這樣的情形。在世間總還有一些情來維持,然而在僧團沒有這個情了,若沒有法來維持,便容易出問題,說來說去,這全都是我愛執。
偈八十一
善士為敵高位欺
盛欲貪求妙姿色
碎裂損惱分別頭
戮穿敵主閻魔心
有種人,遇見地位高的人,在世間來說是頂頭上司,佛門當中就是真正有成就的賢者、聖者,他會嫉妒、瞋恨,乃至於用種種方法去毀謗、報復。這種人本身貪欲心很強,還有就是男女的問題-婬欲特別的強,這個主要的原因也是我愛執。
偈八十二
厭背舊識短交誼
喜結新朋巧吹噓
碎裂損惱分別頭
戮穿敵主閻魔心
在家靠父母,出外靠朋友,有種人顯然會交朋友,但都不能維持很久,和朋友相處久了,就不靈光,又鬧翻了。所以他老會去找新朋友,找到了便在朋友面前說大話,誇口說自己有多好,乃至於吹噓自己有什麼能力,可以怎麼利益對方,但久了以後,問題就又來了。這主要原因也是我愛執。
偈八十三
實無神通妄且謗
由乏悲心撻親信
碎裂損惱分別頭
戮穿敵主閻魔心
有種人自己沒有什麼能力,更談不上有神通,可是他會裝出一副好像有神通的樣子。他會告訴你大概什麼時候你會有問題,你應該如何做。他為什麼會這樣呢?這最主要真正中心,還是他的我愛執、煩惱在作祟。然而這種事過一些時候,問題就會來,結果讓人上了當,別人怎能罷休?於是彼此間便起了衝突。這種情況,有時候不一定是神通方面,反正他會裝出一副面貌來,想辦法要欺騙你。人與人之間,團體與團體之間都有這種狀態。一般來說,家庭裏彼此多少有些親情,親情當中,譬如父母、兄弟畢竟還有一些慈心、悲心在裏頭,除此之外一般是利害關係,這種關係最常見於政治。例如政治建交是最現實的,若兩個國家合作,有利益就行,等到利益衝突的時候,這事情就破裂了。所以平常有這種狀態的人,我們就說他是政治人物,誰都不喜歡他,誰都討厭他。凡是這些事情種種,都是我愛執。其實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建立,依法建立才是最純淨的,所以世尊來到這世間,是以祂的慈悲及智能,衹有以這樣的法來建立的關係,才會真正長久,可以生生世世相續下去。
偈八十四
聞寡故咸妄推測,
教故悉生邪見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有一種人孤陋寡聞,聽聞很少,但是自己覺得自己很有學問,遇見事情的時候,偏偏意見很多,很自信、很固執。儒家有句話□「愚而好自用,賤而好自專」,如果我們知道自己愚癡,至少不會覺得自己很了不起,所以就肯學。可是我們偏偏不會覺得自己很愚癡,還覺得很有學問,所以意見很多,還妄加判斷,覺得應該這樣、應該那樣,這樣會出很多的岔。
「井底之蛙」講的就是這種人□有個小小的井,裏邊住著一隻青蛙。有一天來了另外一隻青蛙,它從大海來,井蛙看見了大海的青蛙,高興地問它打哪裏來?它說從海洋那邊來,井蛙不曉得海洋是什麼,就問□「海洋是不是這個樣子?」它就畫了一個小小的圈,住海洋附近的蛙說□「不是不是,比這大多了。」井底的蛙無法想通,又畫了更大的圈,問□「是不是這樣大?」我們可以想像得到住在井裏的蛙,永遠無法想像海洋有多大,可是它心裏面就是不相信有這樣的事情。最後它決定要去看,所以住大海附近的青蛙,就帶著井蛙到大海去看。結果井裏的蛙一看,就被嚇破了膽、死掉了。
大家聽完了這故事,可能笑一笑就算了,很少會拿這個故事來反觀自己。最近我發現自己很少不犯這個毛病。洛桑校長說以前西藏人總覺得西藏實在是大得不得了,從來沒有想到西藏以外還有多大的世界。後來他們要到印度來,聽說印度比西藏大,他根本不能接受。到了印度以後,他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事實。所以不衹是佛法,世間真正有見識的人,做事情做得深遠的人,通常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,便是見多識廣,而且會不斷地精益求精。反過來,我們自己最容易得少為足,很容易把自己的見解和固執,陷在小小的圈子裏。有很多人的遠見是先天帶來,然而一般來說,我們都要靠學習。學習的過程中,我們會遭
到一些超越我們想像的事物,如果我們能夠拓寬自己的心胸,自然而然會有改善。
我們因為孤陋寡聞,然後自己還執著,而且執著的部分都是錯誤的邪見,乃至於行為也是,這就是我愛執。所有的問題都從這上面產生,但這並不是一個理論,也不是簡單說一下就可以瞭解、可以做得到的,這裏一個偈,一個偈,一再地重覆,實際上並不是重覆,而是真實現象就是如此,而且針對不同的情況,每一件事情的背後,都是這個我愛執,它是真正傷害我們的根本。
偈八十五
習貪瞋故詈罵彼,
習嫉妒故增損他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貪瞋的煩惱是很強盛的等流串習,由於這樣,所以不稱我心的時候便瞋恨,對別人做的事情都不滿意,然後處處地方看別人的過失。這有很特別的一種狀態,舉一例來說,兩個人住在一起,一個人歡喜睡覺,另外一個人的習慣不一樣,這樣麻煩就來了。照理說精進用功認真努力是應該的,可是如果對方很早起來,我喜歡睡覺,還在睡覺,因為貪心很重,我們不會覺得自己這麼懶惰愛睡覺,就會對他說□「你一早起來,裝得好像有修行的樣子,其實啊…」,完全不會想到自己的懶惰睡眠是一種錯誤,乃至於會覺得別人起來了會影響自己的睡眠。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,由於彼此習性不一樣,常不會看到自己內心的煩惱。一般世間來說,衹要我們心裏面有這樣的煩惱在,看見別人的好處、別人的成功、別人的圓滿,我們就會有嫉妒心。譬如大家一起在念書,看見別的同學比較好的,我們就會說□「嗯!他一定是偷看了那個卷子,事先知道考題啦!」,再不然「考試的時候偷看書啦!」會用各種的方式去毀謗別人,不會覺得自己應該好好的用功。
同樣的,把這個事例放大一點,剛才是一個人對一個人,現在是以一個團體、一個家族、一個村莊,不同的團體彼此間互相產生排拒嫉妒的心理,總希望別人不成功、不順利,希望看見別人的不順。所以洛桑校長舉一個在西藏很流行的故事說明□有兩家人,一家很有錢,一家很窮,藏人的貧富是看所擁有的牲口多少,有錢人家養了好多□牛,窮人家衹有一條母牛。當窮人家的母牛生小牛的時候,有錢人家的主婦,晚上便睡不著覺,她想□對面生了一條小牛了,會越不好。她自己家有這麼多的家產,她都看不見,而人家衹有一條母牛生了一條小牛,她竟然煩惱到晚上都睡不著覺。我們聽了會覺得很好笑,可是如果我們仔細看自己,我們也會這樣。在這種情況之下,由於嫉妒而引起的瞋惱,是十惡業當中最嚴重的一種,如果有這種心情,做什麼事情都會不順利,都會做不好。乃至於現在有一種觀念,認為嫉妒會策發自己的競爭;瞋恚會有推動自己的力量,這實在是這個時代的大邪見。我們拿這個力量便想盡辦法去制伏對方,引起爭論,這是非常錯誤的。
校長在這個地方也特別提起一件事情,譬如在學校對比較好的同學,就給他獎勵,本來這獎勵是為了鼓勵同學、策勵人努力向上,但是由於煩惱重,尤其是嫉妒心強,所以弄到後來大家爭名奪利,偏偏智能又不夠,傲慢心就變大,於是產生了苦惱。本來學佛是為了認識煩惱、降伏煩惱,結果現在給他獎勵反而引發增長了煩惱。碰到這種情況,我們要懂得善巧。後來校長對考得很好的人,也沒什麼獎勵,最多發一條卡達,再不然說一聲很好,大家來鼓掌。同樣的,對壞的人,校長也不說什麼,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煩惱。實際上還有一件事情我們該做的,就是在學校裏,的確有同學條件很好,平常也很用功,考試考得好;可是也有的是平常並不很用功,可是運氣好,到時候考得很好。這兩種同學我們應該怎麼辦呢?對好的同學我們應該告訴他□你平常很用功、考得也很好,可是我們要曉得,來這裏不是單單為了考試,學習這件事情也不是三年、五年的事,而是長遠的、一輩子的,乃至於生生世世的,靠著學習不斷地提陞,所以現在這樣很好,應該努力保持這種狀態並且更好。對於碰運氣的學生,便要告訴他,不要因為碰運氣而沾沾自喜,應該真正的好好努力,才是我們的正規狀態。所以在辯經院裏,有很多人一直要校長獎勵考好的人,校長一直沒答應,主要原因就是這個。
我們來這裏學習調伏煩惱,當然要先經過認識煩惱,進一步要靠著同學互相切磋琢磨增上,千萬不要因為這種習氣,在同學之間互爭高下。會有這種狀態,是無始以來本來就這樣,對境一定是業和習氣的煩惱等流現起,所以我們才要學。可是當我們學的時候,假定自己覺得洋洋得意,我比你強,則完全是扭曲、顛倒了,這就大大的不可以!所以這一點非常重要,我們應該特別注意、時時注意□「我愛執,你這家夥,你這個真正的大敵人又來了!」
偈八十六
不行習學輕廣聞,
不依於師蔑經教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學習應該要認真地學,可是偏偏有很多人不好好的學,也不好好的聽聞。自己不學也就罷了,還去毀謗認真學習的人,毀謗去聽聞佛法的人。真正修行的人會尊重對方,乃至於歡喜對方,衹有不瞭解的人會產生前述的狀態。乃至於還有一些人會告訴去聽經的人□「好好的聽法,聽完了不要提問題,因為我們提的問題都是有分別心,這種分別心都是煩惱、都是妄想,不要去管它。」類似這些奇奇怪怪的狀態,用種種的方式,自己並不瞭解自己的錯誤,還要莫名其妙的去批評別人,這都不對。其實如果真能照著無垢的教授去學習,得到的結果都是圓滿的,但是我們往往會誤解,自己不好好的照著所學到的教授淨化自己,反而去觀別人的過。所以,對我們現在來說,真正重要的,就是把我們所學到的、所聽到的思辨清楚,用在自己身心上改善我們自己。而會產生這種問題的時候,又是我愛執在作祟了。
偈八十七
不說法藏自虛編,
未習淨相多訶責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真正的修學佛法,最重要的是什麼?是依止善知識,聽聞佛法。可是有一些人不喜歡、不去依止上師,也不去聽聞佛法,還要去毀謗。這種情況因為中國有尊師的傳統文化,所以問題不大,對西藏也不會。校長特別提及好像西方人這種現象比較普遍。西方人認為自己頭腦很好,要的東西書上都有,可以自己看,不必依止上師。校長說,如果碰見這種人,不要去強調一定要依止師長,衹要告訴他□「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書,不過兩者比較之下,如果你能夠有機會跟善知識或上師學,透過上師教你的,效果會不太一樣,而且這樣做對你的利益也會更好。」
還有一種現象□有些人能說善道,但是不一定依照著經典的原意解釋,這叫「依文解義,三世佛冤」。假定平常我們自己看書,這一點很難解除,因為我們自己已經有基本的知識概念,會透過我們所理解的去看經典,那個時候會依文解義在所難免,所以要特別小心。但是如果我們是講說的話,則必須按照著三藏經律論當中的原意,絕不可以違背。當自己要想備註的時候,衹能加很少的一部分,而且要很認真的思考。平常要講經,一定要講論,論都是佛菩薩透過自己的聽聞修證經驗,再把很濃縮的精華部分,教導知識不夠的人。所以「經」跟「律」是佛親口講的,「論」就是經過了這樣如理的稀釋以後而講的。因此我們講經說法的時候,一定不能違背這個原則去講。自己要講的時候,事先應該有充分的準備,好好的參考,講完了以後,回去還要思惟一下剛才講的,看看什麼地方有錯,如果有跟經文的原文不太相同的時候,下次還要跟大家補充說明。
我有一個很深的印象,三十多年以前我剛出家,有一位大德就告訴我□「古人之書不可不讀,今人之書不可讀。」古時大德的著作不可以不讀,換句話說,要好好的讀,而現在人的書則不要讀。所謂「古人」、「今人」,不是一千年以前的人就叫「古人」,或十年之內的叫「今人」,而是說作者經過了跟隨師長,有修有證,這個修證的量要達到一定的標準,不會出岔的。他把自己修證的經驗表達出來再解釋給周圍的人,便叫「古人」。反過來,憑藉自己看了一點書便道聽塗說,也許文筆很美,寫了很多東西,這就叫「今人」。所以我們真正跟人家講說的時候,要非常小心。但是現在的西方人通常不大習慣這一套,所以校長到西方講經的時候,本來他都是拿著經論講,可是西方人覺得不喜歡,希望校長最好不要看書,不要照著經典講。校長說當他碰見這種情況,就叫別人錄音,然後他就很認真地講,講完了以後,回去很認真地把音帶聽完,看看有沒有跟經論上講的有所出入。如果講錯,下一次去的時候一定提出來,對大家說上次自己講的內容跟經論比對有錯。這裏有一點要說明□如果是內涵上解釋錯誤,那是一點都不能允許的,可是表達的詞意也許有點小小的問題,那麼可以不必管它,這個原則非常重要。當然如果自己學習得非常好,學問也淵博,記性也好,而且還有修證,這個情況之下就不會有這些錯誤,所以關於前面這幾個特點要特別的注意。
還有一種人,不會看別人的好處,所看見的都是錯誤,別人有一點點的錯誤都看得很清楚。那麼這是什麼原因呢?佛法的東西本來是淨化自己的內心,一般人多從外面的事相、物質上著眼,追求外面的物質,欠缺反觀內心的力量,所以看不到別人的優點。當然並不是要我們不管是非、好壞、盲目的、無條件的去看別人,我們總要懂得從內心上去注意,還要辨別外面的事相,最好這兩樣東西都相稱。這有一個基本的原則,比如說對於寫的人,我們不曉得他是凡夫還是佛,因為以凡夫的眼光去看,根本看不見。既然這樣,我們便要注意自己的確並不瞭解人家到底是怎樣的,應該保持學習的心態,不要拿自己的成見去衡量。如果我們老是拿自己的成見衡量的話,我們看人家功德的這個力量便會消失掉。在這地方特別強調的是指依止上師。依止上師修學時,觀功念恩是絕端重要的一件事情。既然前面說我們不能盲目的依止,這裏其實有一個原則,就是我們要把修學的東西,很細心、慢慢的嘗試去觀察,這樣的效果會比較好一點。其實這件事情對上師跟弟子都是一樣的。
校長也講了一個有趣的事情。譬如有些老師非常好,經過觀功念恩長期訓練,所以都看不見弟子的缺點,如果弟子跟他學的話,弟子就不能受用。譬如狗來咬他,他絕對不會因為狗咬他,要把狗趕走,或者要調教它,而說那只狗是他的善知識,如果學生跟著這樣的上師身邊,那學生就學不到東西,所以碰見這種情況之下,還是應該安立正確的心態去處理這件事情,這是我們要衡量的。
校長又舉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。藏地有很多仁波切,當仁波切轉世投生以後,年紀很小,都有一個經師來照顧,教他讀經識字,一步步開始。他們對小仁波切也很恭敬,有的時候小仁波切不好好用功,要他用功又不聽,這個時候怎麼辦呢?他們就對小仁波切頂禮,頂禮完了以後再把他打一頓。結果有很多小仁波切一看見老師跟他頂禮時就大哭。所以我們在這個情況之下,他是聖人還是凡夫,我們看不出來,但是我們自己的確有一個準則去衡量。平常我們可以透過觀察,短時間之內我們不能肯定,可是長時去看,大概有個準則。的確我們不能肯定他一定是佛菩薩或一定是魔,但是如果長期的觀察,大概可以曉得什麼是好、什麼是壞。
校長在這個地方又舉了一個例子,就是那洛巴尊者跟他的老師帝洛巴祖師的一段公案。那洛巴尊者當時在那爛陀寺是最了不起的學者,因為本尊的授記,叫他去找帝洛巴上師。他到處找,找了好久,怎麼找也找不到。最後找到了,據說就在現在達隆沙拉附近。那時候他一路問人家有沒有一個帝洛巴的上師,人家就告訴他□「帝洛巴上師?沒聽見過!不過這裏有一個叫帝洛巴的漁夫,就在水邊。」所以他就跑去,看見一個老頭子,抓了很多魚,在那邊喫魚,而且生生的就把魚喫下去,喫完了魚骨頭就丟到旁邊。那洛巴尊者覺得怎麼會這樣?他是不是帝洛巴上師呢?他心裏這樣一想,那漁夫就說□「不是,不是。」尊者覺得奇怪,漁夫怎麼忽然間說不是、不是?便又想這個人應該是帝洛巴,剛剛一想到是的時候,那漁夫便說□「是的,是的。」經過了幾次,衹要尊者想到不是,漁夫就說□「不是,不是。」想到是,漁夫就點頭說□「是的,是的。」,他發現他心裏一動對方就知道,這下他就肯定了,很恭敬的跑去帝洛巴跟前,向他很恭敬的頂禮,並且問□「您是不是帝洛巴上師?」帝洛巴上師回答□「人家都這麼喊我,我也不知道。」尊者就問他□「既然你是帝洛巴上師,你怎麼會生喫魚呢?而且還活活地抓起來喫?」帝洛巴上師說□「幻化的人喫那個幻化的魚,這有什麼善業、惡業可講?」講完了以後,他就拿起放在旁邊的魚骨頭,吹了一把氣,往河裏一丟,結果魚骨頭就變作魚溜掉了,這下子他大發信心,馬上就頂禮,求帝洛巴上師傳法。這個地方說明了,由於我們平常的內心業相就是被煩惱所使,從來沒真正的如法去觀想,所以真正現出來不是對方的好壞,而是我們自己內心的等流習氣。
我們現在應該認識這一點,每一個人都是根據自己的經驗來反觀自己。而所以會引發前面種種的特點,原因在哪裏呢?總結起來還是一個我愛執。
偈八十八
從不輕鄙非法業,
盡於善說恣毀斥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有一種人不歡喜善法,不歡喜做好事,談到好事他都不喜歡,乃至於很輕視,但是對於做壞事、造種種的惡業就很歡喜。像這種情形,如果我們認真去看,就可以處處看得見,乃至於有信仰的人都是。洛桑校長舉一個喫素的例子。譬如有的人自己喫素了,照理說應依此不斷的提陞自己,但是並沒有,反而用自己喫素來說別人喫肉不好,假定有一些人跟他一樣是喫素的,但他也由於自己心理的不健全,同樣批評那些喫素的人﹁外表是喫素不喫肉,但是心裏邊像黑炭一樣的黑。﹂這種人不管怎麼說,總沒有好話可說。
進一步來講,喫素跟喫肉,外面的行為固然可以看得見,可是別人內心當中是緣善法或緣念著惡法,我們根本看不見。如果我們遇見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說呢?當別人真正的做善法、做好事,我們應該儘量的隨喜、讚歎,因為這些外面的行為很容易看得見,但是對別人心裏的狀態,就算他不一定是好,我們也不要任意去批評,即使有一點意見也不要說得太過份,因為很多事情我們都看不清楚。
我經常碰見的情形是有些人對別人做壞事,總視為理所當然,但是,對有宗教信仰的人,他們卻會批評,特別是看清世間真相的佛法反而被他們輕視,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狀態。
總結起來,我們應該注意一件事情,就是對好的事情,不要觀過失,對於非法的事情不要附和。這種事情真正的根本問題還在我愛執。所以我們處處地方總要注意,找到那真正的罪魁禍首。
偈八十九
於應慚處不生慚,
不應慚處反執慚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第八十九偈特別講慚愧或羞恥。我們很多地方常常不應該慚愧的,我們會覺得不好意思、覺得慚愧,反過來應該慚愧的地方,我們反而不覺得。這又是一個很大的顛倒。這一偈就是說到底什麼事不應該慚愧,什麼事應該感到慚愧,標準何在?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□凡是做這件事情,諸佛菩薩會感到傷心的、不歡喜的,那麼我們就應該感到慚愧,就不應該去做;反過來,如果做的事能使諸佛菩薩歡喜的、高興的,我們就不必慚愧。那麼對世間來說,自己的善知識或師長,乃至於一些聖賢,如果做這一件事情是他們不高興的,我們就不應該做,對這種事情我們應該感到慚愧;反過來,做了能夠使上師、聖賢歡喜的,就應該努力去做。
校長舉了兩個例子,一個是密勒日巴尊者,密勒日巴尊者的故事大家都很清楚,他的精神真是千古一人,實在令人無限的敬仰與佩服。他窮得什麼都找不到,也絕對不願意捨棄修行,到後來連喫的都沒有,便到外面去摘一點野蕁□,喫得身上都變成綠綠的,瘦得只剩皮包骨,當然更談不到穿衣服。後來他妹妹來找他,看尊者身上光溜溜,就覺得不好意思的哭起來。尊者便對她說□「你哭什麼,有什麼不好意思啊,我現在做的事情都是諸佛菩薩歡喜的啊!」所以他妹妹特別到外面行乞,花了很大的力氣才乞討到一塊布來,叫尊者做一件衣服。結果尊者沒有照著妹妹的話去做衣服,因為他覺得沒有什麼好慚愧的。這正說明我們其實是是非不分的。
另外一個故事是三世法王的上師弗蘭法則喇嘛,他很窮,但是辯論得非常精彩。有一次正在辯論的時候,別人拉他,結果一拉,下裙就掉下來了。藏系的僧服下面是下裙,下裙裏邊應該還有一個襯裙,因為他很窮,所以沒有襯裙可穿,下裙掉下來後,下身就光溜溜的,大家就笑他,他就說□「你們笑什麼?這沒什麼好慚愧,辯論辯輸了,你們才應該慚愧!」於是他還是照常跟人家辯論。這個故事本身,我們看起來很輕鬆,但輕鬆的裏邊,應該讓我們感覺到什麼是慚愧,所以佛經說□「慚恥之服,於諸莊嚴,最為第一。」如果我們曉得這件事情不應該做,然後覺得很慚愧,有了這樣的心,自然而然能夠幫我們漸次改過。反之,如果我們做錯仍不知道慚愧,那會很糟糕、會越陷越深。所以我們特別應該知道,這罪魁禍首還是我愛執。
偈九十
於所當為皆不為,
於不當為竟力為,
碎裂損惱分別頭,
戮穿敵主閻魔心。
現在有事情我們應該做,而我們也能夠做,但是我們卻不去做,反過來很多不應該做、不能做的事情,我們卻偏偏要去做,乃至於人家阻止都阻止不了。現在對我們修行佛法的人,特別是出家眾來說,我們應做的是什麼?聽聞佛法!然後照著所瞭解的依戒奉行。持戒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,我們也絕對能夠做得到,可是目前很多情況之下出了岔,雖然何其有幸的接觸了佛法,乃至於出了家,但是我們是否不能從廣學多聞上努力,不依教奉行去持戒、結果都忙世間的事情?這是我們應該很清楚明白辨別的。
其次對世間人來說應該怎麼辦?我們現在講民主,民主應該是代大家考慮,譬如政府裏的官員,我們稱「公僕」—大眾的僕人。照理說,僕人的特徵應該為主人謀福利,才稱他為「僕」,所以公僕做的事情,應該是以利人、為公眾的心情去做。然而實際上,很容易嘴巴上說的是一套,心裏想的卻不是這樣,這都是我們該做的不去做,不該做的反而去做。凡是這種事情或者我們不知道,或者知道了也不實際上努力去做,這都是很顛倒的錯誤。像這種問題我們應該知道根本問題都是我愛執。
偈九十一
噫!摧滅我見魔怪者,
乃具威神法身佛,
無我智能利棒持,
頂上篤決三揮旋。
現在由於我們能夠真正的依止善知識、上師,特別是根本上師,才能夠明辨是非。我們瞭解真正的敵人、真正陷害我的,是我執、我愛執,瞭解了這點,我們應該非常歡喜。歡喜現在我正確的瞭解真正的敵人,原來不是外面,而是我一直看成是自己最親近的我執、我愛執。
我們瞭解了以後,怎麼去對付我愛執呢?要靠最了義的、證得空性的法身佛。實際上這才是真正對治我們的我執敵人,最究竟圓滿的一個方便。那麼,我們就應該依照著師長的法,想辦法用證得空正見的究竟智能來對治我執,徹底把它破壞掉。而這裏有了義、不了義兩種,彼此間的關係,我們再看下面一偈。
偈九十二
祈以猛力滅此敵,
祈以大智除惡思,
祈以大悲救吾業,
祈必摧滅此我執。
智能的藏文叫「耶西」,在我們步步深入時,將來自然會漸次的瞭解它。前面我們說對治我愛執的閻曼德迦,有了義、不了義的分別。不了義的就是我們現在外面看到的那個忿怒尊的相;了義的閻曼德迦就是我們證得空性的究竟智能。現在我們以了義的證得空性的究竟智能,再用不了義的、手上拿著武器的閻曼德迦,來真正的、徹底的破除我愛執。進一步來說,不了義的閻曼德迦,手上拿了一個骷髏棒,棒上有一個骷髏頭,這骷髏棒表示智能,真正了義的空正見智能,來破壞這個我執。所以我們應該對前面所講的所有的道理,生起正確的認識以及堅強的信心,然後我們可以運用這一種方便,來破除我們真正的敵人。
剛開始的時候要不斷的祈求閻曼德迦忿怒尊,以他的悲心、智能來幫助我們徹底的消滅我們真正的敵人—我愛執。透過這樣不斷的祈求,剛開始的時候,是藉著外在的力量,使我們對於事理有正確的認識,破除我們的懷疑,然後信心越來越堅強,這樣使我們自己的內心也生起這種力量,從信心增強而認識空性,乃至於證得空正見,這實際上是我們內心真正的一種力量,必須以此來破除我愛執。
當然,真正破除我愛執的時候,單單靠智能是不夠的,還需要方便與智能不離的雙運,讓我們從無始的輪迴當中,能夠認得真正的敵人,乃至於去破除它。然而現在我們剛開始的力量還不夠強,必須依止上師,靠著上師的力量,使我們不斷的增長,漸次地透脫出來。
上師又分外、內兩種,如前面我們講閻曼德迦,有了義、不了義;現在我們說依止上師,「上師」也有了義、不了義兩種。不了義的上師,指外在的老師。剛開始我們要由依止外在的師長,引導我們從無知當中,認識並增強信心、步步增進再自己證得,那時候內心生起來的實際上是心裏的上師。內在的上師又分好幾層,以出家眾來說,內在的上師最開始的是持戒的這種心力。我們現在講的戒好像是五戒、沙彌戒、比丘大戒,講的是衣服要怎樣穿,或晚上不喫飯等等,實際上這些都是外在的不了義。內心的了義,也就是內心的上師,當我們透過教授認識以後,內心當中有一股力量,應該照著世尊告訴我們的戒法抉擇去做或不做,這個力量就稱為內心的上師。這是出家人受了戒的,那麼一般人沒有受戒的怎麼辦?他還是有他依法修持的力量,如法修持了以後,自己對境會認得很清楚,什麼是該做、什麼是不該做的,本來依他的煩惱、習性會讓他不斷的造惡,可是透過對佛法的認識,經過修持以後,內心當中會辨別出來,什麼是如法的、什麼是不如法的。如果他沒持戒,那麼這種讓他內心防犯非法的力量,就稱為內在的上師,其他譬如對三寶的淨信心,乃至於對十善,信心跟行持的力量,這些都是。還有,在藏地,一般的仁波切,從小都有一個經師陪著,教他讀、教他學,這個經師不一定是上師,衹是他會長期的跟著他。由於有這樣的經師,長期陪伴著他,使他對佛法的認識慢慢地增長;同樣的道理,當我們內心透過前面的修持、透過持戒,然後信心不斷的增長,先瞭解這屬於空,然後照著戒定慧的力量,真正證得智能的力量越來越大、越來越堅固,這時候內心當中,對空正見的認識、修行到驗證,會對我們產生一個最好的護持,這就是我們內在的經師,也就是說這才是我們自己真正的上師。所以剛開始,我們是靠外面的,然後慢慢的也有裏邊的,到最後我們修持成功完全是靠裏邊的,這就是真正最了義、最究竟的。我們應該用這樣的方式慢慢去做,我們去祈求上師、祈求閻曼德迦、祈求諸佛菩薩,都是用這樣的形式,一步一步漸次增上、漸次改善,乃至於最後能夠徹底消滅我執跟我愛執。
偈九十三
輪迴之地諸般苦,
祈必積於此我執,
煩惱五毒任具有,
祈亦盡積於同類。
由前面所講的,我們真正瞭解我愛執是煩惱的根本,當煩惱的因斷除了,則煩惱的果—苦,就自然而然地斷除。藏文的苦有兩種意思,一個意思是痛苦,還有一個意思是不順利、不稱心,處處不能滿願。所以原則上,一個是指外在的身苦,另一個是指心苦。在輪迴當中,外面遭受的種種痛苦,引起心裏邊不稱心,這是我們人人遇得見的。現在我們瞭解了真正的敵人以後,怎麼辦呢?就是把所有的這些外在的痛苦、內在的不稱心、一切一切的壞事,都統統加在、推在我執、我愛執身上。
我們平常處處為了我,總要找自己的快樂,然後就造種種惡業,現在反過來,把痛苦、不稱心,統統堆在我愛執上。為什麼要這樣?因為我們已經充分的瞭解,以前被我愛執所騙,為了要快樂,專門去傷人、害人,現在找到真正的敵人,應該反過來把所有的痛苦,都堆起來,堆在我愛執上頭。一般情況,當我們遇到痛苦、不順利,總會抱怨,抱怨的範圍千變萬化,但總結一句話,都是向外緣。例如抱怨某人做了什麼事情不對,使這件事情不順利,其實這根本是錯誤的,所以我們現在瞭解了,回過頭來,找到真正的最根本毒害的原因—貪瞋癡慢疑,把所有痛苦統統堆在這上頭,才能徹底破除這無明我執。
關於這個原則,當時在印度雖有不同派系,但不管是哪一個派系,月稱菩薩系、或法稱菩薩系,都同樣指出,所有根本的問題在我執。後來的宗喀巴大師,就是我們所宗的,也同樣告訴我們□所有一切世間不管是身或心的苦,根源都是我執。所以我們現在真正要對治的就是這一切過患的根本,從前不瞭解,現在我們透過了師長的指導以及經論的學習,徹底瞭解了,便應該從此根本下手去破除它。破除它有幾種□譬如阿羅漢,阿羅漢已經斷除了輪迴,因為這是最痛苦的事情,而阿羅漢斷除了,這並不是外在的,他衹是在輪迴當中把真正的因—煩惱—斷除了,而煩惱的根本就是我執,他衹是把這個東西認清楚並徹底的消除掉,所以他能夠斷除輪迴。因此,我們從這個地方瞭解了以後,首先便要努力去認識,然後才去對治我執、我愛執,我們現在也祈求上師、祈求佛菩薩加被我們,使我們能從各方面去思惟、觀察,認識這個禍害的來源,使我們內心當中生起堅強的信心、堅強的力量,能夠認識我愛執,然後才用種種方法去對治它。
偈九十四
今此欲求之根本,
無疑正理雖知悉,
若猶頑強尋爭辯,
祈亦摧滅執此者。
現在我們為了要去除我執、我愛執,從認識它為一切的禍害的根本、痛苦的根本開始,先從理論上的認識去校量,然後認識去行持,因此剛開始是多學、多聽聞,乃至於論辯,透過這些,我們有了相當程度的認識,然後再進一步去實踐、破除它。到了這階段,常常會有一個岔路,假如透過學習、透過依師、透過論辯,我們理論上認識很多了,但是如果不能去實踐的話,還是不行。所以校長舉了一個有趣的例子。西藏人透過了辯論,結果辯論能力非常的強,譬如辯證生死無常,他可以用種種方式、種種理由來證成生死無常;證成了以後,他卻對「我」很執著(這個是常),乃至於仍然依很多世間的方法來做事。所以他可以很輕易地告訴你,什麼是輪迴根本—我執,但是因為並沒有進一步去對治,真正遇見事情的時候,又是「我」、又是「常」,毛病都現起來了,這根本的原因在哪裏呢?主要是他對於學的道理,不知道應該怎麼如實對治,不知應該向內緣。平常我們講的話,我們學的道理都應該用來反省觀照自己的,然而我們無始以來,從來沒有練習過,所以反省、內觀,非常不容易,儘管我們能夠辯論得頭頭是道,可是一旦對境的時候習氣馬上就來,我們還是走錯了。
既然現在瞭解一切痛苦的根源,來自於我執、我愛執,因此這地方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,就是不管遇見任何境界,一切的痛苦,或不稱心,平常我們總是向外面去找,現在不是,而是要回過頭來反省自己,這點非常重要。
如果我們這樣去看所學的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的話,才能真正認識業的特徵,因為造業最主要是自己的意樂,根本就是我執、我愛執。如果在這上面能夠不斷的認真仔細觀察及深入,進一步才談得到所謂發出離心,乃至於向上的菩提心,這是非常重要的關鍵。
如果我們在這個地方不認識的話,即使藏系佛法是那麼殊勝,我們理論上學的也很好,可以跟人辯論,用種種理由證成生死無常,用種種理由說無我,可是處處地方卻都是「我」,那是沒有意思的。
偈九十五
一切過咎今唯此,
當於眾生修大恩,
彼所不欲我心取,
盡我妙善回眾生。
一切的禍害來自我執、我愛執,不管是身體上、心理上的痛苦,都不是外在事物或人所引起,而是由於這個我愛執。瞭解這點以後,我們應該對周圍的一切有情,瞭解他們對我們有很大的恩德,因為在無限的生死輪迴當中所有的有情都曾經做過我們的父母。也就是說,從學習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瞭解了業果的必然性之後,最後一定會發出離心,出離以後下一步慢慢的應該引發菩提心,所以要瞭解一切眾生對我們的恩。可是我們平常處處感受到的,卻都是人家給我們的不方便,舉一個例子來說,有人用偷的、搶的方式來傷害我們,表面上看,一點都沒錯,是他來偷我的東西,他來搶我的東西,他當然不對。不過實際上,往深一層去看,是什麼原因呢?這有兩重原因,第一他所以要偷、要搶,做這種事,是他被煩惱所使,而所有煩惱的根本是我執、我愛執。第二他為什麼偷我的東西?這裏還有關係,這就是業!以前我一定也對他造了這樣的業緣,欠了他的。也許當時你暗損了別人,別人並不知道,現在人家偷你的東西,你同樣也不知道;再不然你是明裏傷害別人,使對方損失財物,這一次他來搶你,同樣明裏來傷害你。業的特徵就是這樣,反正我們造了什麼業,就一定會感得什麼果。
實際上煩惱跟業還有很深廣的總別內涵,不但是我們人,還包括所有一切有情,所以老師舉了好幾個動物的例子說明。譬如貓跟老鼠,老鼠很靈活,人類儘管身體比它大,腦筋也好,可是想抓老鼠還真辛苦,絞盡腦汁去捉老鼠也許還捉不到;而貓卻很有意思,不要怎麼教,它就很有本事捉老鼠,一看見老鼠就去捉,很容易捉得到。雖然貓捉老鼠很靈,可是它看見大一點的動物,例如狗,就不靈光了,所以這地方還牽涉到貓跟老鼠之間共業、別業的特徵。另外猴子很敏捷,可以在樹上攀來攀去,坐在樹上也很穩,可是它聽見老虎吼聲,會從樹上掉下來,為什麼呢?那就是它的業。那麼,是不是所有動物皆怕老虎呢?也不一定,西藏的□牛就不怕老虎,哪怕睡著了,它一聽到老虎叫,就會站起來,往聲音的來源跑去。□牛它不怕老虎,老虎看到它來,也不敢亂動。我們也許覺得是因為□牛體型大,老虎比較小,其實也不盡然。譬如大象就怕小老鼠,這說明什麼呢?是業!還有,很多動物是草食的,素食的。譬如馬、鹿、驢子等,它們都很靈活,但不會喫血肉,看到血肉會厭惡,會離開,乃至害怕。同樣的老虎等肉食動物看見了肉就很歡喜。這一切都充分的說明一件事情—業。再說,若以我們人覺得最好喫的東西叫牛來喫,它根本不會喫,當然我們人也一樣,不能喫牛喫的東西。因此這些都是業。由這些例子,我們放遠來看,世間所有的一切,不管大小、總別,皆離不開業。因此前面的例子說有人來偷我、搶我,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,最主要的還是業。一旦我們造了業,就一定會感果。
老師還特別說,幾十年前他看見很多人被槍殺,傷得連內臟都流出來了,那時也沒有很好的醫學,可是這些人最後居然好了;而也有很多人只擦傷一點皮,最後卻送了命,像這種事情怎麼解釋?所以我們必須對業瞭解。而對業瞭解並不簡單,要看得很深遠、很深廣,平常我們講業是從三世來看□前世(無限之前)、今世、後世(繼續不斷)。反正我們自己造什麼業,就感什麼果,我們曾經傷害過別人,到時候就會反過來,同樣的,我們利益過別人,也是如此。所以眼前所有的是非好壞無不都是業。當然無始以來積纍的業非常多,既然造了業,對這一生一定有影響。所以如果我們這一世懂得佛法,能夠很努力的不再傷害別人,乃至於精進的修行,直至發菩提心,如果我們真的能夠很強有力的這樣去做,對於以前的惡業,多多少少可以紓解抵銷。
不過,如果以前造的是強大的定業,就沒辦法改,即使現在修行佛法,乃至於發菩提心,也莫可奈何。這定業不要說凡夫、阿羅漢,連菩薩都不能轉。在這裏老師講了一個故事。佛世的時候,印度有兩個國家,一個在印度東邊,一個是在中部,這兩國互相有商旅往來,所以他們的習慣會互相送禮。因為有這習慣,就有我慢心,總要想辦法送最好的,如果你送我這個東西,我就要送更好的東西,如果不這樣做,會感覺沒面子,乃至於覺得國家會聲望衰退。有一次東部的國王送了一件很珍貴的衣服給中部的國王。中部國王接到了以後覺得很歡喜,但是他總要找一樣更好的東西回報,可是找不到比那衣服更好的東西,他就召集所有大臣,叫大家一起想辦法。後來有一個腦筋聰明的大臣說,正好佛陀在這裏,佛陀是個有一切智智的人,沒有一樣東西不知道,何不請教佛陀這件事呢?他們就去請教佛陀,要送什麼更好的禮物回報對方,佛陀說□「可以!」就教他們畫一個六道輪迴圖(就是我們現在看見的十二因緣圖)。圖分成三層,最裏邊那一層,中心就是貪瞋癡,造了業以後第二層就在六道輪迴當中轉,運轉的過程就是十二因緣,從無明、行、識到生、老死。六道輪迴上有閻羅王,表示六道輪迴都在閻羅王的掌握之下,唯一隻有佛陀彈出六道輪迴,所以圖的上角畫佛陀。當他們要畫佛陀的聖像時,佛陀的光明很亮,讓別人沒辦法看到他,所以就請佛陀站在河旁邊,畫匠看著河裏的倒影,才能夠清楚的看到佛陀面貌。
六道輪迴圖完成後,大家好高興,因為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禮物了,於是把圖用特別珍貴的綢緞包裝好,專門派一個人,先告訴東部的國王□「因為國王您送的禮物太珍貴了,所以我們花了好大的努力,找到最珍貴的禮物送給您。」東部的國王聽了就想□「他們居然想得出比我更好的禮物,而且還慎重其事來告訴我。好!我們一定要非常莊重的去迎接。」中部的國王送禮時,還請佛陀派一位羅漢護送這張六道輪迴圖到東部去。東部的國王好高興,就把全國的大臣、貴族統統聚集起來,迎接聖圖。結果打開來一看,衹是一幅畫,而且根本看不懂畫的是什麼,國王感覺遭到羞辱,心裏大怒。以前有一種惡作劇就是送人一個禮物,故意包裝得非常美,然後一層一層包裝,拆到最後,一張空的紙條,上面寫衹是一個笑話。所以東部國王接到禮物,以世間的眼光去看,他根本不瞭解六道輪迴圖的珍貴,所以他就想□「好呀!我以這麼好的禮物送給你們,你們想不出更好的東西來,想要嘲笑我,就說這是最好的禮物,我才不上那個當!」國內大臣、貴族也都很忿怒,覺得這口氣不能不出,要去報復,大家議論紛紛,幸好有一個很聰明睿智的大臣跟國王說,何妨先問一下送來的人,搞清楚到底這禮物好在哪裏。於是跟著送畫來的羅漢,就把這張圖很認真地敘述。東部的國王很有善根,一聽覺得原來是這麼好的東西,幸好沒打起仗來。結果他的善根被啟發,拋棄國王之位,把王位傳給兒子,一個人到中部的國王那裏,中部國王就帶他到佛陀那裏。佛陀跟他講法,他聽了好高興,就跟著佛陀出家,沒多久就證得預流果,留在佛陀座下。過了一些時候,他心裏起了念頭,想回去看看,便報告佛陀,佛陀說回去看可以,不過要他注意「業」,佛陀說□「你回去要承受你的業,要注意!」他當時也不懂這句話什麼意思,就回去了。那時候是他的兒子在當國王,知道他將要回國,有些大臣就起了惡念來挑撥,對新的國王說□「你父親到佛陀那裏學習,一定是什麼也沒有學成,所以要回來再當國王。等你父親一回來,你的王位就當不成了。」經過了幾次挑撥以後,兒子也相信了,便跟大臣計謀怎麼處理。於是兒子派兩個人要在他父親還沒有回到自己國家之前,把他殺掉。這兩個人受了命令,就等在路上。老國王那時候已經現比丘相,當兩個殺手看見老國王走來,一看,覺得老國王好莊嚴,這兩個人心裏想這下子麻煩了,聽說他修行修不好,所以才回來的,現在看他這麼莊嚴,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情,怎麼可以殺他呢!可是如果不殺他,又違背了國王的命令,怎麼辦呢?這兩個人左右為難,商量了半天,就決定去告訴老國王,跟他稟明這個困難,問他該怎麼辦?於是兩個人就跑到老國王面前,跪下來,告訴他如此這般。老比丘一聽了這件事情,就想起臨走前佛陀告訴他的話,想想既然是業,他已經證得預流果,當然沒有什麼好抱怨的,便叫兩個人等一下,讓他到樹下好好的靜一靜。兩個殺手說可以,所以他就跑到樹底下想一下這件事情,他更是感覺到世間實在是一無是處,就生起非常強大的厭離心。他以前已經在佛陀座前聽了許多的法,所以經過這麼一個刺激,生起強大的厭離心,沒多久就證得羅漢果。證得羅漢果便有了神通,所以一觀察,知道原來以前造了什麼業,必須在那兩個人手下送命。既然是業,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,所以他就高高興興的對兩個人說□「好了,你們現在可以殺我了。不過要你們帶個口信回去給我兒子,第一個說他殺自己的父親,第二個說他殺阿羅漢,這兩個都是非常可怕的惡業。」「好了,你們來殺吧!」那兩個人就拿了劍來,才輕輕地碰到他的頭,頭就掉下來。
這故事說明□即使是證得阿羅漢,乃至於菩薩,定業還是難轉。從這地方我們不妨回過頭來觀照自己,當我們遇境的時候,一樣會陷在境界裏。所以前面的偈子告訴我們,不管遇到任何事情,總要靜下心來先想一想,注意到這是業,然後看業的主使者—我執、我愛執。如果我們真的能夠這樣認真去想,自然而然對於眼前的一切,以及自己的行為該做什麼,就有一個正確的認識。乃至於遇見很大的逆境,也容易去忍受。所以業果是非常重要,非常重要的。老師講這個偈子時提及這個故事,我就體會到老師要我們對業果務必在深廣兩方面思惟,而且正因為如此,所以我們不但要觀業忍受,更進一步還要想辦法代別人受這個苦難,然後發願□我不但承擔別人的苦難,而且我還要把我種種的好處迴向給他人,因為一切都是我愛執在作祟,都是以前由於我愛執,造了業傷害別人,現在回過頭來,當然是我來承擔。同樣的正因為一切眾生對我們有恩,所以我的好處也應該給別人。
偈頌九十六
三世一切諸眾生,
三門積業我取受,
若有孔雀毒潤澤,
願惑轉成菩提伴。
下面偈頌特別講怎麼修自他換,就是別人的苦難我來承擔,我自己的種種功德都供養給眾生。如何修自他換,前面已經說過,就是吸氣的時候,把所有一切的苦難,乃至於別人的種種煩惱都由我來承擔,然後呼氣的時候,把我所有的一切功德好處統統給眾生,同時還要不斷的祈求。如果我們能夠真正透過這樣的方法,不斷的思惟,不斷的修這個自他換,我們的心力會慢慢的不斷的提高、提陞,這就是所謂的願力,我們要不斷的祈求,不斷的修習,不斷的發願,心力會越來越強,剛開始時是心裏想,他要什麼,我給他,他的痛苦我來承擔,繼續不斷的修習的話,力量會愈來愈強大,便能實際做得到。所以彌勒菩薩也曾特別說,當我們這樣修到願力真正圓滿的時候,就真的能夠利益人家,他要什麼,我就真的能夠給他,然後他的痛苦我能夠真正承擔起來。
實際上,到最究竟圓滿的程度便是佛陀。當然佛陀不僅僅是願力圓滿,譬如我們現在也發心、發願要成佛。要成佛除了發願以外,還要修其他的,最主要的就是菩提心、空正見,佛陀這兩樣都究竟圓滿。佛陀是以什麼方式來利益我們的呢?佛陀說法以及做種種利益的事,都是在定當中,這個定是法性定,就是一切身語意都與法相應,我們是看不見的。因為佛陀有這個願力,修行究竟圓滿,由於這樣的關係,自然而然當我們的願力、善根,相應到某一程度就能夠感得見佛。佛陀願力究竟圓滿,跟法性相應的時候,就是法身佛,所以世尊一切時處都在法性定當中,跟法是完全相應,這就是他的法身。而我們所見到的是根據自己的善根、功德、願力,這一切福德能夠相應見到化身的時候,就見到佛的化身;能夠相應見到報身的時候,就能夠見到佛的報身。譬如世尊到這世間,他示現比丘相,那就是他跟我們相應所現的相。
不僅如此,世尊講法,做一切事情,無不是在究竟他的願力;不單單是願力,因為跟法性相應,所以叫願波羅蜜。「波羅蜜」是指跟智能相應,世尊是願波羅蜜、力波羅蜜、智波羅蜜都究竟圓滿,因此世尊說法的時候,完全是根據眾生的根性,所謂「世尊一音演說法,眾生隨類各得解」。世尊所講的內容,也是因應眾生根性的不同,譬如世尊講最精要、最了義的經典—般若,現在留傳在世間的有三部,廣般若,中般若,略般若,在藏地稱為般若十萬頌,兩萬頌,八千頌。廣般若當中又有廣中略,略的當中又有廣中略,現在流傳世間的是略的。凡是這一切都是由於眾生根性的不同,才會產生這樣的效應。其實不僅僅是佛陀講法如此,老師也說,在藏地講經說法的時候,說法法師登臺之前會念咒,為什麼要念咒呢?因為聽經除了人以外,還有各式各樣的眾生,非人、諸天、天龍八部等,念那個咒,就可讓大家都可以來聽。所以平常我們要去觀想周圍一切的法界眾生,當我們在因地當中不斷的這樣想,到果位上成佛自然而然產生這樣的現象。這是說明什麼特點呢?總的一句話,就是我們瞭解□衹要不斷的發心,然後去實踐,去發願,從業的角度去瞭解,去承擔所有一切眾生的苦難,然後把自己所有一切的功德善根代別人迴向,當這種心力不斷不斷的增長,我們一定會成功。
偈頌九十七
盡我善根施眾生,
食毒烏鴉得藥療,
善護眾生解脫命,
祈願終證佛果位。
偈頌九十八
乃至我與如母眾,
未於有頂證菩提,
六趣隨業飄泊者,
願祈相互慈系助。
偈頌九十九
縱僅為一眾生利,
我亦趨住於三塗,
終不退損菩薩行,
願我拔除惡趣苦。
我們不斷的發願,願承擔一切眾生身口意的種種惡業、痛苦,讓這個我執、我愛執來承擔,最主要的就是靠這個力量來消除我們的我執、我愛執。以前我們都是用我執、我愛執傷害別人,所以現在我們讓我執、我愛執轉過來承擔眾生的痛苦。
這裏還有一個特點,譬如煩惱,眾生的煩惱我來承擔,可是一般人的貪心、瞋心已經很強了,如果再承擔別人的業,我們的貪瞋不是更強了嗎?個中道理是這樣的□一般人因為自己的貪、瞋業已經夠強了,再承擔別人的業一定不行;可是假定我們有特別的願力,有特別強大的心力的話,情況便不一樣。怎麼不一樣法呢?這裏舉一個例子,就像孔雀,像我們如果喫毒下去是要送命的,但是對孔雀來說,有種特殊的能力,所以歡喜喫毒,喫了毒以後,反而增長它種種的力量,使得它更茁壯、更美麗。
現在我們瞭解佛法以後,發了願力,也靠著承擔一切眾生的痛苦,眾生的煩惱,就可以轉化我執我愛執,將它轉化成增長菩提的功德。這裏最主要的原因,就是靠著前面所說的修自他換的時候,不斷的發願,不斷的祈求,這麼一來,外面所有的苦難也好,煩惱也好,都變成增長我們菩提的資糧,而且增長了以後,還可以幫忙一切有情,幫忙他們化解這個毒。與孔雀不同,烏鴉是不能喫毒的,沒關係,當我有能力後再幫忙它,想盡辦法把它救出來,使得它也能夠從生死輪迴當中跳脫出來,讓它瞭解這一切的苦難、煩惱的特性,也讓它瞭解這些都是由於我執我愛執,都是由業所使,也讓它瞭解怎麼才能夠出離,乃至於將我愛執轉化成愛他執,這樣層層增上,而祈求無上菩提。
這就是我們現在修行過程當中,透過修自他換,我們不斷的努力,當願力不斷的增長,這個能力自然就會產生。而我們救眾生要到什麼程度?衹要眾生還在生死輪迴當中,我這個願力永遠無窮無盡,要把眾生救度到真正最究竟圓滿的狀態。這裏的淨土,就是色究竟天,就是成佛的地方。色究竟天有兩重,第一重是聲聞、菩薩所處的地方,我們凡夫到不了;另外一層衹有佛菩薩才能去,那是最高的一層,所以二乘聖者跟菩薩所處的色究竟天,是化身佛的地方,最高的是報身佛去的地方,衹有佛與登地的菩薩可以去。釋迦世尊所現的身,我們現在看見的,是化身;阿彌陀佛所示現的,是報身;所以我們要繼續不斷的努力,希望把所有的眾生,都視為父母,一直到所有的如母有情都到成佛的淨土—色究竟天。我的願力永遠在這裏,所以心力就非常強大。
在這個轉化過程當中,我們也同樣的要注意,在生死輪迴中最主要的是業決定一切,由於我執、我愛執,所以損惱別人,我們瞭解了這一點以後,反過來,我們還是瞭解這是業,轉化我執、我愛執,成為愛他執,來利益眾生。在這種情況之下,最主要的事情,便是絕不可以去損惱別人,譬如說這個有形的殺他、傷他,乃至於不要讓別人損惱,不要讓人傷心,處處地方以別人為主,如果我們能夠不斷這樣去做的話,自然而然就會轉化了。
我們不必談很深的佛法,簡單的來說,譬如平常生活當中,現代個商業社會,大家要做種種商業,譬如合夥,合夥便要互相依靠,我靠你,你靠我,處處地方能夠代別人著想,如果這樣,兩個人就會越做越好。反過來你可以用種種美麗的口號,然後心裏面卻只想為自己。如果為我自己的話,自然而然,跟對方的需求就不一樣,我心裏一定是算計別人,欺騙別人,傷害別人,如果這樣去做,很明顯地,我們也可以體會得到,結果一定是不好的。佛法更是如此,我們瞭解了這特點以後,怎麼想辦法去幫助別人,這一點對我們非常重要。有很多老師為了討好學生,對學生便馬馬虎虎算了,也不認真去教,眼前學生滿歡喜的,可是將來等到學生長大了,他心裏會想□「就是那個老師,使我該學的沒學會!」反過來,就算學生現在不瞭解老師的心意,當老師的仍很認真叫他去做,學生將來會想到□「幸好當年我有這個老師!」為什麼舉這些現實的例子?就是要說明這不僅僅是一個深遠的理論,眼前我們處處可以看得到,就是千萬不要以眼前小小的、看得見的是非來判斷,所以老師用師、生的關係,世間做生意人的關係,乃至於更深遠的佛法的內涵來說明,說來說去總希望我們能夠深一層的思惟觀察這樣的事情。如果我們能這樣不斷思惟、觀察,自然而然就能夠如理如量的漸漸深入。
老師還說一個很有趣的故事。他當年念書的時候,離開家到三大寺去。家裏有一個姊姊,經常的寫信來要他回去,寫各式各樣的理由,他從來沒回去。後來到了印度,過幾年她又來信了,來信裏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還是告訴他,要他回去。老師說,在這種地方就要自己選擇,看意義何在,處處告訴我們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。所以他一直沒有回去,到後來老師寫了一封信給姊姊,感謝姊姊一直寫信來關懷,實際上他心裏也一樣關心家人,不過他很清楚,如果回去其實並沒什麼用,最多大家見了面傷心地哭一哭,哭完了也沒什麼道理。老師說,假定我這個身體是非常珍貴的,讓家人看了能夠生起清淨的信心,能夠馬上淨化身心,那麼他會回去讓家人看一看,可是他覺得並沒有啊,就像世間一樣,都是情纏,毫無意思。因此老師寫信告訴他的姊姊□「如果你們真的想我,最好的好處是希望你們多修皈依,多念嗡嘛呢貝咪吽,不要跟人家吵,應該做好事,然後去淨化自己的內心……」,他還講了一卷音帶寄回去,建議家人,聽完一次,過一段時間再聽一次,要常常不斷的去溫習這件事情。他家人接到信以後,看了很高興,又寫信來,說看了老師的信真高興,認為老師的話一點都沒錯,不過,還是希望老師回家一下,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,理論瞭解是一回事,實際又是一回事。
所以眼前我們真正重要的,就是處處地方從實踐上不要去傷害別人,不要使別人傷心,而且從深遠的地方慢慢看,譬如剛才提到老師教學的例子,我們不要使別人傷心,那麼教育怎麼辦呢?就有幾種分別了,眼前對他好,將來對他好,要做!眼前對他不好,將來好,也要做!眼前對他好,將來對他不好,一定不要做!當然眼前對他不好,將來對他也不好,是絕對不可以做!我們經過這樣不斷不斷的提陞,不斷的努力,乃至於努力把一切眾生都看成父母,即使是衹有一個眾生在地獄,我們也要到地獄裏去受苦,我也願意這樣去做,要發這樣的心,才是菩薩的發心。
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?最主要的原因,無非是代人家想到這個苦難。這裏還沒有正講地獄之前老師也特別說明,發了這種心以後,當我們在行菩薩道的過程當中,會遇見一件特別的情況,譬如你是做個官或警察,遇見小偷或強盜時你怎麼辦?前面說我們不要傷害別人,不要使人傷心啊?世間的做法是要儘自己的責任,我們不懂佛法就算了,懂得了佛法以後,我們處理這種事情並不是從小偷、強盜單獨一邊去看,我們應該從廣泛的地方去看,因為如果讓小偷、強盜存在的話,很多人都會受害;不但如此,那個小偷、強盜,偷別人、搶別人,他現在也受害,因此有這種願力的菩薩,他會覺得一方面我要保護那些被偷的人,一方面包括那個小偷、強盜,我今天傷了他,我會下地獄,可是寧願我下地獄,我也要把他除掉。以這樣的心情去做,不是會到地獄裏受苦嗎?這個時候重要的就是靠我們修自他換,以及知母報恩的力量大小,如果力量很大,是不會真正到地獄裏去,也不會受那個苦,為什麼呢?當然一般說起來,衹有登地的菩薩能夠到地獄裏,而自己不會受苦,但是我們去做的時候心裏面多少還是有一點雜染,就算是我們發了菩提心,照理論我們也可以講這個小偷強盜會傷害別人,我們要保護被傷害的人,乃至於讓這小偷強盜免下地獄,可是實際上在沒有證空性之前,我們還是會有雜染,這個心也的確可以使我們墮落,這種情況之下,墮落了怎麼辦?我們會到地獄去,可是不會受大苦,乃至於感覺的不是苦,譬如在油鍋炸、灌洋銅、在鐵板上燒等等,到時候我們感覺的不是在鐵板上燒,而是猶如在花園地上鋪的一層花;洋銅澆到我們身上,那時候會感覺也如天花或香水澆到身上,當願力強盛的時候就會產生這樣的一個效應,不會受很大的痛苦。總之一句話,真正最主要的原因總是始終離不開基本的原則—你現在做這件事情發的是什麼心,如果是以我執去做,便會有問題,如果瞭解了業的特徵,能夠轉化成愛他執,利益旁人,那時候為了深遠的利益就是智能,於是即便你造了業,墮落地獄了,也不會受苦,不但不會受苦,而且還可以利益很多地獄眾生。
偈一百
彼等獄卒即對我,
速疾生起上師想,
兵刃化成花雨降,
願得無害清涼樂。
如前所言,登地菩薩,細微之損惱他人的心都盡除,一切都是利人之心,所以不會再墮落;至於地前菩薩則雖然是一切為了利人,但是煩惱還有,還會造雜染業,還是會墮落,但是即使墮落地獄了,也不會感受痛苦,原因是因為所造之業都是為了利人。
在這種情況之下,地前菩薩儘管墮落地獄當中,地獄的獄卒讓他在燒熱的鐵板上打滾,但是他的感覺就像在花園裏的綠草地上打滾一樣。乃至於用洋銅、熱鐵澆灌在他身上,這類菩薩也不會感覺痛苦,就好像天女的花雨散落在身上一樣。為什麼會這樣?最主要的是靠著強大的心力,菩薩的發心都是以這樣強大的力量,不斷不斷的努力修習。經過前面的修持,他的心力很強,就會產生這個效果。大乘莊嚴經論上說過,菩薩的心希望救一切眾生,乃至即使為了一個眾生而入地獄也願意,而且因他一直祈求絕不退失這個菩提心,因為有了這種心力,所以即使真的掉到地獄裏,他也不會受苦。反而因為掉到地獄去,獄卒怎樣處罰他,他也不會受苦,使得獄卒覺得很驚訝,不但驚訝,而且還對他恭敬。而且地獄裏的眾生,也會藉此機會生起善根來,他們會感受到,原來這都是自己造的業所感得的----儘管同樣掉到地獄,菩薩因為造了善業所以不會受苦,反過來,地獄裏的眾生因為造了惡業,所以受苦。而菩薩這樣的境況,會使得地獄眾生都受用,連獄卒手上的兵器都變成供養菩薩的供養品。所以我們平常不但要祈求,還要不斷的發願,那就是下面要講的偈。
偈一百零一
苦眾亦獲總持通,
得人天身復發心,
願以法攝作報恩,
願彼依我為上師。
我們不斷的祈求,不斷的發願要利益別人,包括地獄的眾生,使得地獄的眾生瞭解原來一切都是業所感得,讓他們覺醒自己造了惡業,並讓他們生起信心,他們生起了信心啟發了善根,就可以讓他們淨除惡業,乃至於有一些地獄的眾生看見了,也會發菩提心。當我們瞭解這個道理,再想到所有一切眾生對我們有很大的恩,就應該以佛法來利益他們。於是我們就跟他們講述佛法,引導他們去修持佛法,使得那些地獄的眾生也像我們一樣,雖然身在地獄但都不感苦,而且能夠透脫出來。我們變成他們的上師,變成他們的師長,然後把他們救出來,使他們超生到人天當中去,然後不斷教導他們,使他們的智能、福德增長,最後成就無上菩提。
偈一百零二
彼時一切上界眾,
如吾力修無我義,
輪迴涅槃無分別,
願修平等性三昧。
這些菩薩就這樣不斷的,很精勤的修習空正見的智能,勤修菩提心,想要讓一切眾生,乃至於地獄的眾生,都能夠生到善趣人天當中。由修習空正見的智能,以及修習方便道的菩提心,經過這樣不斷的祈求、修習以後,乃至於能夠漸漸的體驗,最後證得輪迴涅槃不二的三摩地。當我們真正不斷的修習,力量不斷的增長,那時候我們瞭解真正一切法的真相是沒有自性,不是像我們平常那樣錯誤的認識,平常我們總把事物看成是實在的、真實存在的。經過這樣,我們瞭解了沒有自性,沒有「我」,就可以根據這個來幫助自己,而且使一切眾生也這樣去修習。
偈一百零三
如是趣行滅尋思,
習彼無我無別智,
色身因果何不得?
當我們在證得輪迴涅槃不二的三摩地過程中,我們不斷的增長,就可以淨除一切煩惱以及痛苦的根源。煩惱與痛苦的根源是自性執,也就是我執,我執去除的時候,就真正能夠體會到眼前的一切都是互相依止,互相觀待而存在的。平常一般人在面對所有境界的時候,對於眼前的東西,因為不瞭解是因緣相待的存在,便會很執著、很在意。好的、乾淨的,不好的、不乾淨的,我們都會很執著這些。現在如果我們透過緣起道理正式進一步去看,什麼是好的?什麼是壞的?什麼是乾淨的?什麼是不乾淨的?這些都是我們的分別心所安立的,是我們內心當中錯誤的執著所產生的。同樣的,冷、熱也都是相互依止的。透過這樣的認識、思惟、修習、觀察以後,愈來愈清楚所謂生死輪迴是平等的,好、醜;乾淨、不乾淨;冷、熱,都是我們內心分別安立的,於是內心這種分別心力量,就可以漸漸的減弱,乃至於到最後完全消除。這一點平常也可以這樣去觀察我們的內心,我們內心一切時處、任何狀態都是自然而然、任運的、毫無理由的對一切境界生起種種的顧慮、在意,為什麼會這樣呢?實際上就是我們並不瞭解一切法都是緣起的存在,而執著實在的自性,總覺得這些東西是實實在在的。
現在透過這樣的思惟觀察,我們不斷的修持緣起性空的正見,修學菩提心。如果我們能夠對於方便的菩提心、智能的空正見,兩者雙運,最後就可以證得無上菩提的果位,然後圓滿證得佛的色身和法身。證得法身主要的因,就是對空正見的認識,真實的智能究竟圓滿,證得法身。而究竟證得的色身,是靠「為利有情願成佛」的方便菩提心。佛的法身不離開報、化二身,也是不一不異的果位。所以,瞭解一切法是緣起,是相互依賴而存在的智能,就是法身的隨順因;菩提心是報身的隨順因,兩者雙運,就是法、報二身不一不異的真實佛身的因。
偈一百零四
喂!總此一切皆緣起,
緣起觀待非自成,
現此現彼虛幻術,
猶如旋火現火輪,
猶如芭蕉命無實,
猶如泡沫壽無義,
猶如霧氣入尋滅,
猶如陽焰遠觀美,
猶如鏡像似真實,
猶如雲煙似端住,
敵主閻魔亦如斯。
所有的一切法都是緣起而存在,並不是真實的存在。世間事物絕沒有任何一個不是互相觀待、互相依止的存在,不須要互相依止的存在是不可能有的,也不能安立的。譬如在這裏大家上課,有講的人就有聽的人;有學的人就有教的人;一切的一切都是這樣相待安立,但是我們內心並不認識這一點,總是感覺「有」一樣東西,而實際上這是一種錯誤,我們應該認識這點。
世間的一切就是這樣,但是也不能說它沒有,明明我們眼前在這個地方這個事實,所以我們稱它為「夢幻泡影」。凡是夢幻泡影的這一切法,都是這樣相互安立起來的。我們懂得了這一點,就要充份的利用我們現在這種狀態,而不要被它迷住。譬如黑暗當中有一個火把,當你轉得很快的時候,你感覺上好像是有火輪存在,稱「旋火輪」,實際上它的存在是這樣相續的存在。凡是這種東西我們都應該充分的利用它,瞭解它,千萬不要執著在實有上面,其實我們並不是有意執實,而是由於我們無始以來的無明,才有這種錯誤的認識,所以我們現在從這地方契入。
同樣的道理,偈文又舉出許多例子。譬如芭蕉樹,看起來很粗壯,滿有力的,實際上是剝開來一層、一層去看的,它裏邊是空心的。這道理我們可以用在我們自己身上,比如我們對自己的生命、對自己這個「我」會很執著,但是我們認真去找,「我」到底在哪裏?每一個人都感覺有個「我」在,而「我」到底在哪裏,你很難說,「我」到底在哪一部分?是在腦子裏面?還是在心裏面?如果真正認真一部分一部分去找的話,我們找不到;如果說沒有「我」,可是明明有個生命在這裏,它會出生,它會死亡,這又是什麼呢?實際上生命是地、水、火、風這四大,還有我們的心識,加上我們的業力等因緣條件安立而成。如果從這個四大分開去找的話,怎麼找也找不到的。所以真正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了這道理以後,平常的時候就不斷的去思惟、去觀察。前面說的芭蕉是因緣和合,「夢幻泡影」也是如此。水泡看起來很大、很漂亮,可是我們不曉得它什麼時候會消失,外面一點點很輕微的因緣都會使它消失。所以像我們平常總覺得「我」好像很實在,壽命很長,瞭解了這點,我們應該以這種概念去看才能夠充份利用我們的生命,而不會執著浪費它,乃至於造種種的惡業。
接著又舉一些例子,進一步說明一切法的存在,特別是我們的生命一樣,都是由於我們的執著,根本都是在這個「我」上面。例如霧,遠遠看霧很濃、很大,可是進到霧裏卻又找不到,像陽焰,天氣很熱的時候,老遠看地面上有一層好像在動,動得很快,可是靠近去看,又看不見。很多動物在熱的地方很渴,遠看好像水,跑近去看卻找不到。或者海市蜃樓,看起來好像很真實、很遠,可是靠近一看卻沒有。乃至於我們喫的東西很好喫,到底什麼是好喫?我們的直接感覺有這樣的東西很好喫,如果進一步很認真的深細觀察,到底哪一點好喫?同樣的看花很好看,到底是哪一部分好看?這些例子是要我們在任何一件事情上思惟、觀察,這個思惟觀察很重要,使我們腦筋不斷的去訓練。
經過這樣的訓練以後,自然而然我們面對所有事情就會有深一層的認識。然而我們無始以來的習氣,總把事物看成真實的存在,但是我們進一層看的話,就又找不到,可是我們說它沒有,卻明明有這個東西在,透過這樣不斷地去觀察,我們就肯定一件事情□所有的事物都是因果緣起、相互依止的存在,我們不能說它「沒有」,它是緣起的有,它並不是真實的存在。
又比方鏡中的像,我們照鏡子看到鏡子裏邊有一個「我」存在,然後真正去找,又找不到鏡子裏實在的「我」,可是我們卻明明感覺到,這就是一種錯覺。同樣的,世間的恩愛情仇--我們覺得這個人很親,這人跟我有仇,或這個人跟我好,那個人跟我不好。一般普通人如果這個人對我好,我是一種心態,對我不好,我又是一種心態,我們會牢牢的被這種心理所牽使。在這裏我們要進一步去思惟、觀察,什麼是情?是因為他幫我忙!什麼是仇?是因為他傷害我!可是真的是這樣嗎?有時候很要好的朋友,說不定有一天會反目成仇,乃至於很親近的人如兄弟姊妹,一樣的也會互相傷害,所以這些都是緣起的存在。當我們瞭解了這一點,自然而然對這些事情就不會那麼執著,而且實際上這都是一個非常大的誤解。我們真正要認識的是這個。所以什麼是我們的仇人?不是別的,就是由於我們無明所使,不認識,以為有這個實質的「我」,換句話說,這個「我執」才是真正我們最主要的大冤家。
似存有然未曾有,
似真實然不曾真,
似顯現然離增損,
則彼業輪如何有?
我們真正最大的仇人像前面所說的一樣,是我執、我愛執。當我們不去觀察、分析的時候,感覺「我」是實實在在的,這是我們無始以來一直感覺的,是任運而起的,自然存在的。但是如果我們仔細去觀察、分析,會發現「我」從來就沒有存在過。以前沒有存在,現在沒有存在,以後也不會存在。但是也不能說它沒有,而是我們前面說的緣起存在。
還有,我們由我愛執引伸出各式各樣的煩惱,心裏老被這些煩惱一天到晚纏死在這上頭,實際上我們仔細去觀察,我們執著的對象就是「我」,這是我們內心因為錯誤的認識所執著的對象。現在,我們從客觀的境上去找,「我」到底是什麼?手是「我」嗎?腳是「我」嗎?頭是「我」嗎?都不是,這都是緣起的,所以偈文舉一些實際上的例子,我們不妨這樣想□這個頭髮是不是「我」?如果是,那麼頭髮剪掉,「我」不就死掉了嗎?可是事實並沒有。手指是不是「我」?手指斷掉了,還是不是「我」?佛經裏很多地方都告訴我們這個特點。業果緣起互相依存的法則,叫做「不一不異」,如果你真的肯根據這樣的理路思辨,漸漸地會對它有正確的認識。也就是說,我們所執著的這個「我」,在真實狀態當中是不存在的,那麼,它是什麼呢?它是緣起的存在。就像前面說的夢幻泡影,水泡有沒有?明明是有!但是它真實不真實?不真實!前面說的芭蕉也是一樣。現在我們這一群人聚集在這裏上這一堂課,這機會也是緣起,並不是真實的存在。我們應該從這個地方去認識它,這才是佛法所稱的「假有」,乃至直截了當的說這是假的,絕對不像我們內心上所感受到的真實存在。
我們再談進一步的問題。我造了很多種業,那麼這個業是真是假呢?同樣的道理,從造了這個業的因,感得那個果來說,它是緣起的存在,這緣起的存在是「有」,但是我們內心所執著的那個東西,是錯的是「沒有」,所以凡是所有的東西都是緣起相待而存在的,我們稱它為「假有」,不能說沒有啊!世間人一講「空」,總說成什麼都沒有,可是明明我們看得清清楚楚,感覺也明明白白,怎麼說沒有呢?但是說有,又把它看成是絕對真實的力量,這也不是。我們要瞭解所有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這樣的,我們都應該透過這樣認識--緣起的存在,這存在我們也給它一個特別的名字,叫離於斷常兩邊--中道。佛經說「不生不滅」,「不常不斷」,「不一不異」都是這個樣子的。業果、輪迴,乃至於我執、我愛執的利器之輪,也都是以這樣的一個法則存在。我們可以透過這樣的法則去觀察萬世萬物。
此雖如前自性無,
卻似水中映月輪,
業果雖為繁虛現,
唯但顯現行取捨。
我們講的修行、利器之輪、業果是怎麼存在的?同樣的道理,它們並不是實質上的有自性的存在,衹是相互觀待、相互依止的存在,因此凡是相互依止的存在都有它的作用,但是卻不是有它的真實相。譬如我們看水裏的月亮,看到是亮亮的一個東西,可是到底在哪裏?在水裏撈也撈不到,既不在水裏邊,也不在水底裏,也不在水面上。而且如果杯子裝水,一樣可以看見月亮,本來月亮可以出現在很深的水,怎麼會也在又淺又小的杯子中?緣起相互依賴的一切法,本來就是這樣的,是不常不斷,不一不異的,是中道思想的真實存在。在這種情況下,你不能說有,也不能說沒有,這裏面有一個特點,像我們人出現在鏡子裏,像月亮在水裏現出來,都有一種能力,就是自然而然能夠呈現它自己這樣一個面貌的能力。這個法的特徵叫「任持自性,軌生物解」。這個能力再加上鏡子、水等這些東西,因緣和合的時候,就會現出這樣的樣子,也就是說□世間所有的一切法,因緣和合的時候,就會有這種作用存在,這種作用都是緣起的,幻化的。但是,由於我們內心不瞭解這個事實,就產生虛妄的分別,然後就執著這個東西。因為我們執著這個東西,我們就會造種種的業,結果造了以後,就會有緣起法則的存在。
我們現在瞭解這個道理以後,就應該有正確的認識,瞭解業果存在的原則,不會像之前產生實質上的執著。在沒有認識佛法之前,我們會很執著,執著這是好,那是壞的;執著這人對我有好處,這個人跟我有冤。現在我們瞭解緣起存在以後,便要根據緣起法則來做,什麼是緣起法則之下該做與不該做的?這就是整個佛法要告訴我們的,千萬不要聽過就算了。如果我們感覺眼前的事物是不好的,便要想原因在哪裏,然後把握住它隨順的因。
偈一百零五
夢境所現山火燒,
自性雖無卻畏灼;
雖彼獄界自性無,
卻畏燒煮而應斷。
瞭解緣起法則的內涵以後,我們的態度就會跟以前不一樣了。以前是隨順著自己的習氣,會很執著,現在知道它的根本都是因為有「我」。由於「我」就有「我愛」,由於「我愛」,煩惱就緊跟著來,然後被這個東西所騙。我們瞭解緣起法則的存在以後,取捨的根本態度就不一樣了,就不會像以前那樣執著。舉個例子來說。我們做了一個惡夢,夢到火燒,或是世界燒起來,或者我們在房子裏而房子燒起來了,當我們夢見火在燒,心裏很緊張,感到渾身燙,冒出一身汗。這是一個非常大的痛苦,身上也熱得很難受,可是當我們醒過來,感覺怎麼樣呢?身體既沒有火,房子也沒有在燒,可是心裏確實還牢牢的執著這些東西,還感覺到東西的存在。夢裏是如此,進一步來說,地獄裏的狀態也是如此。我們造了地獄的業就會掉下去,可是菩薩為了利人,也會掉到地獄,同樣是地獄,可是菩薩就不會受苦,所以都是自己的業力。當業力在的時候,你就會感覺實在的存在,一旦業消失了,地獄也就沒有了。既然我們瞭解這個特點,便知道真正重要的取捨,就在這個「業」上。譬如某人對我好,某人對我不好,我們就會很執著這件事情。假定我們真正瞭解了業果,他對我好不好有什麼關係?對我好不好,是以前造的業的結果,已經無法改變,現在我造的善業才是真正重要的。所以即使是地獄裏的業,也是如此,在業還存在的時候,果就會現,一旦業轉化了,果也自然就消失掉了。我們應該從這個方面去認識它。所以我們瞭解這個緣起的道理,就知道什麼應取應捨,就不會像以前一樣,很執著實在的東西。眼前的執著都是由於我們無明,不認識事實真象所產生的。
這裏老師特別舉了一個很有趣的例子。《俱舍論》曾經講,從地下深入二千由旬便是地獄。一由旬有的書說是二十里,有的說四十里,或六十里,我們取中間的四十里,二千由旬便成八萬里,如果真的是八萬里,地球會不會穿過去啊?地球的直徑是一萬三千公里,相當於六萬里路。所以八萬里路應該會穿過地球。因此有人講佛經怎麼這樣講?這不是有問題嗎?實際上我們要瞭解這個特點。有很多人不在理論上深入的認識,然後很執著事相,因為執著這個事相,所以本來是並不太重要的事情,但對他心裏卻有個安住處了。若是有智能的人,他就會從佛菩薩所要告訴我們的理論瞭解這個特點。譬如剛才講「我」,「我」是什麼?是我執所緣。我執所緣有一個很實在的「我」,有了這個「我」以後就有我所愛的,於是種種問題就產生。衹要眼前仔細去觀察,可以觀察分析得出來-我們所執著的這個「我」,不是實在的存在。但是有很多人根器鈍,偏要執著地獄在哪裏、地球多大,所以在這裏我們要瞭解這一點。
瞭解了「緣起有」以後,我們以什麼語言文字來表達沒什麼關係,最重要的是瞭解把握住這個特點以後,我們怎樣以這樣的心態,斷除我們眼前所感受到的一切痛苦、煩惱。
熱病昏迷暗實無,
如墮深淵心慞惶;
無明之聚自性無,
卻須三慧以除迷。
有的人中暑的時候感覺眼一片漆黑,很幹、很熱,那個時候他會有種種錯覺,即使你給他喝很熱的水,他也感覺涼;就像一個人發高燒的時候,雖然身體別人摸起來很熱,可是自己會覺得很冷,那時候他眼前一切都顛倒,這種感覺實際上存在,絕不是沒有,而有這種感覺都是緣起的存在,如果對這點不認識,我們就叫「無明」。因為不瞭解這樣的緣起真實的狀態,於是我們就產生這樣的錯覺。現在整個佛法真正要告訴我們的,最重要的就是要透過聞、思、修的智能,一層一層認識這個緣起性空的智能,這種智能才是破無明的正對治。透過這樣的認識,我們自然而然把問題都能夠解決。譬如下一偈,我們來談感覺的問題。
樂師彈奏琵琶時,
察之此音自性無,
安之緣聚樂音現,
眾生心苦竟消舒。
譬如彈琴,要有一個琴,要有一個人彈,彈的人要有高度的技術,然後就會彈出很美妙的音樂。我們聽了會被這音樂所影響,可是這音樂從哪裏來?從琴裏出來的嗎?不是!從這個人身上出來的嗎?不是!它是種種緣起法則的存在,這個緣起會影響我們。例如我們聽了一曲非常優雅的音樂,心情感覺到很平靜、很愉快;反過來一曲不好聽的音樂也可以使我們心情產生另外一種狀態。所以緣起的「有」會使我們產生這樣的感受,但是它並不是真實的存在。我們瞭解了這一點,再去觀察我們現在造的一切業果,例如用最好的樂器叫我去演奏,我根本彈不出什麼名堂,因為我沒有所需的技巧,所以這些都是業,凡是這一切都是因果緣起的存在。
業與因果若觀擇,
雖彼一異自性無,
諸法似現作生滅,
苦樂似有種種受,
唯但顯現行取捨。
業果的存在,真正重要的是因果緣起的法則存在。它的特點是「不一不異」。因跟果,你說它是「一」嗎?不對!說它是「異」嗎?也不是!因跟果是同一個體嗎?不是!是分開來的嗎?又不是!但是又不能離開因果緣起的法則。於是我們使用不同的角度去形容它。在這個情況之下,因果緣起的法則,我們自己感受的苦樂,也無非是這樣的一個因果緣起-造了這個業,感了這個果的因果緣起。前面說過,我們瞭解了以後,就知道用什麼方式去取、去捨,而不是像我們現在很執著的以這種無明的錯誤感覺去執著某件事情,如剛才說如理的取捨,也就是透過聞、思、修,最後真正能夠體會到性空的智能。透過這樣,自然而然我們會對它有一個最正確地認識。
因此,由於無明的錯覺,所以不瞭解世間一切法是緣起之相,像幻化一樣的,不能說它是有,不能說它是沒有。業果也是如此,所以我們會承受很多生死輪迴的痛苦。如果現在我們有這個智能瞭解空正見,一切法的緣起空,以這個智能去觀察的話,都不存在了,同樣的所有苦樂問題就解決了。
偈一百零六
若以水滴注滿瓶,
實非初滴所盈瓶,
亦非末等任滴成,
乃彼緣聚故盈瓶。
因緣的緣起是怎麼一回事?這裏舉一個例子來說明。譬如水裝在一個杯子裏,是一滴一滴的水積纍而成的。一滴一滴的水滴到最後一滴,裝得滿滿一杯,現在我們觀察□這是第一滴水裝滿杯子嗎?不是!那是第二滴水嗎?不是!乃至第三滴或最後一滴水嗎?也不是!若以常人來想的話,當然是最後一滴。但是如果是最後一滴水將杯子裝滿的,那麼前面的一滴可以不要,只放最後一滴進去,這樣行嗎?也不行。所以不是任何一滴水裝滿這個杯子。反過來說,既然不是第一滴水裝滿杯子,那麼第一滴水不要了,第二滴水也不要了,可是離開了那一滴一滴的水,卻也無法裝滿杯子,而我們又清清楚楚看見那一滴滴水加進去,裝滿了這個杯子。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呢?這說明□是在因緣和合下,一滴一滴的水倒進杯子,最後裝滿了杯子。同樣的,當我想喝掉那杯水,當然順著次第,一口一口地喝,幾口喝完,但我們不能說是我第一口喝完,或第二口喝完,乃至最後一口喝完它,反過來,也不能說離開第一口或第二口,就能夠把水喝掉,所以這在在都說明了緣起法。
又譬如幾個人喫掉一鍋子飯,不能說第一個人喫完一鍋子的飯,也不能說第二個人喫完,也不能說最後一個人喫完一鍋飯,但是如果離開了第一個人、第二個人,也就沒有人喫完這鍋飯;如果說是最後一個人把飯喫掉了也不對,而是我們幾個人一起喫的。事實便是這樣!這些事情都說明緣起之法,法爾如是。你真正要一部分一部分找,到底是哪一個?哪一個都不是!但是就是因為所有的這些東西,這些因緣湊合起來,就會使得空杯子變成滿滿一杯水,或者使一杯水變成沒有水。所以我們縱橫交叉去看這個緣起,都是如此,都是同樣的道理啊!
任誰蒙受苦樂果,
非由最初剎那因,
亦非末等剎那成,
緣聚即便成苦樂。
以這個緣起的相,來看平常我所受的苦,也是這個樣子。我感覺到苦,是第一剎那使我受苦的?還是第二剎那使我受苦?乃至最後那一剎那使我受苦?當然剎那的時段可以改成分、秒,或是以小、大,增加、減少來觀察。痛苦也是如此,不論心的不愉快、憂愁,也是如此。我們不妨實質上去觀察,當我們受傷了,或生病了,或感覺身體有點不大對勁,這好像是漸漸發生的。譬如傷風或感冒,有跡象可循,再向前推是不小心著了涼,而著涼也不是一下子發生的,所以任何一件事都是漸次形成的,那漸次就是因緣集合的必然性。當病減輕的時候,也是這個道理。
所以不管身上所受的苦,或心裏面所受的痛,都是因緣和合而生起的。
偈一百零七
噫!唯不觀擇則喜受,
雖此顯現無實義,
然卻似有而現起,
此法甚深劣難見。
今若等持修三昧,
彼唯顯現云何有?
有云何有無怎有?
有無所宗何處有?
因緣和合的法很有意思,如果我們不經過思惟、觀察,好像事情本來就是如此;可是當我們很認真地去觀察,會發現一切法,都是因緣和合才能產生的,離開瞭因緣就不可能。而因為因緣是相互的依存,所以我們說「不即不離」、「不一不異」。如果仔細去觀察,我們都可以發現這樣的一個事實。這裏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,我們應該注意,就是這並不是嘴巴講講就聽懂了,而是要不斷拿現實所面對的事情去思惟、觀察,不管是看得見的,或身心所對的任何東西,我們不斷不斷去觀察,自然而然會發現一切法沒有一個例外,都不是實質的存在,而是藉這樣的因緣和合存在。因為是因緣和合存在,所以我們稱為無自性。不論是茶或是飯,當我們喫飯,飲水,或者喝茶的時候,我們看不見煮飯或者泡茶那件事情,因為我們衹是看到眼前的。同樣的,譬如一棵樹,當它還是種子的時候,理論上、理智上我們曉得□它是一粒種子。可是我們眼睛看見這棵樹長出來的時候,種子我們就看不見了。這是什麼原因呢?最主要的就是我們眼前認識的東西,都是透過五根先認識的□眼去看、耳去聽、鼻去聞、舌去嘗、身去觸。五根的根識所對的境界當中,我們不會真正緣得到或看得見這個緣起背後重重無盡的因緣,這些我們看不見,必須透過內心如理的去思惟,才有能力看清楚。
瞭解這一點,眼前我們所有一切的苦樂問題,也是因緣而成的,當因緣和合就有苦也有樂;因緣不具足的時候,沒有苦,也沒有樂。但是實際上我們仔細去分析、觀察,這些東西,都是虛幻的,都不是實質上的存在,如夢幻如泡影,如霧如陽焰。如果不去認真思辨,我們直覺上感覺它都是實實在在存在的,而實際上,這也就是我們無始以來無明的錯覺。因此我們以這種感覺,就會真實的感到這是苦,這是樂;這是好,這是壞;這是常,這是斷,而且也會很在意這些東西。我們常常為一點小事情在意一整天,所有的問題都困死在這裏頭。實際上這些都是什麼?是緣起!緣起是什麼?是如幻如化的!因此在這種情況之下,我們很廣泛地去看世間貴賤、貧富、壽夭、美醜,或最尊貴的國王、總統,最貧窮卑微的乞丐,或大人、小孩,不管是什麼,沒有一樣東西不是以這樣的因緣互相對待而現起的。譬如現在這裏有講述的人,有聽法的人;或者老師跟弟子;家庭當中父母與子女;無非都是從因緣和合的對待而出現的。
如果我們這樣不斷地深入思惟觀察,瞭解一切法都是緣起性空的時候,就是智能。在這種情況之下,我們智能就會愈來愈增長,愈來愈明利。當我們智能不斷地漸次增長,愈來愈清楚,愈來愈明利,我們瞭解所有的一切法都是互相對待,因緣和合而產生的,所以我們透過前面所謂的聞、思,然後不斷地深入去觀照。當我們這樣去觀照而進入定的時候,去仔細看一切法,自然而然漸漸能夠把我們執著的、以為實在的一切法都消失掉了。在這種情況之下,你不能說這種法有,你也不能說沒有。如果說有,我們叫做「常」,就是常執;如果說沒有,便是斷執,那麼它的緣起是什麼?法爾如是,就是所謂的不常不斷。我們如果經過這樣不斷地去觀察、思惟,對緣起法真正的特性慢慢的就確定了。
偈一百零八
法及法性非實具,
盡離取捨與邊戲,
本始智心非造作,
任運安住成上士。
由行世俗菩提心,
並行勝義菩提心,
二種資糧無礙竟,
願滿自他二利行!
在定當中我們很難說有或沒有,乃至於我們去觀察我們的心,很難說有這個境界,以及有能對這個境界的心。因為心境是互相對立的,譬如我看見這東西,這個東西被我看見,由我透過眼識去看見這個東西,「能見」跟「所見」,這兩樣東西是互相對立的,所以在真正的定當中,很難說這是所對的境,以及對境的心,乃至於這是應取,這是應捨,因為這些東西,都是因緣和合相待而生。在觀法性的定當中,這幾種東西都消失掉了,實際上這個消失並不是我觀了以後消失,而是它無始以來就沒有存在過,衹是因為我們無明的錯覺才會發生。今天透過智能的觀照,還你一個本來的面目──本來就沒有,一向就都沒有過。
所以前面一再的說透過這樣去觀察,最後我們發現它原來就沒有一個真實的自性存在過,這一切都是緣起空,法爾如是。我們這樣不斷去觀察,漸漸的當我們在定當中,智能便慢慢增長。我們在這樣的一個無自性的深定當中,平常所有無明觸覺而產生的心,慢慢的就安撫下來。到最後,一切東西,沒有能見,也沒有所見;沒有能取,也沒有所取,心在這種狀態才能平靜下來,而且任運而轉。這個時候是什麼狀態?就是證得了法性、空性的狀態,具這種狀態的這個人就是證得空性的具量大師。那個時候證得的就是「勝義菩提心」,而觀察的時候就是修勝義菩提心。
在定當中是這樣,出定以後呢?還是為了一切眾生欲求無上菩提。由於這樣的心,所以行種種的六度萬行,這是「世俗菩提心」。世俗菩提心積聚的是福德分的資糧;透過定當中我們去積纍的就是智能資糧,當福智二資糧究竟圓滿的時候,我們就成就佛果。因為平常我們觀察、雙運這兩種資糧,最後成就自他圓滿的法、報、化三身。色身的因就是福德資糧;法身的因,就是智能資糧,法身跟色身是分不開的,不一不異的。平常我們講色身便是指報身跟化身,是用來化度眾生的。為什麼化度眾生要分成兩個?因為凡夫,以及地上菩薩,種種不同的眾生根據他們各各的因緣,所見的也不太一樣。而法身就是自利部分,所以最後能夠證得究竟圓滿的無上菩提之果,就是圓滿自他二利,也就是成就法身跟色身,或者是法報化三身的佛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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